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阿九……謝謝你!既然你不恨我,那我這就去求父皇賜婚!他原本就有這個念頭,如今……如今我不過是順了他老人家的心意而已。」李昶倔強地伸手,企圖將薛玄凌抱在懷中。
啪!
薛玄凌冷漠地給了李昶一巴掌。
李昶的臉一下子就紅腫了起來,可他半點惱怒都沒有,眼中只有欣喜與雀躍。
「阿九,我實在害怕。」
「我夜夜都在夢見你,東宮的人我一個都不敢遷怒,我只怕你在九泉之下更加恨我。」
「那個嚴令是你叫回去的,對不對?我沒有動他,我給了他容身之地。」
「我叫人去施州查了你,他們都是廢物,什麼也查不到。好在,好在我沒有錯過你,一切都還來得及,對嗎?」
在李昶的眼中,有著一踫就碎的脆弱。
「不,不是。」薛玄凌面無表情地與他視線相交,說︰「我已經和林含章私定終身了,殿下,您晚了一步。」
剛剛還欣喜若狂的李昶如被雷擊。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薛玄凌,嘴唇翕闢數下,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害怕。
他在害怕。
怎麼會這樣呢?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為什麼他還是無法擁有?
「如果含章他請求得及時的話,估計已經在陛下那邊說過一次。此前,您不也想著要如何將我打發出去嗎?陛下會懂您的,自然也會明白含章的堅持。」薛玄凌的神情仿佛在講一些稀松平常的事。
而站在她對面的李昶,身形已經有一些搖晃了。
「不是的,阿九,我只是不想娶其他人……」
李昶想要辯解著什麼。
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淚決堤。
「為什麼你始終不肯給我機會?」李昶往薛玄凌的方向走了一步,喃喃道︰「大哥可以,林含章可以,為什麼唯獨我不行?我做錯了什麼嗎?我輸他們在哪里?」
看著李昶這樣,薛玄凌有些無奈。
猶豫再三,她還是開口勸了一句,「殿下,您一直不信我,可我其實已經同您解釋過很多遍。我對……對安王並不存在任何情愫,自嫁給您之後,我所思所想,都只有東宮,只有您。」
可惜李昶似乎從沒有信過。
從前,薛玄凌就無法理解李昶心里的那份自卑,明明李昶擁有一切,明明驚才艷艷,可他總是要自我懷疑,同時懷疑身邊的人。
陪在李昶身邊的日子,說不上難熬,但肯定是不輕松的。
東宮那座牢籠,薛玄凌不想再踏足半步。
所以她不會嫁給李昶。
若要問薛玄凌對林含章到底有沒有感情,她其實也說不清楚,可總歸林家後宅關系簡單,唯一一個難纏的白氏還在西福寺禮佛。
並且,林含章本身也對白氏有所反感。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很適合。
對薛玄凌來說,適合就已經勝了一半。
「請您忘記以前的那些事,重新開始。」薛玄凌不想看到李昶因為情愛而頹靡,嘴里猶在勸說道︰「過去的一年里,您不是已經恢復了嗎?您應該著眼于高處,莫要讓兒女私情牽絆住您的腳。」
李昶的拳頭再次握緊。
他看著面前的人說著那些輕飄飄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淬了毒的刀,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痛苦不堪。
可他沒有辦法去怪薛玄凌。
「那個位置何其孤寒,阿九,我想有你陪我。」李昶的眼淚落在地上,暈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痕,「阿九,我不逼你……可你也不要那麼快做決定,好嗎?等我……等等我。」
哪怕已經被宣告失敗,李昶也還是想再努力一下。
怎麼舍得。
失而復得的東西,他怎麼舍得再松手。
「殿下,您好自珍重。」薛玄凌嘆息著,不再繼續回答。
外間,薛亦涯听說太子過來了,連忙收拾收拾,匆匆跑到了正廳。只不過這時候正好薛玄凌送李昶出門,一前一後,剛巧錯過。
盡管李昶沒能得到保證,可他一想到薛玄凌沒有拒絕,心便撲通撲通直跳。
他的心活過來了。
自去年十月初二就死去的心,在這一刻重新煥發生機。
——
送走李昶,薛玄凌轉身想要回院子去換身衣裳,瞧見薛亦涯出來,便拱手一禮,喊了聲父親。
「太子殿下人呢?」薛亦涯問。
薛玄凌指了指門外,說︰「太子殿下已經走了,他過來是想問一問有關榮安公主的事,不是什麼大事,父親不必擔心。」
听到是說榮安公主,薛亦涯的眉毛松泛了些。他嗯了聲,叮囑道︰「你現在在翰林院行走,許多事不必國子學,還是得小心謹慎,莫要闖禍。」
都是些父親教訓孩子的話。
只不過從薛亦涯這個常年不管薛玄凌的父親嘴里說出來,怎麼听怎麼奇怪。
「哦對了。」
薛亦涯剛走幾步,突然停下來。
「什麼?」薛玄凌轉過身去,斂眸問。
「你……夫人她最近睡得不太安穩,想要去佛寺拜一拜,你若有空,跟著她去一趟,如何?」薛亦涯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出你母親這樣的字眼。
薛玄凌擺出個笑臉來,說︰「還請父親莫怪,國子學那頭這幾天一直尋我,想要托我辦些事,只怕是不能陪著夫人去禮佛的。不如……我去請心宜回來?林家很好說話,肯定不會介意心宜往家里跑。」
姜青鳶的心思,其實很好猜。
把薛玄凌騙出長安去,姜青鳶才好就近下手。而且,佛寺是姜青鳶常去的地方,薛玄凌要是在佛寺接收信件,正好就給了姜青鳶機會。
偏不。
她就是要在長安等著。
看看這兔子是如何自己撞上樹樁子的。
「這……」薛亦涯沉吟一聲,沒有再強求,轉身出了院門。
這廂,薛玄凌剛進內院,就看到姜青鳶被婢女扶著在散步,其臉色煞白,腳步虛浮,看著的確像是好幾天沒休息好的樣子。
「夫人這是想去哪兒?」薛玄凌笑吟吟地走過去打招呼。
姜青鳶捏著帕子的手一緊,訕笑著回身,說︰「不去哪兒,就是隨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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