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家有些疲累了,我們去寺里借宿一晚吧。」騎于白馬背上的盧小倩小聲提議。
「你的腳傷不要緊嗎?」魏頡問道。
盧小倩快速擺了擺手,語氣柔和的說道︰「就是走不得路了,不打緊的,公子一直牽著馬,也該累了,我們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趕這山路也不遲。」
魏頡「嗯」了一聲,將白馬拴在了蘭溪寺的門口,待拴完了馬,先將少女卜倩抱下馬鞍,再小心翼翼的將那名紅衣女子也從馬上背了下來。
他馱著受了傷的盧小倩,走上前去敲門,誰知那扇破敗寺門並未緊閉,右手剛一用力,伴隨「吱呀」一聲,虛掩著的大門立時被推了開來。
「怪了,大半夜的為何不鎖門……」魏頡嘀咕道。
「可有人在麼?我們夜行赤霞山,路途有些勞累,沿經貴寺,還望借個住宿!」
一連往里頭大聲呼喊了好幾句,除了陣陣回音外,根本無人應答。
「唉,既然沒人,那我們直接進去吧。」
魏頡背著盧小倩,一步跨過門檻,邁入了門中,卜倩懷抱鳥籠,走著小碎步,緊緊的跟在兩人身後。
「這里果然是一間空寺,難怪連個答話的人都沒有。」魏頡道。
卜倩小力扯了扯魏頡的衣袖,「大哥哥,這里好黑,我有點怕……」
小丫頭的手里雖持有火折,但照明的範圍實在有限,寺內依舊漆黑一片,四周幽靜且寂寥,腳踏石板的聲音異常清晰。
明明是暑月,夜風吹到身上,卻有十足的涼意,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別怕,小蘿卜,這世上沒有鬼的。」魏頡輕松笑道,「就算有,你給它一巴掌,打死它不就好了?」
三人到處逛了逛,不知怎的就走入了蘭溪寺大殿之中。
只見殿內西首處擺有四尊金剛羅漢的泥塑雕像,火折的光亮照在羅漢的臉上,愈發顯得其面目猙獰、惡形惡相。
「曾從書上听過有‘菩薩低眉,金剛怒目’的說法。」
魏頡暗道,「一衲大師慈善和藹,可稱得上是‘菩薩低眉’,而今這殿內的四具雕像,自然就是傳說中的‘金剛怒目’了……似這般威猛霸氣的金剛羅漢,若是活轉過來,世上哪還有妖魔鬼怪存在?」
正自抬頭瞧著,忽然脖子有些發癢,一個嬌柔嫵媚的嗓音從後頭傳來︰「公子原是虔誠之人吶,還戴了串味道這麼香的佛珠。」
魏頡听身後的盧小倩如此說,笑著回應道︰「這是一位佛門高僧贈予我的,既是大師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推辭,只得坦然收下了。」
紅衣女子負在魏頡背上,在後者的耳邊輕輕呵了一口氣,柔聲道︰「真巧呢,奴家也有一串珠子,也是有點香的,不知公子要不要看啊?」
「好啊,給我看看。」
「等會兒,公子。」
盧小倩衣兜里慢悠悠的掏出了一串深紫色的珠鏈,遞到了魏頡的面前。
魏頡看著眼前的深紫珠鏈,用力嗅了嗅,驚訝叫道︰「好香,這味道……有點像薄荷,又有點像薰衣草!」
「是吧,這串珠子可是奴家的寶貝,平常不輕易給別人看的。」盧小倩得意道,「倩妹妹,你也聞聞看吧。」
卜倩湊過去聞了聞,贊嘆道︰「哇,真的很香呢!」
「盧姑娘,你從哪兒得來的這麼一串漂亮寶貝?」魏頡問道。
盧小倩嬌笑了一下,「這是我偷來的。」
「偷來的?」魏頡一挑眉,「是從你丈夫家偷來的?」
此時此刻,綠衣卜倩驀然大叫了起來︰「大哥哥,我有點頭暈,還……還好熱!喘不上氣來了……」
