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為他哥的這一句話,而是因為這句話,讓他想起了方才娘親說的那些事情。
小硯癟了癟嘴兒,把懷里的小女圭女圭塞給清吾,便鑽進了硯塵玨懷里,雙手緊緊抱著硯塵玨的腰。
硯塵玨被這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皺著眉頭,想訓斥他。
可小硯先他一步哭了出來,「哥,對不起,哥……我……我前些年心里還……怨你,我不知道,你……」
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這場面,清吾都快感動哭了,可硯塵玨卻一臉不悅,無奈道︰「你要把我腰封扯下來嗎?」
小硯含著眼淚抬起頭,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拽著硯塵玨的腰封,顯然那緊緊的金色腰封被他扯得已經有點搖搖欲墜了。
這讓小硯很是羞愧,低聲道歉︰「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硯塵玨掃了他一眼,泰然自若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腰封,道︰「有話說話,不要拉拉扯扯。」
小硯撅了撅嘴巴,哼了聲,心想,他哥真是不近人情。
可他心里憋著話,又實在想說出來,「娘親方才把一切都告訴我了,當年你去華光門的事情,都是因為我。」
「嗯。」硯塵玨輕描淡寫的回應。
小硯有點模不透,他哥這態度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于是又說︰「哥,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我那時候知道,我絕不會讓娘親這麼做的,我……」
硯塵玨有些不耐煩,「行了,不用說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扯這些做什麼?」
他嘴上說著不在乎,過去了那麼多年,可清吾心里最清楚,他很在乎,而且根本沒有過去這道坎兒。
清吾握著他的手,撓了撓他手心,那少年才別扭的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原諒你們了。」
原諒是原諒,早在清吾第一次跟他回妖族的時候,看到她那麼喜歡母親的時候,就已經原諒了。
可是,不依賴也是真的不依賴,哪怕是他還能如從前一般把虞氏當作母親,把小硯當成弟弟,可心里卻在和這兩個人之間隔起了一道高牆。
小硯卻不知這其中的含義,又重新抱住了硯塵玨的腰,「哥,你原諒我就好,我以後,做牛做馬報答你。」
硯塵玨沉默了片刻,「那以後的政務,都交給你處理!」
那少年抬起了頭,一臉震驚的仰頭看著硯塵玨,「啊?」
硯塵玨勾了勾唇,「怎麼?反悔了?方才不是說,做牛做馬?隨口說說?」
小硯咬了咬牙,覺得自己今天過來好像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哥還是原來的他哥,壞極了!
可看在他因為自己吃了幾百年的苦的份兒上,似乎處理政務也沒什麼難的。
小硯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處理,哥多陪陪嫂子。」
硯塵玨顯然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平和,道︰「那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我不在的這幾日,公務應該堆積如山了,別偷懶。」
小硯︰「……」
這也太過分了吧!
他還沒坐熱呢,就趕他走?
「嫂子,你看他!」小硯終于忍不住了,跟清吾抱怨。
清吾嚴肅的點點頭,「是太過分了,剛才他還把言言扔我懷里來著,可能是最近太閑了,再多給他找點兒事兒干吧!」
硯塵玨笑了,點點頭。
小硯︰「……」
算我多嘴,你們兩口子我惹不起!
