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解緒怒氣沖沖趕到謹身殿,見到朱棣,劈頭就叫了一聲。
殿里只有朱棣一人,成功地利用朱棣親情難過的弱點,獲得皇帝許諾,讓他留在京城的朱高煦扮作久坐氣力不支的樣子,已經離開了,朱棣獨自坐著,想了一陣子心事,剛剛靜下心來打開奏章,解緒就脹紅著臉闖進來。
朱棣對這個有名的大才子很是倚重,抬頭一看是他,其實不計較他未及時行禮的樣子,反而露出一副笑臉道︰「出了什麼事,怎麼這般莽撞,如今你可是內閣首輔,言行舉止不得沒個作派啊。」
解緒卻不領情,氣忿忿地道︰「望上明旨頒詔天下,封皇二子為漢王,藩國雲南,如今為何言而無信,又把他留在京城?」
朱棣眉頭一皺,對他不可一世的態度稍稍有些不悅,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漢王病體虛弱,他說不習南方氣候,想想也是實情。當初的放置,確實是朕莽撞了些,如今把他留在京城,只做一個閑散王,又有什麼故障呢!」
解緒頓足道︰「皇上,當日皇子爭明日,朝堂上拉幫結派,大臣們無意于國事,整日為此紛爭,這些事皇上您都是知道的。如今讓漢王就藩雲南,也是為了避免將來再生起什麼事端,令國本也為之擺蕩,現在皇上怎能改變主意呢?」
朱棣的神情很是無奈,面對解緒的逼問,他的語氣有些軟弱,半似商量、半似央求地解釋道︰「漢王確實身染重疾,病體虛弱朕是天子,也是人父啊,難道就狠得下心,逼著他往雲南去就藩嗎?愛卿,你不要擔憂,如今太子之位已定,有朕在,漢王留在京里,也不敢再生什麼是非的。」
解緒怒氣沖沖道︰「漢王若是去了雲南他的爭明日之心或可因此而消解,一旦把漢王留在京城,漢王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再惹是非。皇上是漢王之父,更是天下之主皇上先是人君,其後才是人父,國事家事當以國事為重,臣請皇上立即下旨,令漢王就藩雲南!」
朱棣怒了霍地一下站起來,「啪」地一拍桌子,勃然喝道︰「我兒已不欲爭權,如今連藩國都不要了,只求在京城里做一個閑王,你都不得容他麼,這般情形等朕百年之後,我兒豈非在這世間再無立錐之地?解緒,你要效仿黃子澄方孝孺之流是不是?!」
「臣不敢!」
解緒慌忙謝罪,這才發現自己說話太沖,已然激怒了皇帝,後背上馬上冒出一層冷汗。
國事家事摻雜到一塊兒的時候,還真是難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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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街頭,數十侍衛,拱衛著兩位身著麒麟武服的將軍正緩緩而行。
左邊那人是定國公、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徐景昌,右邊那人比他還年長一些,也是一位年輕英武的將軍,乃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叫做薛祿。
徐景昌對薛祿道︰「輔國公自幼時就在青州長大,算是半個山東人。祺夫人就是青州彭家莊人氏,這一次輔國公因為彭家老太公過世,要過去拜祭一番,你是青島人氏,此番回鄉省親,我與你引見引見,跟輔國公一同走,搭搭他的順風車,不會有你的壞處。」
薛將軍笑道︰「多謝大都督美意,對輔國公,卑職是久仰的了,昔日在軍中,常听輔國公之名,只是一直未曾謀面。」
這薛祿本是窮苦人家身世,所以原來並沒有大名。在家族里,堂兄弟們全揪出來排行的話,他是行六,大家就都叫他薛六,後來當了官,薛六听著不雅觀,就取了諧音,改名薛祿了。要說這薛祿,可能許多人不知道,可是說起一個民間故事,有些人大概就有些印象了。
在老故事里邊,曾經有這麼一段故事,就是某民家孕婦待產,正逢大雨磅礡,等這孩子生下來,哇哇大哭的時候,其父听見門口有人說話,打開門一瞧,原來是兩個在他家門前避雨的將軍,一左一右地站在那兒,按著刀,倒象在給他家站崗把門兒似的。
這事被一位相士知道以後,就說這孩子降生之際,兩將軍守門,將來必成大器,後來這孩子果然拜將封侯,富貴之極。這個故事里的嬰孩就是薛祿,這是薛祿幼時的一樁趣事,他後來果然功成句就,成為幾千年來青島地區唯一一個封侯的武將,子孫富貴,與大明同休,可謂貴不成及,便有人牽強附會,把這樁偶然說成了天意。
一般人說,靖難武將三大功臣,乃是張玉、朱能、丘福。
