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銘昀腦子里頓時只剩下‘有孕了’‘當爹了’,整個人呆愣愣的,跟個傻子似的。
清吾就喜歡看他這樣子,覺得很是有趣。
正笑著看戲,突然一只白淨的手擋在她眼前,耳邊傳來硯塵玨清冽的聲音,「清姐姐也該看夠他了。」
清吾拂開他的手,又好氣又好笑,「你又吃哪門子的醋?」
硯塵玨沒說話,倒也沒有真的生氣。
許久,江銘昀才從自己要當爹了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他驚喜的握著江七白的手,「是真的嗎?江姑娘,是真的?」
江七白臉都紅透了,輕輕的點了點頭。
難得的,江銘昀那張不符合年紀的嚴肅的臉,此刻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江七白也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笑。
江銘昀天生了一張俊朗的臉,雖然不如硯塵玨那般精致,每一處五官都精美絕倫,但也算是硬朗的俊俏。
他冷著臉的時候,自帶一股子威嚴,沒有表情的時候也讓人覺得高傲,難以接近。
極少見他笑得這麼開心,竟有了幾分少年的陽光,很是不同。
江七白不由得看呆了,原本在江銘昀來之前,心中還有的那一點顧慮也都隨著他這一笑煙消雲散。
江銘昀已經歡喜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們成婚,江姑娘,我們馬上成婚,好不好?」
在觀念上,江銘昀和江七白是很相似的。
他們都很正經,中規中矩,甚至可以說是守舊的。
是以,在孩子生下來之前,要成婚這件事情也是刻不容緩的。
江七白雖然有這樣的念頭,可礙于她性子上的缺陷,使她不敢如江銘昀這樣提出來。
但在听到江銘昀的話時,不可否認的,她心里很高興。
等到江七白終于點了頭,江銘昀臉上的笑容更甚。
從小到大受盡了追捧和榮耀的少年,在那些無數個耀眼的時刻,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興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硯塵玨鄙夷道︰「真是沒用,瞧他沒出息的樣子。」
江銘昀歡喜太甚,甚至懶得同硯塵玨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清吾故作嚴肅的點了點頭,「這倒是,你知曉我有孕的時候,好像不怎麼高興。」
一听這話,硯塵玨不淡定了,連忙抱著清吾的肩膀,湊在她耳邊,小聲說︰「才不是呢,我很高興的,只是……只是情況特殊,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的聲音軟軟的,帶著溫柔,像是在撒嬌。
硯塵玨怕被江銘昀听到了,要反過頭來取笑他,這才故意小聲,只說給清吾一個人听。
江七白雖然在意這些禮數,只是為了給月復中的孩子一個安定的家。
她不在意旁人的閑話,也不在意自己怎麼樣。
只是她可以受委屈,自己的孩子不能。
這是一個新生命,她不願讓這個生命也和她一樣,從小受人白眼和欺負。
「只需尋個合適的……日子,拜了天地便可以。」江七白低聲說。
那可不行,清吾第一個不答應,「那可不行,好歹我們江大少爺也是有頭有臉的,可不能這麼草草了事,你說是不是?」
江銘昀和她對視一眼,笑了,「嗯,不能這麼隨意。若是江姑娘放心,此事都交給我來辦。」
江七白還想說什麼,清吾先她一步說道︰「七白,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我們不管他們,他們都愛面子的,喜歡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唄!」
旁人不清楚江七白,清吾最清楚不過。
