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動不動的躺著,任憑清吾在他唇邊親了兩口也沒有反應。
清吾也不鬧他,摟著他的腰,抱著他睡去。
許是硯塵燼的身子暖暖的,許是他屋里暖暖的,清吾這一睡,便睡到了日曬三竿。
她一睜眼,入眼的便是硯塵燼那雙審視的眸子,顯然他還生著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質問︰「誰準你進來的?」
清吾沒皮沒臉的抱緊了他,道︰「寶貝,我想你了,想你想得睡不著,所以趁你睡著了過來的,別生氣。」
硯塵燼有沒有生氣,清吾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她只是習慣性的哄著。
少年哼了聲,道︰「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此刻,別說是硯塵燼,連清吾自己都這麼覺得。
清吾知錯就改,「好,那我下次忍著。」
硯塵燼有點脾氣,「你故意氣我?」
清吾笑了笑,下巴靠在他肩頭蹭了蹭,又伸長了脖子,親了下他的臉,「我不忍,我以後每天晚上都偷偷過來,好不好?」
這話顯然是合少年心意的,他沒拒絕,只說︰「我睡得早。」
「沒關系,我就來抱著你,不打攪你睡覺。」清吾誠懇道。
硯塵燼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道︰「那好吧!」
晌午時分,清吾出門給硯塵燼弄了些牛乳回來,親眼瞧著他喝下去,眼見著那漂亮的少年變得女乃呼呼,清吾越發喜歡了。
他喝的十分尊貴,但唇邊還是沾染了些許。
清吾按著他肩膀,把女乃漬勾進嘴巴里,嘖嘖有聲的說︰「好甜。」
她覺得自己說這話的樣子,肯定像極了登徒子,可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好在硯塵燼沒有計較,只紅了紅臉,沒說話。
清吾前腳從硯塵燼屋里出來,後腳就遇見了江銘昀。
江銘昀見她手里端著喝空了的牛乳壺,說了聲狗腿,便進屋去了。
清吾只當他是羨慕嫉妒,也不計較,把牛乳壺送回廚房去,她想著江銘昀應該知道更多消息,便打算去問一問他。
剛回到住所,清吾瞧見江銘昀正同幾名弟子說著什麼,隨即便往外走。
有外人在,清吾也不怎麼方便同他講話,只好回屋去了。
黃昏,幾聲此起彼伏的尖銳叫聲幾乎要刺穿了清吾的耳膜。
待她出門,瞧見幾個受傷的女弟子被人抬回來,送回房中。
其中有一個便是梁貞。
梁貞是清吾隨硯塵玨上瑯琊山的時候,眾多半魔體女修中的一個,兩人曾同住一間客房,清吾對她還算有些印象。
此刻,那囂張跋扈的梁貞,腰月復間一道貫穿傷痕,滲出來的血染紅了一大片。
清吾不由得模上自己的月復部,這條傷口,和當初她在混沌山醒過來時,月復間的那條傷口一模一樣。
她幾乎控不住,本能的走上前去,一把掀開梁貞的衣擺,傷口冒著血,並不很深,但是範圍很大。
唯一不同的是,沒有當初路姚清身上的那些符咒。
抬著梁貞的幾個女弟子本就是看不上路姚清的,這會兒假公濟私的推開清吾,「路姚清,快滾開。」
清吾後退了幾步,正是腦袋亂糟糟的時候。
女弟子們一個個被抬進屋里去,江銘昀帶著幾個弟子緊隨其後。
清吾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江銘昀搖了搖頭,「還不清楚,那幾個半魔體女修在後山被人刺傷,我們趕到的時候,女修已經陷入了昏迷,沒來及的說話。」
後山,又是後山。
清吾皺了皺眉,把江銘昀拉到一旁,低聲問他,「門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江銘昀沉默了片刻,似乎有所忌憚。
清吾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在江銘昀面前露出了馬腳,他怕是懷疑自己,大約不會告訴她了。
卻不想,江銘昀往他身後的幾名子弟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極低道︰「你夜里來我房間,我慢慢跟你說。」
清吾點了下頭,心里明白這事兒定然非同小可,否則按照江銘昀這麼正經又傲氣的性子,絕說不出夜里去他房間之類的話。
她看著江銘昀帶著幾名弟子進了受傷的少女房間,便轉身回屋去了。
進了屋,清吾不由得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樁樁,一件件像是明擺著沖華光門來的。
可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人似乎又太過急不可耐,事情做的太過明顯,讓人不得不懷疑。
清吾倒在臥榻上,月兌下繡鞋,翹起二郎腿發呆。
這些事到底和她有沒有關系呢?
