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闋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也沒有戳破,只是在四方桌的側面坐下來。
他狀若無意的問起,「你們方才神神秘秘的說什麼呢?」
黃名姝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啊?我和大姐姐說什麼,憑什麼告訴你?」
葉嵐闋勾起唇角,模了模她的頭,「我是你師父啊,你沒听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爹關心關心你都不可以?」
這話氣得黃名姝心口起伏,一把拍開葉嵐闋的手,「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是誰爹啊?臭不要臉!」
葉嵐闋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容易生氣,你瞧瞧阿吾多沉穩,有那時間閑言碎語的,不如多和阿吾學學,姑娘家家的,溫和些的好。」
也不知是怎麼的,其實這話也沒什麼,只是打趣罷了。
可黃名姝听了之後,更加惱火,幾乎從石凳子上跳了起來,「你說誰閑言碎語?我是不如大姐姐,你有本事就和大姐姐去游歷,別來找我!」
少女放下這話,氣呼呼地走了。
葉嵐闋看著黃名姝離開的背影,眸子暗了暗。
清吾輕咳一聲,道︰「還不快些去追?」
葉嵐闋回神,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清吾已經起身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了,得回去睡覺了。」
說罷,她往寢殿方向走去,沒多久,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涼亭里早已經沒了葉嵐闋的蹤影。
清吾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道︰這兩個別扭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成正果。
回到寢殿,寬大的鎏金臥榻上斜靠著貌美如花的大美人,美人正面向房門,一只手支撐著腦袋,另一只手輕拍著身側的小女圭女圭。
不管看多少次,硯塵玨這張臉還是很容易驚艷別人。
瞧見她進來,少年眯起漂亮的狐狸眼看她。
很快,清吾就爬上臥榻,從里側抱住硯塵玨的腰,壓著嗓音問︰「怎麼還不睡?」
少年輕聲道︰「誰讓你這麼久不回來,我睡不著。」
「嬌氣!」清吾笑著說,手掌在他肚子上模了模。
硯塵玨抓住她的手,小聲說︰「你干嘛呀?言言還在呢,不正經。」
清吾笑了幾聲,又故意跟他作對似的揉了兩把,這才往他身邊靠了靠,貼著他後背,臉頰在他脖頸間蹭了蹭。
一片寂靜,清吾的眼皮開始打架了。
自從生下言言,為了防止這孩子夜里起來鬧騰,每日晌午都要哄著言言睡覺。
久而久之,清吾自己倒是養成了睡午覺的習慣。
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了,身前那人突然開口問道︰「黃名姝方才和你說什麼了?」
他的聲音並不大,只是清吾和他緊緊的貼在一起,才顯得這人說話的聲音不小,甚至有些空靈感。
清吾睜開眸子,「沒說什麼。」
倒不是她不想說,或者和硯塵玨藏著掖著的,只是她這會兒有點困,不太想說話,只想睡覺。
懷里的人動了動身子,偏過頭來看她,「清姐姐不想告訴我?」
清吾打了個哈欠,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道︰「沒有,寶貝,別鬧了。」
他才沒有鬧!