清吾知道對于江七白來說,婚姻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一生一世的承諾。
從前她捧著一顆真心,卻被傷的體無完膚,如今更是小心謹慎。
一個像模像樣的婚禮,于她也是一個宏大的約定。
江七白點點頭,「那就……有勞江公子了。」
清吾拍了拍她肩膀,「都快成婚了,還江公子,江姑娘的喊,你們倆也不嫌累?」
江七白是難為情的,但江銘昀很識趣,也知道這是清吾在幫他們倆拉近關系,自然是順勢而下,「七白。」
也不是沒有人這麼叫她,平日里清吾喊得最多,可此時此刻,听到江銘昀磁性的嗓音喊著她的名字,江七白心里竟然砰砰的跳起來。
清吾趕緊提醒,「江大少爺都先喊了,七白,該你了。」
誠然,這不是什麼小孩子的過家家,你說過了,就該我了。
可江七白還是紅著臉低聲喚道︰「銘……銘昀。」
這兩個字艱難的從江七白唇齒之間流出,說完,甚至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
江銘昀早已經歡喜的頭暈目眩,臉上的笑容從始至終就沒有消失過。
也多虧了那一抹能將人溺斃的笑容,像是一雙大手撫慰著江七白的心。
要說雷厲風行,還是江銘昀靠譜,短短半個月時間,竟然真的憑借一己之力置辦了一場婚禮。
自然,有不少東西都是從硯塵玨哪里弄來的。
相比于硯塵玨的糾結和財大氣粗,江銘昀倒是很有方向也擅于走捷徑。
清吾和硯塵玨大婚所用的物件兒,硯塵玨都是按照用一買三的原則,生怕出現任何一點紕漏。
抑或是有的東西,今日硯塵玨覺得這樣好,明日又覺得另一樣更好,是以前一樣也就這麼擱置了。
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無論如何,硯塵玨都是沒打算再成一次婚,用上那些東西,于是也就便宜了江銘昀。
按照江銘昀的月銀,便是再過十年,也用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他也不嫌棄,即便是硯塵玨別別扭扭的嘲諷他幾句,他權當沒听到。
清吾心里明白,江銘昀這是著急,怕日子久了,總歸是要傳出一些風言風語的。
即便清吾和硯塵玨是先有了孩子才成婚的,可畢竟硯塵玨貴為妖王,即便是有喜歡在背後嚼舌根的,也萬萬不敢觸了硯塵玨的眉頭,嚼到他身上來。
可江銘昀和江七白不同,沒有硯塵玨那麼尊崇狠厲的身份。
更要緊的是,清吾和硯塵玨兩人心大,從不在意這些。
哪怕是曾經愛面子愛到了極點的江銘昀,如今也不在意這些,可他終歸是不想讓江七白听了難過。
她心思敏感又細膩,原本就對和江銘昀在一起有諸多顧慮,是以,哪怕是有一點點可能性,江銘昀也不願讓江七白難受。
這場婚禮來的急促,事實上,江銘昀也沒有什麼朋友,只有清吾和硯塵玨兩個關系好的,再來便是一些同僚和下屬。
江銘昀是個有本事的,替硯塵玨辦事很是利落,因而,妖族上下不少人佩服他,也打心眼兒里敬重他。
大喜之日,江銘昀一身紅衣,鮮紅鮮紅的,襯得江銘昀那張滿面笑容的臉更加俊朗。
清吾笑著搖頭,「真沒想到,江銘昀也有這麼一天,當年七白成婚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就要這麼一輩子孤獨終老了呢。」
硯塵玨給她倒了一杯酒,「他該多謝你從中協助,不然,就他那個榆木腦袋,再過十幾年也未見得有這個機會。」
清吾看著他倒滿的酒杯,道︰「娘親說了,我現在不能飲酒,你忘了上次言言滿月,我就喝了一杯,害的言言吃了女乃,上吐下瀉的。」
硯塵玨卻頗不在意,「他也不小了,該斷女乃了。」
這話讓清吾撲哧一聲笑出來,「哪有你這種當爹的?言言還不足三個月呢。」
硯塵玨一本正經,「妖族的孩子長得快,我三個月的時候,都開始法修了。」
「真的假的?」清吾將信將疑,「我們阿玨這麼厲害?」
少年滿意的點點頭,「那是自然。」
小硯不合時宜的吐槽,「哥,你也太夸張了,哪有三個月就法修的?你三個月的時候還沒斷女乃呢!」
清吾撲哧一聲笑出來,倒不是笑小硯打趣硯塵玨,是笑小硯不知死活!
