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是奇了,他哥一貫不怎麼喜歡江銘昀的,雖然感情在,但他哥很喜歡挑江銘昀的毛病也是真的。
若不是江銘昀這人一貫謹小慎微,很難讓人挑出錯處來,怕是早就被他哥趕出去了。
眼下明明有個可以拿捏的事兒,他哥竟然絲毫沒有表示,儼然一副可以理解的樣子,真是太奇怪了。
小硯甚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楮。
但很快,小硯想起了昨晚娘親說的那些話,頓時明白了什麼。
他心下大為雀躍,道︰「哥,我今日也有些累了,我也想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硯塵玨抬起頭來,淡淡的看他一眼。
就在小硯以為他哥要大發慈悲的放他回去的時候,卻听到了他哥清冷的聲音,「想都別想,去那邊把喜帖上的印章都蓋好。」
小硯垂頭喪氣,心里更加不滿,「憑什麼江銘昀都可以休息,我不行嗎?」
硯塵玨輕描淡寫地說︰「江銘昀是要有家室的人,可以理解,你這種孤家寡人,有什麼可休息的?」
這話也未免太傷人了吧!
小硯癟了癟嘴兒,氣呼呼地自言自語,「有家室了不起啊?」
硯塵玨淺笑了下,「不服氣?你可以尋個夫人,我放你的假!」
小硯的眼楮亮了亮,驚喜道︰「那……我成婚的時候,哥會來幫我操辦婚禮嗎?」
硯塵玨不冷不熱的回答︰「想得美!」
小硯撅著嘴巴,「你怎麼這麼狠心呀,倒是騙騙我也好啊!這種事情,誰記得住,你就算答應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幫忙的。」
硯塵玨放下手里的賬目,若有所思的盯著小硯看了好一陣兒,道︰「我覺得你會記住。」
小硯啞然,要是真得了他哥的應允,他絕對會記住,而且要記一輩子的!
被懟的啞口無言,小硯干脆不說話了,埋頭在桌子上的一堆喜帖里蓋章。
其實這種事情,找侍從來做就是了,可硯塵玨說那印章是他親手刻的,不想被外人觸踫。
當時小硯听到他哥這番話,心里感動的都快掉眼淚了。
可這會兒忙的頭暈腦脹的時候,他是真的要掉眼淚了,只是……和感動無關!
整整一個時辰,小硯蓋章蓋的手臂都要斷掉了,他揉著胳膊,道︰「可算是蓋完了,這種麻煩的瑣事真是讓人苦惱。」
一抬頭,瞧見他哥正在紙上寫寫畫畫,想必方才厚厚的一沓賬簿都已經看完了。
小硯不由得心里感慨,他哥這辦事效率也太高了,難怪每次讓他處理政務,他同他哥抱怨事務繁重,他哥總是鄙夷他。
看樣子,他還真不是這塊料。
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硯塵玨看了好一陣兒,恍然間小硯覺得他哥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每天這麼多事情要處理,家里還有個磨人的媳婦兒和兒子。
小硯想著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一聲,剛好被硯塵玨听到了,少年抬起頭,清俊的面容上有一絲詫異,「都弄好了?」
小硯回了回神,點頭,「嗯,好不容易弄完了,可累死我了。」
說著,他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捶著肩膀。
硯塵玨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賬目,道︰「那些我都看過了,有問題的全都批注了出來,你一樣一樣吩咐下去,按照我的要求處理妥當。」
小硯抱怨道︰「哥!我又不是拉磨的驢,你用不著這麼欺負人吧,好歹……讓我休息休息嘛!」
硯塵玨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臉上沒有慍怒,這一點讓小硯還算放心。
可下一秒,少年嘴里說出來的話,頓時讓小硯跳了起來。
硯塵玨只是淡然地說︰「隨你,我只是想著你早些把那些東西吩咐下去,相應的人員都帶來,我要親自與他們再說一次。你若是想休息,隨你的心思,反正……」
他突然笑得有些妖冶,儼然是一副憋了壞心思的模樣,「反正你嫂子和佷子很快就要醒了,沒趕在這之前,之後的事情,都得你來處置。」
小硯一听這話,哪里還能坐的住,連忙起身,道︰「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罷,他抱著一大摞的賬簿跑了出去。
瞧見那少年飛也似的身影,硯塵玨陷入了沉思。
他這個弟弟……挺傻的!