當初她附身在華光門弟子身上,便有所懷疑,只是不知目的為何。
如今她越發覺得,這事情牽牽絆絆,一環一環,像是刻意的往華光門頭上套。
而對方套的到底是華光門,還是她?又或者是……白彌?
清吾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溫潤又絕色的臉,是硯塵玨的臉。
硯塵玨這人也很不簡單,如果這事是沖著華光門門主白彌來的,清吾不由得要懷疑硯塵玨。
她還記得阿燼說過,如今的妖族十分昌盛,而江銘昀說過,硯塵玨野心勃勃,對親兄弟都下得去手。
如此一想,若是硯塵玨存了滅掉仙門之心,一切倒是順理成章了。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麼她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硯塵玨的棋子嗎?可她這枚棋子,空有一個女魔頭的名號罷了,如今修為並不高強,更別說她根本無心協助硯塵玨。
但或許這能夠解釋硯塵玨為何故意接近她,還表現出一副喜歡她的模樣。
只不過……
清吾閉上眼楮,揉了揉有些脹痛的腦袋。
她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當晚,清吾等到夜深人靜,才去敲了江銘昀的房門。
江銘昀等候已久,開門讓她進來。
「到底是什麼事?」清吾開門見山。
江銘昀坐下來,說道︰「就在我們回華光門的前兩日,門中出現了一名無辜喪命的弟子。死者周遭有被人刨過土坑的痕跡,泥土一路延伸到昆侖洞,也就是,我師父閉關之所。」
這些清吾听趙錦英說起過,倒也不甚驚訝。
江銘昀又道︰「而後,長老們經過商討,打算第二日將此事稟明師父,再次前往昆侖洞,卻發現先前的泥土已經消失不見了。這事情怪異,但泥土消失一時間沒評沒據,便沒有打攪師父閉關。當日晌午,有人在後山發現了泥土翻開過的痕跡。長老們怕此時傳揚出去,便立刻封鎖消息,將那處土地看管起來。于是,當夜便書信一封,送于混沌山下,召我返回。」
清吾點點頭,道︰「之後呢,你們發現了什麼?」
「尸體!」江銘昀仍舊泰然自若,「準確來說,應該說是干尸。」
清吾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皺眉道︰「既然是干尸,那便該是乃年代久遠的東西,何至于如今才被發現,或者說,如今才被隱藏?」
江銘昀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那些干尸是被人吸干了血肉魔氣所致,死去不過數年。從衣著上判斷,有幾名正是先前華光門失蹤的半魔體女弟子。」
清吾怔了怔,這麼說來,事情就有些大了。
失蹤少女們的尸骨在華光門找到了,這樣的事兒要是傳出去,華光門遲早要完蛋的。
難怪長老們要一力壓下。
清吾︰「所以,今日的女修受傷,又是怎麼回事?」
江銘昀眸子幽深,回答︰「那幾個女修被嚇壞了,即便用了靈力幫她們恢復身體上的傷痕,但全部神智受損,魔氣被抽干,半魔之身被挖了靈根。若是發現不及時,怕是同樣血肉全無。」
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華光門中做出這樣的事。
門中戒備森嚴,山門又有鑒別身份的長階,若非本門弟子,立刻會有反應。
清吾記得,當時硯塵玨前來之時,是用了硯塵燼的門派玉佩,這才得以進入。
可如今,阿燼尚在門中,硯塵玨不可能進來的。
難道說,真的不是他所為?