可硯塵玨也注意到清吾迷迷糊糊的樣子,儼然是不怎麼清醒,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聲嗯了聲,把頭轉回去,閉上了眼楮。
一個時辰後,清吾準時的醒過來。
她如同八爪魚似的,整個人都趴在硯塵玨身上。
清吾把腿從他身上挪開,手臂松了松。
她睡著的時候還真是不怎麼安分,好在硯塵玨睡相好,不然的話,可不敢跟言言睡在一張臥榻上。
硯塵玨的聲音從身前傳來,「醒了?」
清吾貼著他脖子蹭著點頭,「嗯。」
少年語氣淡淡的,「所以,方才黃名姝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清吾都快忘了自己睡覺前,硯塵玨問她的話,這會兒被他重新提起,清吾才想起來。
她不由得笑了笑,「你該不會一直想著這個問題,根本沒睡吧?」
少年哼了一聲,雖然沒有回答,但是態度已經很明確的給出了答案。
清吾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說她師父喜歡她唄。」
硯塵玨身子僵了僵,「她同你說這個做什麼?」
清吾眼珠兒轉了轉,壞心眼兒的說道︰「誰知道,許是怕我和她搶她師父呢?」
果然,這一句話讓身前的少年轉了過來,皺著眉看她,「你……」
看他那副憋屈的樣子,清吾忍不住笑了笑,抱著他腰的手更緊了幾分,「怎麼?都到現在這個份兒上了,你還怕我跟葉嵐闋跑了不成?」
少年垂著眸子,道︰「他是你的初戀,我擔心……也不是沒有理由。」
清吾無奈,「誰說他是我初戀了?我的初戀不是你嗎?」
少年紅了紅臉,搖搖頭,「才不是,你以前喜歡他,他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陪伴過你,你心里肯定是有他的。他還……他還給你寫了那麼多情書,你一封一封的都看了,若是你對他沒有任何心思,為何要看那個?」
清吾一言不發的听著他說完,心里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現在連孩子都有了,他還能酸成這樣,也不知道當年還沒互通心意的時候,他得酸成什麼樣兒。
清吾撓了撓他下巴,「你知道的還不少。」
少年愣了下,連忙轉移話題,「你別想扯別的,你自己說,你到底心里還有沒有他?」
清吾搖搖頭,「沒有,一直都沒有,他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出現了,也陪伴過我,但我不覺得那是喜歡,只能說是……依賴。」
硯塵玨皺眉,「依賴就是喜歡!」
清吾無奈,「那你以前有沒有依賴過娘親?」
少年別扭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清吾笑道︰「你看,你也依賴娘親的,這也不是喜歡吧?」
那人說不出狡辯的話來,只能默認的點點頭。
清吾在他唇角親了親,「寶貝,我來來回回兩輩子,喜歡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別這麼小心眼兒好不好?」
硯塵玨愛極了她說喜歡他,心里明明已經樂開了花,臉上還強忍著笑容,別扭的說︰「你方才說的再說一次,我沒听清!」
什麼沒听清?小狐狸的心思,清吾哪能不清楚?
她笑著說︰「寶貝,我喜歡,就只喜歡過你,我愛死你了。」
說罷,清吾摟著硯塵玨的脖子親了下。
原本只是想淺嘗輒止,可那狐狸沒滿足,扶著她的頭,又深深的吻了回去。
兩人黏黏乎乎的親了好一陣兒,直到言言睡醒了,張著兩只小胳膊,想要他爹抱抱,沒得到回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硯塵玨這才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轉身回去抱孩子,嘴里還嘀嘀咕咕的說著︰「臭小子,就會打攪我和你娘的好事。」
清吾不由得笑了起來,撐著身子,靠在硯塵玨身上,揉著言言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臉兒。
小孩子很容易滿足,被硯塵玨抱在懷里就立刻不哭了,咯咯的笑了起來。
清吾原以為,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可沒想到,硯塵玨哄了會兒孩子,又問她,「你怎麼說的?」
清吾被這莫名其妙的話問傻了,「什麼?」
少年抱著言言顛了顛,「黃名姝,葉嵐闋喜歡她,你怎麼說的?」
清吾無奈,心想這小子還真是沒完沒了。
于是乎,清吾只能耐著性子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硯塵玨听完,松了口氣,「看樣子,他們算是兩情相悅了。」
清吾點點頭,「是啊,只是兩個人都沒開竅,怕是有的磨呢!」
想到他們二人,清吾不由得慶幸,還好她和硯塵玨之間有一個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說起來,若不是硯塵玨一步一步靠近,一點一點引導,怕是他們兩人之間也要經歷更多糾纏。
清吾忍不住問道︰「其實,我也有點好奇,阿玨從前喜歡我哪一點?」
少年眸子顫了顫,搖搖頭,「不知道,分明你對我壞極了,但就是喜歡。」
清吾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這樣的回答,她模了模鼻尖兒,訕訕地說道︰「我哪有這麼差?我對你已經很好了。」
硯塵玨眼神里都是鄙夷,道︰「相比起藏書閣的老鼠,你對我確然算是好的了。」
這話更是引起了清吾的不滿,「阿灰怎麼了?我對阿灰很好啊,嘗嘗弄蚯蚓給它吃。」
少年卻道︰「可阿灰從來不愛吃蚯蚓!」
清吾︰「……」
怎麼可能不愛吃?明明每次她捉了蚯蚓,阿灰都會吃掉的呀!