于是乎,還沒等硯塵玨再次開口,真的給他找別的活干,小硯便連忙灰溜溜的滾去處理政務了。
等到那少年出去了,清吾這才放心下來。
這件事沒影響到小硯和硯塵玨的關系就好。
兩兄弟分明是心里都有對方的,從前相處就很好,偏偏各自心里要隔著一層紗,誰也不說。
如今當年的事情被虞夫人提出來,也算是把兩人心里的疙瘩解開了。
一月後,妖族舉辦了小皇子的滿月酒。
硯塵玨還真有本事,真找到了葉嵐闋、趙錦英、黃名姝等人,挨個送了請帖。
其實,也並非是為了這個孩子,只是前幾日硯塵玨和清吾商量著滿月酒之後便成婚的,到時候一起辦了,幾個朋友來也不必波折。
滿月酒那一日,葉嵐闋和黃名姝是第一個到的。
連虞氏都還來,他們二人便來了。
一大清早,清吾還沒睡醒呢。
有人傳信來的時候,硯塵玨很是不高興,險些打攪了清吾和言言睡覺。
硯塵玨在大殿會見了葉嵐闋和黃名姝,兩人衣著樸素,看著像是歸隱山林了的樣子。
黃名姝一見硯塵玨便激動的喊道︰「狐仙哥哥,終于見到你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和你見面了呢。」
葉嵐闋輕咳了一聲,那少女立刻泄了氣,站回葉嵐闋身邊去,不說話了。
說實在的,硯塵玨不怎麼喜歡葉嵐闋,可葉嵐闋卻是個沒臉沒皮的,即便是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哪怕是硯塵玨親手摧毀了葉嵐闋的母親親手壯大的華光門。
可那人還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瞧見硯塵玨也是如此,一副不計前嫌的樣子,「不到一年,阿燼越發成熟穩重了。」
硯塵玨很不喜歡他這副年長于他的態度,很讓人不舒服,「少管!」
葉嵐闋嘖嘖嘴兒,「好無情啊!我應該算媒人,阿燼怎麼對我這麼冷淡?」
他這話倒也有幾分根據,硯塵玨有些說不出話來,「你們來得太早,清姐姐還沒睡醒,先在殿中坐一會兒。」
說完,硯塵玨便要轉身離開。
黃名姝喊他,「狐仙哥哥!」
硯塵玨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還有事?」
黃名姝看了他好一會兒,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
倒是葉嵐闋表情好像有些異樣,硯塵玨說不上來那是什麼表情,反正不是很好看,像是……吃醋了?
誠然,硯塵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醋是能讓沒皮沒臉的葉嵐闋吃的,即便是要吃,也該是他吃葉嵐闋的醋!
心里這麼想著,硯塵玨更不高興了,是以冷淡淡的對黃名姝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黃名姝一雙圓圓的眼楮看著他,那模樣,讓硯塵玨有些不太舒坦,「麻煩你在清姐姐面前,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很不禮貌。」
還沒等黃名姝說話,葉嵐闋便先開了口,「阿燼想太多了,她不過是小孩子心性。」
黃名姝氣得腮幫子鼓鼓的,跺著腳說︰「我才不是小孩子!!!」
葉嵐闋點了點她的鼻子,道︰「還說不是,大人哪有說話跳腳的?」
似乎是說不過葉嵐闋,黃名姝干脆氣呼呼地不理他了。
硯塵玨瞧著這兩人似乎有些親密,但也不干他的事,于是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進了房間,清吾已經醒過來了。
倒不是睡醒了,而是被言言的哭聲鬧醒了。
清吾一見他回來,便抱怨道︰「一大早的,你干什麼去了?你兒子一直在哭,哭的我都睡不著了,快過來哄哄他。」
硯塵玨三步並作兩步走,把臥榻上的小女乃包抱在懷里。
倒也神奇,那孩子方才還哭個不停,這會兒被硯塵玨一抱,竟真的不哭了。
清吾嘆了口氣,道︰「真奇怪,前兩日娘親還說呢,一般男孩子都比較粘母親的,怎麼偏偏你兒子不一樣,更喜歡你一些。」
硯塵玨笑了笑,雖然嘴上不說,可心里是甜絲絲的。
他拱著鼻子逗得那小女乃包咯咯咯直笑。
瞧他們父子這般和諧,清吾心里也歡喜,「你倒是有法子討你兒子的歡心,沒見你這麼用心對我的。」
少年一听這話,立刻反駁,「才不是,我明明哄清姐姐的時候比較多……」是清姐姐太難哄了,比言言難哄。
自然,後面的這半句話,硯塵玨是不敢說出來的。
清吾笑著挑眉,「是嗎?」
那人灰溜溜的點點頭,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硯塵玨這才想起來大殿里還等了兩個人,于是把這事兒告訴了清吾。
清吾大驚,「這麼早就來了?你怎麼也不叫醒我?」
硯塵玨有點生氣,想著她素日里最喜歡偷懶睡覺的,尤其是有孕之後,一直懶散至今,從不肯早期,哪怕是言言哭鬧,她也是打發了他去抱孩子,自己從來不參與的。
如今那個人來了,她就說這樣的話?