清吾恍然記起梁貞月復部的傷痕,追問道︰「女修月復部的傷痕是什麼目的?那般狹長的傷口,似乎不是取靈脈所致。」
江銘昀點點頭,「確然不是,那是……掏魂手!」
掏魂手?清吾並未听聞過有這樣的法術。
「說仔細些。」她繃緊了神經說道。
江銘昀微微捷眉,略帶沉思,「我也只是听說過,華光門中有一本禁術法典,這本法典中收錄了世間所有邪惡的禁忌法術。而其中,奪魂一目里,有一種名為掏魂手的法術。我想,你大概知道奪舍之術。」
他說到奪舍,不由得頓了頓,看了清吾片刻。
清吾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合著這人一直覺得她是奪了路姚清的舍?
心里不由得翻白眼,可清吾忍住了,拍了拍桌子,「繼續說,別扯我。」
江銘昀斜了她一眼,道︰「掏魂手與奪舍術在本質上是相同的,便是將他人魂魄從軀體中剝離,從而得到一具軀殼,供給自己使用。」
清吾不解,「若真的有人想用女修的軀體,為何不直接奪舍?」
江銘昀用看笨蛋的眼神看著她,「因為奪舍容易被人探查,若使用上古神器鑒別,便能知曉是否是奪舍之人。再來,奪舍之術需得奪舍之後,悉心熟悉所容納自己的軀殼,若不合適,需得另換他人之舍。但掏魂手,掏出魂魄的剎那便可知曉,這軀殼是否適合自己的魂魄,若不適合,即刻便能另選他人。這也就是為何奪舍雖為禁術,但很多魁首都知曉此法,可掏魂手確實絕對的禁密,少有人知。」
原來如此!
清吾不由得將手覆在腰月復上。
一切都不是巧合,全都是有人刻意為之。
路姚清是被掏魂手掏去魂魄的!
「被舍棄的軀殼,是否可容納孤魂野鬼?」清吾雙眼空靈的問。
江銘昀搖頭,「不可,能夠進入空軀殼的除了掏魂手自身,就只有一種可能,被掏魂手強行扯入魂魄,制成傀儡。」
「傀儡?」
江銘昀道︰「說是傀儡,也不完全是傀儡,應當算是活人。只是有一點被扯入的魂魄無法拒絕掏魂手的魔眼指令。掏魂手對傀儡下達領命的時候,傀儡只能被迫完成,也就是說,掏魂手是傀儡的主人。」
清吾眸子顫了顫,心中頓時慌亂一片。
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那個掏魂手是硯塵玨,至少他會念及和硯塵燼的兄弟之情,放過她。
若不是硯塵玨,清吾頓感不寒而栗。
江銘昀看出了她的慌亂,問道︰「路姚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清吾皺眉閉上眼楮,甚至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此刻的她如同溺水了一般。
其實,她也曾想過類似的糟糕結果,但心中總是抱有一絲僥幸,此刻所有的僥幸都被擊潰,清吾只覺得眼前發黑,滿目昏聵。
江銘昀察覺出她的不對勁,握住她的手臂,喊她,「路姚清,你清醒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清吾許久才睜開眼楮,看著江銘昀,「我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傀儡。」
江銘昀緊緊的盯著她,「是誰干的?」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具軀體,我不知道是誰,我只知道我月復部有一條傷口,跟梁貞她們很相似的傷口。傷口的周圍有咒印,止痛的咒印,明明是很淺的傷口,可擦掉咒印後疼痛劇烈,難以忍受。」
江銘昀陷入沉思,「有什麼人,曾經命令過你?」
清吾仍舊是搖頭,「沒有,沒有人命令我,或許,幕後之人,還沒有露面,他在謀劃更大的陰謀。」
她真的怕了,若是沒有硯塵燼,她生死無畏,可如今,她有了牽掛,她怕死,她怕不能陪在他身邊,真的……好怕。
江銘昀拍了下她的手臂,帶著幾分安慰的意味兒,道︰「你先不要想太多,此事,最好不要告訴旁人,一旦有什麼不對,我們先商量。至于硯師弟,我認為,你該與他說清楚,也好讓他有所防備,若是他日,你被人驅使,不至于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