實則在軍中武將們心里另有一番排名,那就是張玉、朱能、薛祿。靖難時,薛祿還是燕王府一個小兵。朱磐起兵時,以四行孤軍奪九城,其中就有他一個,之後在真定之戰時,薛祿持槊刺中左副將軍李堅,將他生擒,因功升為指揮僉事。
而後,薛祿追隨朱棣南征北戰,援救永平之役,一舉攻克大寧、富峪、會州、寬河等地。又擊敗朝廷騎兵,進升為指揮同知。攻打大同一戰時,他擔負先鋒官。白溝河一戰,他率軍追擊朝廷戎馬,一路追殺至濟南城,東昌之戰、淳沱河之戰,他都沖鋒在前。
後來在單家橋,薛祿被平安生擒,他趁人不備掙月兌繩索,奪刀殺守衛,搶馬飛奔而回,而後在順德、大名、彰德、西水寨,東阿、東平、汶上、肥河、小河、靈璧諸戰中都是首功的將領,還曾生擒朝廷的都指揮使花英。不過因為他的起步太低,論功行賞時不得不考慮資歷,丘福就排到了他的前面。
薛祿有勇好謀,紀律嚴明,善撫士卒,同甘共苦,在軍中甚受愛戴,如今他已升做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五軍都督府現在靠徐景昌一個人支撐著門戶,頗覺辛苦,這個在軍中甚有威望的名將加入以後,立即成為徐景昌重點扶持的對象,這次恰好薛祿要回鄉省親,徐景昌刻意放置他搭夏綺的順風車,自然也是一種提攜。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便奔了夏詩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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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里,解大才子正象一只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轉的夏綺眼都花了。
解緒的才學是沒得說的,夏濤拍馬都趕不上,可是說到人情世故,才子們大多有點恃才傲物,這方面解緒就欠缺了些。
解緒咋咋呼呼地去向朱棣抗議,結果溝通的技巧差了點兒,反把朱棣惹毛了,挨了一頓狗屁呲,灰溜溜地回了文淵閣。解緒六神無主,也沒心思措置政務了,思來想去,就跑到夏詩府上來討主意了。
「大紳兄,我的解大學士,閣老大人,你別轉了成不成?」
解緒個子矮,在地上轉來轉去的樣子跟耍地趟拳似的,看得夏詩眼暈,夏濤忍不住叫住了他,捏著下巴思索一陣,說道︰「大紳兄,你責下,沉住氣!這事兒嘛,說一千道一萬,根兒還在皇上身上。」
解緒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國公爺,這還用你說麼,誰不知道根子就在皇上身上?」
夏綺搖頭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咱們屢屢功虧一匱,根來源根基因是,皇上三個兒子中,一直以來最疼的就是漢王。不錯,在咱們眼里,皇上是天子,是四海之主,凡事都應該以國事為重,可你別忘了,他同時也是一個父親,皇帝也是人,漢王在皇上那兒扮可憐,咱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幻術,可他親老子會跟咱們一個看法麼?」
解緒攤手道︰「那怎麼辦?你說怎麼辦?這個禍害只要留在京城里,一定會惹事生非的。」
夏仔沉沉一笑,緩緩地道︰「那就由看他鬧!」
解緒努目道︰「由著他?」
「不錯,由著他!」
夏綺直視著解緒,沉聲道︰「事情的癥結在皇上心里,皇上一日狠不下心,這事兒就解決不了。所以,由著他鬧!太子名份已定,不出大事,不會再有什麼轉變,以前咱們不得讓他鬧,現在卻不合。既然他不肯走,那就由著他鬧,縱容他鬧,鬧到皇上煩了、厭了,心寒了,不消咱們勸,皇上就得想辦法!」
解緒听懂了夏綺話中之意,神色開始冷靜下來,他凝神思索片刻,說道︰「國公這主意,似乎是不錯,可是我擔憂,一旦再鬧起國本之爭……。」
夏濤道︰「國本之爭,已經定了!太子就在那兒,你以為還會有那麼多的官員跟在漢王後面搖旗吶喊?錯了,大錯特錯。如今的漢王,再如何張狂,他也只是漢王。以現今天子的精明、以如今內閣、六部的放置,他能鬧出什麼花樣來?他跳的越歡,越像一只跳梁小丑,叫百官側目,叫天子生厭!」
解獵有些意動,夏濤又道︰「咱們該韜光隱晦啦,按兵不動!他要鬧,由他鬧!需要的時候,再幫他一把,讓他可著勁兒的折騰!」
解緒心領袖會,頷首道︰「我明白啦!」
就在這時,府里管事在書房門口咳嗽一聲道︰「老爺,定國公登門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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