清吾看出了他的心思,問道︰「你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吃醋了?」
硯塵玨吃醋的時候很明顯,臉上帶著可能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慍怒和不開心,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哪怕是他什麼也不說,清吾也一樣猜得出來。
清吾笑他,「都什麼時候的陳年舊醋了,你還吃?」
少年哼了一聲,道︰「我才沒吃醋,而且……葉嵐闋變心了。」
清吾︰「……」
變心了?這話可不能亂說!
兩情相悅的一方有人移情別戀才叫變心,葉嵐闋有別的心上人,那叫棄暗投明!
清吾轉念一想,好像棄暗投明也不太對,但總比變心要好一些,至少不容易讓人誤會。
硯塵玨道︰「他現在喜歡黃名姝!」
「……」清吾怔了怔,驚喜道︰「真的假的?」
硯塵玨點點頭,「自然是真的。」
其實,硯塵玨也不能確定,只是覺得有那個苗頭,但是只要清姐姐相信就夠了,他就能放心了。
原本只是出于待客之道,這會兒清吾是真的有點好奇了,連忙翻身下榻,「快,快帶我去瞧瞧。」
硯塵玨臉色更陰沉了,「現在?」
清吾慌慌忙忙的穿上鞋子,「對,就現在,快點,幫我把外衣拿過來。」
少年不開心,低聲嘀咕說︰「我抱著孩子呢,拿不了!」
「嘶!」清吾抬眸瞪他,這人又開始發神經了。
這事兒也不是今日的先例,從前他抱著孩子還能一起抱她呢,別說是拿件衣裳了。
這會兒分明是跟她作對呢!
但今日是言言的滿月酒,清吾懶得跟他生氣,思索再三,沒跟他計較,只是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說︰「你看我明日怎麼收拾你。」
硯塵玨也氣鼓鼓的,低頭親了親言言的小臉兒,「你娘要欺負我。」
這也是最近這段日子,硯塵玨養成的習慣。
每次清吾威脅他一兩句的時候,他學會了跟小女圭女圭告狀。
每每瞧見他那傻樣子,清吾都忍不住想笑,再怎麼要緊的事兒,也就不生氣了。
正如此刻,清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戳了戳他腦門兒,「還沒你兒子懂事兒!」
少年哼哼了兩聲,沒說話。
一刻鐘後,兩人抱著孩子進了大殿。
來的路上,瞧見宴會殿里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
黃名姝瞧見硯塵玨抱了孩子來,便興致勃勃地湊過來瞧,「這就是大姐姐和狐仙哥哥的孩子?好可愛啊,白白女敕女敕的,不像我。」
她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皮膚,有點黑!
葉嵐闋也跟著過來瞧,「和阿吾生的真像,尤其是這鼻子和嘴巴,太像了。」
清吾笑說︰「我也覺得,這小子生的有點女氣,長大了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
其實,清吾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是為了這件事擔心了很久。
因著原本硯塵玨的相貌就帶著幾分女氣,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看上去似是嬌嬌弱弱的美人。
清吾怕這孩子生的不夠男兒氣,日後要是找不著媳婦兒可怎麼是好。
尤其是……
她失望的看了硯塵玨一眼,心想︰這孩子他爹的性子也古怪,要是連這個也遺傳了,或者被硯塵玨後天培養成這樣,也是個大問題。
但更要緊的是,她實在是不喜歡帶孩子,除了交給硯塵玨來照看,也沒有別的法子。
虞夫人也有打算來照顧言言,可是硯塵玨似乎很喜歡陪伴言言,拒絕了虞夫人的好意。
是以,虞夫人也就沒在提了。
葉嵐闋一語中的,「只盼著這孩子日後不要像他爹的性子就好,阿燼的性格著實是不討喜,最好是像阿吾多一些,討人喜歡。」
他這話簡直是說到了清吾心坎兒里去。
可硯塵玨卻不高興了,「葉嵐闋,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