為了讓硯塵玨能多處理些事務,小硯很快就召集了相應的官員前來。
硯塵玨一樣一樣的把問題指出來,事情處理的極快。
素日里,小硯極少參與這樣的會議,倒也是第一次瞧見他哥這般霸氣凌人的模樣。
雷厲風行,果敢決斷。
小硯不免生出幾分羨慕來。
這都是一個娘胎里生下來的孩子,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年幼的時候,小硯看著自己俊美的哥哥,曾經覺得自己不如哥哥漂亮,長大了之後才意識到,他和他哥之間的差距,何止是容貌上的差別。
莫名的,小硯覺得眼前的哥哥閃閃發光。
等到眾人散去,硯塵玨便拍了拍小硯的肩膀,「今日就只能幫你處理到這里了,你嫂子該睡醒了,我得回去了。」
這一句話,徹底把硯塵玨拉下了神壇。
方才小硯還覺得他哥閃閃發光就像神明似的,此刻他卻覺得他哥就是個凡夫俗子,怕媳婦兒的主!
小硯嘆了口氣,道︰「好吧!」
硯塵玨回到寢殿,清吾還沒睡醒,反倒是听到了他開門的聲音,被吵醒了。
清吾揉了揉眼楮,第一反應是看看自己的位置。
在注意到自己和言言之間隔了一座大山似的被褥,清吾這才放心下來。
硯塵玨收了結界,坐在臥榻前,「醒了?」
清吾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道︰「你去哪里了?」
這段日子,硯塵玨時常趁著晌午的功夫兒,出去幫小硯處理成婚的事務,但一直瞞著清吾,怕她覺得自己太辛苦。
于是乎,硯塵玨只說︰「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清吾懶懶散散的張開雙臂,「上來躺一會兒,讓我抱抱。」
少年越過言言,把當中橫亙的被褥收到里側,平穩的躺下來。
清吾抱著他脖子,貼在他脖頸間,嗅著少年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寶貝,我剛才做了個夢。」
硯塵玨勾著唇,好奇的問她,「夢到什麼了?」
「夢到了以前,我們在瑯琊山的時候。」
她說著,抬起頭來,在他下巴上親了下,「夢到了好多以前的事情,我才發現,我真的對你很不好。」
少年淺笑,「你對我,已經很好了。」
清吾心里是後悔的。
那時候的硯塵玨是那麼脆弱,那麼生無可戀。
孤身一人,被送到了瑯琊山上,她卻沒有在那時候多給他一些溫情,這讓清吾心里很是難受。
「要是我……對你再好一點就好了。」清吾懊悔地說。
硯塵玨卻笑著吻了吻清吾的發頂,「我知道,清姐姐心里很疼愛我,即便只是把我當成寵物來疼愛,但依然算得上寵愛了。只是清姐姐不善于對旁人好,但這……不是清姐姐的錯。」
是了,她從小到大,沒有受過多少寵愛,更多的習慣孤獨。
她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是對硯塵玨最好了,可回頭去看,她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
她對他的好,一直以來都是有條件的。
條件是,他要順著她的心思。
清吾願意對硯塵玨好,願意一直愛他,可是她需要硯塵玨也同樣對自己好。
來來回回,到頭來,清吾才意識到,仿佛被寵愛被疼愛的那個人……是自己。
她下意識的往硯塵玨懷里縮了縮,「阿玨,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包容我,不管發生什麼,都從來沒想過放棄我。
硯塵玨小聲說︰「我不要清姐姐的謝謝,如果清姐姐覺得對我有愧的話,親一下就好了,我……很容易滿足的。」
清吾笑著仰起頭來,自下而上的看了他一陣兒,湊上去吻了下。
半個時辰後,江七白來了,行色匆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硯塵玨立刻心領神會的抱起臥榻上的言言,道︰「正巧,晌午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小硯,還有些婚禮上的事情需要我去處理,我現在過去瞧瞧。」
清吾點點頭,「嗯,你去吧!」
房間里只剩下清吾和江七白兩個人,清吾這才問道︰「七白,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江七白沉默了片刻,臉色紅紅的,想說但又有點說不出口。
清吾頓時明白了什麼,定然是跟昨日江銘昀醉酒的事情有關。
這般想著,清吾心里跟打鼓似的,有點不安。
她倒不是怕醉醺醺的江銘昀對江七白做點什麼,要是他真有這個本事,清吾倒是要夸他有能耐。
清吾心里是擔憂,江銘昀那家伙,喝醉了酒就開始胡說八道。
若是在江七白面前說了什麼無可挽回的話,那才真是不得了呢!
