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冬雪

塞北的雪,只一場大雪,就足以給北方大地蓋上一件千里之廣的厚而柔軟的白袍,幾場大雪下來,認真是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原馳蠟象。城鎮里邊還好些,鄉村堡寨就像曠野中一般,鳥飛絕、人蹤滅,一片蕭索0

風呼嘯著,吹過開原城的街頭巷尾,刮下屋檐上的積雪,雪沫子漫天飄動,偶爾經過的路人,都縮緊了脖子,貓著腰倉促而過。

入冬以來,接連下了幾場好雪,對地里刨食的農民來說,這是瑞雪兆豐年的好事,北方案有「冬雪是糧倉,春雪不如糠」的說法。可是可以想見,對以畜牧為生的人家來說,就是一場災場。他們連人住的都是氈帳窩棚,還能把牲口趕進暖洋洋的屋里去不成?若牲畜凍斃過多,這日子就欠好過了。

不過前番兩次大戰後屢次小規模的清剿,在遼北邊寨周圍形成了一道數百公里的隔離帶,這一帶已經屬于無人區。如今下了這麼大的雪,那些急瘋了的游牧部落就算想鋌而走險,也不成能在沒馬腿的大雪中跋涉而來,再次搶劫。

趁著這個機會,衛所官兵頻頻出動,就近封鎖、攻擊其防區內的綠林伏莽,要把他們完全消滅是不成能的,可是但凡是有點規模的綹子,卻在徐泰、梁顥耀等熟悉各處綠林大盜的人全力配合下,被清剿一空,遼東伏莽元氣大傷,很難再能造成大的危害了。

官兵並未因此放松卞‘練,一大早,駐扎在開原城的遼海中衛、三萬衛等衛所官兵便集結出動,開入荒原,展開了冬季幣‘練口號角聲鳴戰馬長嘶,兵甲鏗鏘,旌旗飛揚,經過大量的削減,各衛所官兵現在只剩下約一半的兵員,人數雖然銳減,卻個個都是精兵,士氣軍心、軍紀軍法以至整體的戰斗力,都有了一個很大的提高。

總督府後院里,沃雪如原,一棵蒼松披著皚皚白雪,如同一柄巨大的傘蓋,夏濤雙腿微屈,蹲著馬步,正在樹下站樁。這麼大冷的天兒,他居然只著一條犢鼻褲著一身雄健結實的肌肉,任由小刀子似的寒風在周身呼嘯,依舊舌抵上顎,雙目微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恍如鐵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0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夏詩由外及內,風雨不糙的苦練,使得他的內外武功都達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他的精氣神兒,連著他的武藝,都有了奔騰似的成長。

他現在已經很少舞槍弄棒地一練一個時辰了,大大都時候他只是靜靜地扎著馬步,偶爾練練刀法,也是撫刀尋思片刻,有緩緩劈出一刀,那一刀劈得極慢,恍如漫不徑心,可是只消幾刀下去,比他練上兩個時辰的刀法還累。

三十出頭,正是男人的心智、體力、精神達臻極峰狀態的好時候,夏綺現在已徑能夠使出羅克敵當初那挾天之威的一刀了只是還做不到像羅克敵舉重若輕,輕松自如。

終于,夏詩長長地吁了口氣,緩緩收了架勢,候在不遠處的兩個親兵立即送上去,一個給他披上了棉袍,另一個遞上了帽子。

小櫻事件之後夏詩籍此不再停受諸部進獻的女子。有時候,不收禮也是要獲咎人的,不過小櫻之事,大家也都暗示理解,只道這位國公珍惜生命,生怕再混進個女刺客來,便都從善如流,不再奉送以娛總督了。

夏詩府上只剩下兩位羅斯姑娘,而這兩位姑娘,也經由他的說和,許給了兩位軍中的將領。

不是夏詩矯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今年頭了,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他已完全的融入了這個世界,再不是昔時那個向往著有朝一日做個公務員就滿足了的警校學生,現在的他是大明朝高高在上的國公爺,是嬌妻的丈夫,是愛女的慈父!

十年生死,改變了很多工具,就算是一個再平凡的人,在一個陌生的處所過上十年,他也會漸漸忘卻很多工具,知識、閱歷、經驗、執念、興趣甚至是他自己。就像你還記得你十年前的生活麼?也許只在你的腦海中還有個模糊的映像吧,可是讓你去細細回味,你還能記起幾多細節,今天的你還有可能依照十年前的模式生活?