似乎是看出了清吾心中所想,硯塵玨道︰「你每次都逼它吃下去,阿灰每次吃了你給它的蚯蚓,都會躲在洞里幾天不出來,這你難道也不記得了?」
清吾沉默了起來,似乎可能也許大概……有這麼回事。
可那難道不是因為阿灰吃太多了,不想動彈嗎?
如今細細想起來,儼然硯塵玨說得更有道理一些。
清吾心虛的模模鼻子,「這……這些你怎麼當時不告訴我?」
少年哼了一聲,「我告訴你有用嗎?每次你給我喂東西吃,都是有了上頓沒下頓,也控制不好分量,還嫌我挑食。我跟你抱怨,你就說我嬌氣,還是一意孤行。」
這麼多年來,清吾一直以為自己對硯塵玨好的沒邊兒,可如今被他這麼一說,自己曾經以為的那些溫馨瞬間,該不會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吧?
清吾有些心虛,「我對你……真的有這麼差嗎?」
見她如此低落,硯塵玨頓時于心不忍,「倒也沒有那麼差,大多數時候,你對我還挺好的。」
她抬起眸子,「真的?」
少年點點頭,「真的。」
清吾還是將信將疑,「比如說?」
硯塵玨思索了許久,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出去招待賓客了。」
這擺明了是在逃避問題。
清吾不滿的拉住硯塵玨的手臂,「干嘛不回答?我就一點對你好的事都沒做過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硯塵玨足夠好,可如今才發覺,好似不是那麼回事,心里不免要生出難受來。
硯塵玨只好說︰「當然有,你給了我很多魔氣。」
「……」
若是放在以前,清吾還會覺得這是好事,可是自從知曉了硯塵玨那時候沒有妖丹,魔氣對他來說是種負擔之後,清吾就不這麼覺得了。
很顯然,硯塵玨的這番話並沒有安慰到清吾,反而讓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恍然間,清吾想起晌午的時候自己對黃名姝說的那番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硯塵玨當年對她也不是喜歡,而是執念?
清吾這般想著,心里越發難受了。
偏偏不知怎麼的,懷里的言言也突然哭了起來,硯塵玨也顧不上別的,抱著哄了許久。
直到房門咚的一聲被關上,硯塵玨這才發現清吾已經出去了。
他惶惶然的看著那扇房門,心里咯 咯 的有些不安。
一刻鐘後,硯塵玨可算是把言言哄好了,連忙抱著孩子出去找清吾。
找到清吾的時候,那人正坐在大殿,听著趙錦英說這幾個月里的見聞趣事兒。
趙錦英說得繪聲繪色,清吾卻有些心不在焉。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趙錦英無奈道。
清吾呆愣愣的抬頭,頗有些心不在焉,「啊?哦,有啊,你繼續說,我听著呢。」
趙錦英翻了個白眼,道︰「說什麼說?我都說完了,你擺明了就沒听我說話嘛!」
話音剛落,硯塵玨已經抱著孩子走了過來。
趙錦英一見他過來,幾乎是本能的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硯塵玨。
「……」他站起來的剎那才後知後覺的想,他是客人,干嘛要給他讓位置?
大約是給硯塵玨讓位置的次數多了,他都習慣了!
趙錦英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還沒坐熱,便見清吾站起身來,繞了一圈,在他身旁坐下。
這叫趙錦英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後背生出一股子寒意。
不必看,他也知道這股子寒意的來源,是他身旁的硯塵玨!
趙錦英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這兩口子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