但姜青鳶顯然不想在這事上繼續往下說,于是隨便找了幾個理由搪塞薛心宜,隨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休息。
薛心宜看母親這態度,當然知道必有內情,可母親不說,她也沒有辦法打破砂鍋問到底,故而想著避開阿九,自己偷偷去查。
而薛玄凌那頭,已然將薛心宜與姜青鳶的對話听了個全。
「娘子,您看……這小丫頭賞多少?」滿兒蹲在薛玄凌腳邊,一邊給她錘腳,一邊說︰「她倒是機靈,听到夫人與二娘子說悄悄話,便立刻偷听了來。」
堂中,穿著草綠色婢女服的小丫頭正顫顫巍巍地跪著,雖然有些緊張,但更多的,還是對未知賞賜的期待。
如今整個薛家都知道玲瓏院里的這位出手闊綽,要是將她服侍滿意了,賞錢賞物都是常有的事。
也因此,薛家的僕人一改從前的怠慢,對玲瓏院的婢女都格外殷勤。
「賞銀十兩吧。」薛玄凌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說道。
十兩?!
小丫頭又興奮又感激地連連磕頭,並保證下回還听到什麼事,肯定立刻趕過來向娘子匯報,絕無虛瞞。
這種忠誠對薛學林來說並沒有多麼重要,但有了就有了,總好過薛家的人捧高踩低不是?
圓兒送走小丫頭後,走回屋內說︰「娘子,您之前問的,已經三天沒有消息了,可需要奴婢替您走一趟?」
她說的,是密閣。
自秋菊賞之後,薛玄凌便和密閣中斷了聯系,倒不單單是因為密閣里的人被派了一部分去玉州,還因為密閣被飛駒樓盯上了。
「魚有魚道,蝦有蝦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倒是很難對小老百姓的門道了若指掌。」薛玄凌將杯中的茶飲盡後,起身,說︰「今日你還像幾天那樣,外出采買,不要刻意避讓。」
薛玄凌並不知道暗中監視自己的到底是哪些人,但從圓兒和滿兒出府的遭遇來看,跟蹤她們的,起碼有三撥人。
其中一撥,肯定就是飛駒樓的。
密閣對皇帝來說,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才會派飛駒樓盯著。一旦密閣重新煥發生機,必然要遭到皇帝的忌憚,說不定還會被飛駒樓先一步給毀了。
所以薛玄凌得謹慎。
她支使著圓兒和滿兒出門混淆視听,自己則換了身衣裳,七拐八繞地,模進了密閣據點。
這會兒,踏霜正等在廳內。
「娘子您來了!」踏霜激動極了,連忙上前行禮,說︰「您上次說暫停查探您隔壁那戶人家之後,便消失了,屬下都以為……」
看踏霜眼中的擔憂,薛玄凌知道他這是以為密閣又得落回從前那個境地了。
「放心,我只是蟄伏,可不是死了。」薛玄凌開了個玩笑,坐去桌邊,解釋道︰「最近盯著我的人變多了,我只能小心行事,否則要是給你們帶來禍患,就得不償失了。」
踏霜趕忙過來奉茶,然後便匯報起了密閣最近收養的孩子們的學習進度,又說了幾樁新探查到的事。
其中,就包括江淮毓秀閣。
薛玄凌將蘇月安引走,正好給了密閣插手的機會,也因此打探到,江淮毓秀閣在長安一共設立了三個分舵。
長安總舵主是蘇月安。
三個分舵主很年輕,沒有露過臉,應該是各地抽調過來的,並非長安人士。
「這是想在長安做大?光是分舵就有三個。」薛玄凌微微挑眉,驚訝于江淮毓秀閣的速度。
「是。」踏霜點了點頭,說︰「她們建立分舵後,城內外的流民就少了很多,不過被她們收養走的,大多都是小丫頭,鮮少有男童。」
對此,薛玄凌很清楚。
江淮毓秀閣的閣主就是個女人,也是她立志要拯救天底下的所有窮苦女人,將那些流落風塵的女人拉出火坑。
夢總是美好的。
現實是,做些事要錢要人,還要權勢。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江淮毓秀閣在手段上往往葷素不忌,所以才會有千金榜這樣看錢殺人的買賣。
光是拿錢殺人還不夠。
薛玄凌通過听風查到的,有關江淮毓秀閣的腌事,就不下百余件。救人永遠是雙刃劍,她們在救下一部分人時,往往不得已犧牲另一些人。
養在江淮毓秀閣的那些孩子,每一個人身上,都至少背著三條人命。
「先不要查她們了。」薛玄凌吩咐道︰「讓她們在長安落腳吧,如今圓覺在西福寺的勾當被曝光,她們的出現,倒是恰好能敦促李昶直面圓覺掌下的黑暗齷齪。」
死了一個圓覺,西福寺卻不會倒。
李昶想要在西福寺里扶持一個新的主持,其必然會要徹底清算圓覺從前犯下的那些過錯,而圓覺是干過買賣良家女的活計的。
江淮毓秀閣不會放任這事不了了之,薛玄凌要推波助瀾,當然是幫著分散江淮毓秀閣肩頭的壓力才好。
踏霜聞言,點頭應是,接著又說起了玉州的事。
此番去玉州,是莘公親自帶了兩個得力干將過去的,所以回報的信十分及時,也事無巨細。
那趙氏在玉州並非是孤家寡人,她膝下有兩個兒子,六個孫子,兒子們的媳婦也都是玉州本地人士。
除開趙氏每年會從薛心宜手上拿錢外,似乎趙氏與薛家和姜家已經沒了聯系。
可莘公卻說,趙氏似乎藏著什麼秘密。
玉州並不大,所以當莘公他們這些外地人出現在玉州街頭時,那位趙氏居然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並表現出了一些慌張,開始閉門不出。
趙氏的兒子們倒是一如平常。
但他們兩個人在出門時,也會避讓著路人,盡量不在外面逗留,也不和旁人交談,下了工就匆匆回家。
等莘公和听風故意裝作離開了玉州,趙氏等人的表現才總算回歸正常。而且,趙氏之後還出入了玉州府衙三次,每次都帶進去了一個布包,出來那布包卻不見了。
總之,趙氏肯定有鬼。
這些只是莘公的個人猜測。
听風那頭是什麼意見,全在另一封信中,踏霜並沒有拆開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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