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頡已有「二階躍靈境大圓滿」的修為,腳程並不慢,卻也行了將近半個時辰,方才來到一處小鎮。
該鎮名喚「月渠鎮」,乃是濠州與瀘州的交界之地,常有鏢隊或是商伍行經此地並稍作停留,因此貿易往來甚是頻繁,鎮上的百姓家家富裕,在此安居樂業,絕無食不果月復之憂。
穿斗篷、持銀叉的魏頡攔住了一個過路的人,從其口中知悉了鎮上開有多家當鋪,而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做「盛鼎典當行」,坐落于繁華無比的中心市集。
穿梭于熱鬧非凡的街區,因衣著奇特、兵刃怪誕,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卻並不以為意,心下倒是好笑︰「別人都以為這柄銀叉是我的兵器,卻不知這其實是我掙來的盤纏……敢問當今世上,有哪個錢多得沒處花的家伙,肯花幾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去鑄上這麼一柄純銀的叉子?司徒鮫啊司徒鮫,你倒是真挺豪闊的呀!」
當他暗自發笑之際,忽听得一旁的胡同巷弄里傳來了一陣陣的喝罵聲,不由得起了獵奇之心,側耳過去,听得一個嗓門著實不小的男子正嚷道︰「喂,女女圭女圭,你可听說過大爺的名頭?」
一個女子用平靜如水的語氣回應道︰「我听過的,你們是羅剎四鬼。」
魏頡心里「咯 」一下,「他們怎得會在這里?」
這「羅剎四鬼」原本只是四個靠剪徑為生的蟊賊,後來不知得了何種機緣,竟從「天下第五大魔頭」酆山鬼王那兒學來了幾招厲害的功法,于是再也不滿足于小打小鬧,自稱「羅剎四鬼」,意為鬼王麾下的四名小鬼小卒,短短一年的時間,接連犯下了數起令官府極為頭疼的大案。
譬如在兩個月前,四人聯手洗劫了瑜州泰安城首富單老爺的府邸,單家妻兒老小、僕從丫鬟,共計七十三口,被殺了個雞犬不留,行事如此殘忍狠毒,整個瑜州都為之震驚。
又听得另一個男子笑道︰「哎呦呵,算你還有點見識,听過哥兒幾個的名號!」
另一個聲音較細的男子叫道︰「二哥,咱們四兄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這女女圭女圭想沒听過都難吶!」
最後一個男子獰笑道︰「女女圭女圭,既然听說過咱們的名號,怎麼還有膽子來觸你祖宗的霉頭?」
女子仍是語氣平緩地說道︰「你們是壞人,我師父說了,壞人,就該死。」
魏頡听得心驚道︰「哎呀,這小姑娘怎麼口無遮攔的?!」
四鬼果然因此言而震怒,其中一人喝罵道︰「好哇,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另一人攔道︰「大哥,這女女圭女圭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一刀殺了著實可惜!」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大哥,兄弟們都憋好幾天了,不妨先用再殺?」
那女子的語氣里並未出現絲毫懼意,仍平淡地說道︰「殺我?就憑你們?」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四鬼中的大哥怒吼道︰「他娘的,老子現在必須砍了這女女圭女圭,先殺再用也是一樣的!」
听到這兒,魏頡再也忍耐不住了,一個箭步奔入胡同,丹田內運足真氣,猛然大叫一聲︰「住手!」
這一句「住手」,叫得可謂是聲如洪鐘,竟將四名手持鬼頭刀的彪形大漢都給唬嚇住了。
待看清楚來者不過是個眉目清秀、皮膚白皙的年輕人時,其中一名大漢拿刀指著魏頡斥問道︰「你是何人?有膽子敢來管我們‘羅剎四鬼’的閑事?」
魏頡因一時沖動來到此處,至于要怎麼對付這四個窮凶極惡的「小鬼」,當真是一點辦法都還沒想好,月復中暗道︰「要真打起來,我多半不是這四個家伙的對手……但我體內尚存有六道無上劍氣,等一會兒真要輸的時候,大可摧動劍氣殺了他們!」
既然有了足夠的底氣,便再無半分懼意,仰著脖子道︰「你們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話未說完,四鬼中的一人忽然顫聲道︰「莫非您就是傳說中‘一鮫破五船’,江湖人稱‘滄海凶神’的司徒鮫司徒前輩?!」
魏頡一怔,心下奇道︰「這人胡說八道什麼?」
但轉瞬便即明了,自己和司徒鮫一樣皮膚甚白,加上穿了那魔頭的乳白色斗篷,手里拿了柄三股銀叉,竟被人稀里糊涂地當作是那個傳說中的滄海凶神了。
司徒鮫乃是一代魔道巨擘,天下十大魔頭排行第九,整個東南沿海的魔道人士幾乎人人皆听說過他的名號,傳聞此人不僅膚白,而且猶愛穿與自己皮膚顏色相近的斗篷,以一柄純銀打造的三股巨叉為武器,曾憑一己之力,殺光了五艘戰船上的朝廷官兵,令無數與官府結怨之人拍手稱快。
「哼,既然知道是本凶神駕臨,爾等還敢如此猖狂?」
魏頡故意捏著嗓子,模仿司徒鮫的聲音說道。
四鬼听了這話,當真是連膽子都給嚇破了,齊刷刷跪在了地上,腦袋磕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極是生脆悅耳。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司徒前輩,望前輩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四鬼磕得滿頭是血,苦苦哀求道,但求能夠活命。
魏頡極度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發慈悲道︰「行了行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願費工夫殺幾條狗,你們快滾吧!」
四鬼如蒙大赦,磕頭大聲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說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便往巷口走去。
「我讓你們滾,誰讓你們走了?!」
魏頡突然震喝了一聲。
四鬼差點沒被當場嚇尿褲子,連聲說道︰「是,是,小的這就滾!」
只見四個凶狠大漢丟掉了手中的鬼頭刀,彎腰匍匐在地上,接著像皮球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從胡同里滾了出去。
看著四鬼越滾越遠的滑稽模樣,魏頡和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都放聲笑了起來,小小的胡同里充滿了二人的歡笑聲。
笑聲漸息,魏頡定楮看向了那個小姑娘,只見她身穿一襲蔥綠色的縴薄衣衫,梳著兩條羊角辮,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楮,約莫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
小姑娘也轉頭看向了身穿白色斗篷的魏頡,眨了眨她那對水汪汪的漂亮大眼楮。
「沒事了,那些惡人已經走掉了,哦不,是滾掉了!」
魏頡笑著出言詢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姑娘並不言語,只是用眼楮直勾勾地盯著魏頡的臉。
「喂,小姑娘!」魏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小姑娘好似這才回過了神來,小臉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小聲嘀咕道︰「沒,沒怎麼……」
「所以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魏頡再次問道。
「我叫卜倩。」
小姑娘聲音甜美,「卜是蘿卜的‘卜’,倩是人字旁加一個青的那個‘倩’。」
魏頡心下暗道︰「這什麼怪名字啊……」
但又不好直接明說,笑著說道︰「你這名字倒也有趣。」
卜倩又不說話了,她把她的那顆小腦袋埋得很低很低,好像在努力思考著什麼。
「喂,卜倩,你又怎麼了?」魏頡有些莫名其妙。
過了半晌,她才緩緩抬起了頭,注視著魏頡的臉,問道︰「你說,我到底要不要殺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