現在的夏清就是這樣,活在當下,便也成為當下,他的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在漸漸做著改變,包含他的思想意識。這個時代完全是男人的世界,成功男人的世界,是酒席宴上、枕畔榻邊的一種最常見的調劑品,逢場作戲的事情,夏詩已經不甚在意。

可她們其實不是青樓女子,沾過了她們的處子身,就得把她們養在家里,一對金發碧眼的大洋馬,養在家里實在不是個事兒,夏濤很難想象讓她們和自己的幾位嬌妻愛妾相處在一起,會是個什麼情形。再者,非論是習俗、習慣,彼此都不相同,他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對女人,不但僅要求姿色上的美麗,更需要心靈上的慰貼和溝通,而這兩個羅斯女子連漢話都說不明白……

所以這個鮮也就嘗不得,幫她們找個可以寄托終身的歸宿,也算是相處一場的一分心意。

冬季寒冷,還要練功,體能消耗大,東北的菜肴倒正適合他這樣的年紀,如今這樣的環境。

大盆的蒸饃、大塊的鹿肉,總之不管主食還是菜肴,每一樣都體現了一個大字。夏清從外邊回來,熱水沐浴一番,狼吞虎咽地吃過了飯,又洗海干淨,便換了一身袍子,走出房去,他要去城里四處走走,看看有無屋舍因大雪而傾圮。

他現在已經淡出遼東軍政兩界了,至少概況上是這樣,雖然張俊和萬世域、張熙童、莫可等這些主持軍、政、教育、司法等各個系統的官員有些甚麼大事小情依舊事無巨細地向他匯報,但他大多只是听听,並且這種匯報始終連結在暗的層面,他需要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這些人真正站出去獨擋一面。所以他現在看的多,做的少。

夏詩戴著一頂紫貂皮的帽子,穿一襲海龍皮的袍子,悠然向外走去。這襲袍子質料是最上品的只龍皮,遠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走近了細看,卻是一身油亮烏黑的皮毛,十分昂貴。夏得長身玉立,英俊不凡,多年居于高位自然養成一種威儀,再配上這樣一襲袍子,卻又增添了幾分雍容氣質。這本的人物,在民風粗獷的遼東固然是唯一份兒,便走到了金陵,想來也沒幾個貴人能比得上0

「部堂,關里來人了。」

侍衛們正在集結,夏得還未走出去,迎面便來了一個親兵稟報,夏詩「哦」了一聲,閃目望去,就見穿戴羊皮襖,套著羊皮褲,足蹬氈靴打著綁腿,頭戴狗皮掩耳風帽的漢子正向他大步走來,他的眼瞼和眉毛因為層本臉上蒙著毛巾,呵氣向上散逸凝結成的冰霜,一片白,好象聖誕老人似的。

夏詩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徐姜,竟然是你,這大雪寒冬的,路欠好走吧?」

來人正是他當初在大寧收歸門下的徐姜徐小旗,徐姜追隨他也有年了,如今也成了他的秘諜步隊中最心月復的一員,徐姜快步向前大禮參拜︰「徐姜拜見國公!」然後才笑著答道︰「還成,出關的時候,卑職還覺著,要趕到國公這兒,不得走到開春去?沒想到那狗爬犁跑得比馬還快,這一擅兒跟飛也似的就到了。」

夏詩笑道︰「狗爬犁運不得大隊人馬,送上三五個信使卻快捷的很。你從關內來,可有什麼要事麼?」

徐姜道︰「國公沒必要擔憂,關內無甚打緊確當兒,只因國公久離金陵,卑職此來,是就一些需要您來決定的事情匯報一下,另外就是,給國公您捎來一封家書。」

徐姜說著解開皮袍,從內揣里面取出一封扎得緊緊的書信雙手奉與夏詩,夏詩也不回書房,立臥打開書信看起來,起初他唇角只是噙著淡淡的笑意,可那雙目一行行掃下去,看到結尾處時似乎巾了怔,瞪大眼楮再看兩眼,忽然「哈「地一聲大笑,猛地跳了一下。

徐姜一呆,緊跟著就看夏得又是「哈哈」幾聲大笑,竟然興奮地向前快步走動,一路走,一路手舞之足蹈之,興奮難遏的模樣,徐姜模模後腦勺兒,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想不出那信中寫了什麼,叫夏綺這般開心。

「部堂!」

茗兒有喜了!驚聞喜訊,夏濤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地跑出二門,歡喜不由的情緒剛剛平靜了些,前面便傳來一聲呼喊,夏詩定晴一看,卻是丁宇,旁邊還跟著一位姑娘,二人俱都是一身御冬的皮毛,玄者如鐵,白者如雪,映得男俊女俏,頗為著眼,仔細打量,這位俊俏的姑娘還有點兒眼熟。

丁宇快步迎上來,好奇地道︰「部堂,您……這是在干什麼?」

「哦!」夏詩鎮定地道︰「哦!這是…,」一芽健身養生的功法,和五禽戲差不多。

唔,你沒帶隊練兵去麼,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說著將那書信若無其事地揣進了袖子。

「卑職原本是去了的,可是她忽跑來,告訴象說…」

丁宇面有難色地瞟了那姑娘一眼,忽地雙膝一彎,跪在夏濤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央求道︰「丁宇闖禍事了,部堂千萬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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