她耐心的等著江七白開口。
江七白眼神復雜的看著清吾,道︰「阿清,我……我……」
清吾的心髒根式提到了嗓子眼兒,心里暗納︰你倒是快說啊,急死我了!
江七白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和江公子……昨晚……那個了。」
「……」清吾大驚失色,竟然……真的是那回事?
清吾腦袋有點發懵,心里想著江銘昀還真是有本事,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瞧見清吾的臉色,江七白心里更加難受,越發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垂著頭,紅了臉,不再說話了。
片刻後,清吾冷靜下來,這才問道︰「所以,你們現在……關系有沒有更進一步?」
江七白抬起頭,臉紅的像是猴,不僅僅是臉,連眼眶都紅潤了起來,儼然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樣。
這可讓清吾慌亂了,趕緊捻著帕子遞給她,「你……你別哭啊,七白,這……是不是江銘昀那混蛋趁著酒醉欺負你?你放心,你不願意的話,我肯定會為你做主的。我現在……我現在就去找他過來,我讓阿玨教訓他,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清吾這一番慌亂的言論,當江七白也跟著著急起來,「不是的,不是江公子的錯,這……是我自己,我自己……沒有拒絕的。」
「……」
所以說,還是兩情相悅嗎?
清吾松了口氣,懸在心口的大石頭也算是落地了。
「那你為什麼要哭啊?」清吾問道。
雖然,從前清吾看過的一眾畫本子之中,大多都會說女孩子頭一回和旁人有肌膚之親,都是要難過的掉眼淚的。
可清吾作為有經驗的人,並沒有覺得這事兒是什麼可哭的事兒,反而擔心她家里那個小媳婦兒似的男人哭了。
誠然,那人也確然是哭了。
清吾收回思緒,等著江七白回答。
許久,那少女才抹著眼淚說道︰「我知道自己……這樣不應該,江公子是醉了,可是……可是我沒有喝醉。江公子的所作所為……都是飲酒的緣故,可我……太卑劣了。」
清吾愣了愣,心想︰就因為這個嗎?
江銘昀這會兒不知道該多高興呢,哪里還會覺得你卑劣?
可此時此刻的江銘昀並沒有如清吾所想的那般高興,反而是要瘋掉了。
他在屋里走來走去,嘴里咬著手指甲,都快咬出血來了。
江銘昀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他甚至緊張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腦子里想的都是清晨醒來,瞧見身邊的江姑娘哭的梨花帶雨。
他真是瘋了,發了瘋了,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江姑娘現在肯定……恨死他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所有的好印象,這一遭要全部被毀了。
江銘昀閉上了雙眼,心里戈登戈登的,難受極了。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江銘昀的思緒。
他下意識地以為是江七白,慌慌張張地開門。
待瞧見外面站著的人,是一身白玉長衫,抱著孩子的硯塵玨時,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本著做賊心虛的心態,江銘昀自然而然地以為,硯塵玨是來給江姑娘出頭,趕自己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