硯塵玨臉色陰沉,不耐煩的看了小硯一眼,「這幾日,來了幾個仙門使者,有聯姻的意向,我看這妖族也容不下你,干脆送你和親去算了。」
小硯連忙擺手,「那可不行,我怎麼能去仙門?萬一有人還記得當年的硯塵燼,豈不是一下子就把我識破了?」
這話雖然不假,可硯塵玨絲毫不在意,「識破了就識破了,我倒是一紙詔書,說你是假扮的,讓仙門隨意處置好了。」
一听這話,小硯連忙抱緊了他哥的胳膊,「哥,哥,我的好哥哥,別啊,我……我閉嘴,我閉嘴好了吧,我不說話了。你可就我這麼一個弟弟了,別這麼狠心嘛。」
清吾笑說︰「沒想到,你還會撒嬌?」
小硯撇了撇嘴兒,心道︰這還不是被我哥逼出來的嘛!
硯塵玨板著臉,「不想被千刀萬剮,就閉上嘴,吃你的飯!」
閉上嘴還怎麼吃飯嘛!
小硯在心里嘀咕,可不敢說出口了,只一個勁兒的埋頭扒飯。
拜天地的時候,江七白是在清吾的攙扶下走進喜堂的。
江七白沒有爹娘,江銘昀他爹是在世的。
清吾大約有那麼點兒印象,可也不是很確定。
當江銘昀說,成婚之日無人坐高堂的時候,清吾這才知道,江銘昀他爹還在,只是父子倆關系不好。
江銘昀他娘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爹每每瞧見他都會想起他死去的母親。
是以,江銘昀從小被他爹送去華光門,除了每年他爹都會給他送錢,父子兩人沒有任何往來。
甚至江銘昀從小到大,他爹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這一點上,江銘昀的經歷和清吾很像。
但不同的是,江銘昀比較冷情,又是個有理想有目標的有志少年,從來不會拘泥于情感。
是以,江銘昀在華光門過的風生水起,只是對他那個少有見面的親爹沒什麼感情。
可畢竟是血濃于水,江銘昀也並非是將他爹視若無睹。
華光門破敗之後,江銘昀也曾經回家去看過一次。
雖然沒有打算久留,但多年的供養,江銘昀還是記得他爹的恩情,回來見一面。
可他剛走到門前,還沒進門,便遇上了他爹乘坐轎子從外面回來。
父子兩人相視一眼,他爹竟然沒有認出他。
大約是處于對修行之人的尊敬,他爹還畢恭畢敬的尊稱他一聲,「道長。」
正是這一聲‘道長’,讓江銘昀對他這個父親更是疏離。
多年不見,年幼的兒子長大成人,親爹竟然絲毫沒有認出他來。
盡管說這些的時候,江銘昀是面無表情的,像是沒有半點兒波瀾起伏,可把清吾氣壞了。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混帳的父親?」清吾怒聲道。
硯塵玨輕聲提醒,「清姐姐,別激動。」
對上硯塵玨視線的剎那,清吾才意識到,還真有比江銘昀的老爹更混帳的父親。
想起硯塵玨的遭遇,清吾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于是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從思緒里回過神,清吾看著喜堂中端坐著的虞氏。
因著江銘昀和江七白都沒有可以坐高堂的親人,這個位置也就讓虞氏代替了。
起初,江七白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一來覺得麻煩了虞夫人,二來覺得自己配不上。
虞夫人好歹是妖王的母親,她不過是個修行不到家的小小修士,怎麼能擔當得起?
可虞氏也是真的喜歡江七白,這孩子乖巧懂事,偶爾清吾來看虞氏的時候,江七白也會跟著一起來。
三個女人在一起說說話,也就熟悉了。
江七白的性子拘謹一些,但不影響她是個好孩子,虞氏也願意做她的長輩。
拜過了天地,江七白和江銘昀便被幾人鬧哄哄的送進了洞房。
相比于清吾和硯塵玨成婚那日,這才是真真正正的鬧喜。
雖然江銘昀平日冷淡高傲,可今日到底特殊,他又是多年心願依照得償,哪怕是被鬧翻了天,也沒有二話。
小硯是其中鬧得最厲害的一個。
硯塵玨搖了搖頭,道︰「你這個還沒成婚的,也敢這麼鬧,他日你成婚的時候,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原本正嚷嚷著要新郎新娘親一個的小硯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