「什麼?」魏頡轉頭驚問道,「你,你怎麼了?!」
盧小倩「咯咯咯」的亂笑了起來,嗓音里滿是陰鷙、歹毒的腔調,她眯著眼楮問道︰「公子,你不暈不熱嗎?」
魏頡愣了愣神,身子隨即也搖晃了起來,顫聲叫道︰「我……我也……這是怎麼回事啊?!」
盧小倩捏著那串紫色珠鏈,拿到魏頡的眼前晃了晃,巧笑道︰「這串珠子名叫‘羅剎迷魂’,是鬼王大人專門拿來和夫人調-情用的,被我給偷出來了。」
「鬼王?」
「對,就是那個‘天下第五大魔頭’,酆山鬼王。」
盧小倩高聲道,「不過我已經和寧哥哥叛出師門啦,再也不歸鬼王大人管了你。嘻嘻,寧哥哥對我可好了,比那個又老又丑的獨眼龍好一百倍,不,一千倍!」
听得「 當」一聲,鳥籠從卜倩的手中掉落下來,神鳥畢方受到驚嚇,又「嗶吩——嗶吩——」的鳴叫了起來。
火折同樣不慎月兌手,蠟燭大小的物事落地後立刻熄滅,整座大殿重歸昏暗,僅有些微幽淡的朦朧月光從殿門外灑入。
「大哥哥,我,我好難受!」卜倩哀聲叫道,「我想把衣服全月兌了……」
「不能月兌!」魏頡厲聲呵斥道,「堅決不能月兌,你要是敢月兌,我就再不認你這個妹子了!」
「公子,快別硬撐了,我知道,你也正熱得難受哩!」
盧小倩輕輕模著魏頡的喉結說道,「這‘羅剎迷魂’的藥性可厲害了,若沒提前服過定神之物,只消聞上那麼一聞,立時便中招,先是頭腦發昏,隨後渾身燥熱得好似悶在一口沸鍋里,非得發-泄一下不可……嘿,此乃人之大欲,敢問世間有誰能扛得下來?」
「你我素無冤仇,為何要如此加害?!」魏頡咬牙怒喝道。
「哎呀,公子,我本來也不想害你的,誰叫你長了副千年難得一見的寶貝心肝兒呢?」
盧小倩獰笑道,「我修煉了一門美容養肌、長命延壽的功法,喚作‘吞象訣’。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練此功法便需以人的心肝為佐料,越聰明的人,心肝上的竅越多,吃掉後對修行的幫助就越大。我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人啊,也就只有九九八十一個心竅,可你呀,我敢打賭,你心上至少有一百多個竅呢!」
體內蘊有法寶三尺玲瓏心的魏頡冷笑道︰「哼,那你看人倒還挺準的。」
「那是自然!」盧小倩哈哈大笑,「現在你中了‘羅剎迷魂’的毒,血脈僨張,欲-念大漲,心肝的滋味就更好了……哎呦喂,饞死了饞死了,我已經等不及啦!」
說著就張牙舞爪地向魏頡的胸口心髒處探去。
怎料左手剛一伸出,胳膊立時被魏頡的兩只大手鉗住,盧小倩猛吃一驚,「啊」的叫了出來,接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猛地往前甩了出去。
「 」的一聲,紅衣女子如同一灘泥巴似的被砸在了地上,離四尊金剛羅漢的塑像僅有一步之遙。
魏頡瞧著她的狼狽模樣,心中暗笑道︰「我從小就練習摔跤,這招‘過肩摔’,連三百多斤的劉開山都能摔出去,何況是你這個紙糊一樣的小娘皮?」
盧小倩所修習的功法偏陰柔一脈,平日里幾乎從不打熬筋骨,身子本就不甚結實,而今被人如此沉重的摔在地上,雖及時用真氣護住了部分要害,但仍受到了不小的創傷,嘴角滲出了一縷血跡,氣喘如牛。
「啊——」
陰森恐怖的大殿內,紅衣盧小倩發出了一聲無比刺耳的慘叫。
原是魏頡趁她整頓氣息之際,拔出了佩在腰間的血靈劍胚,一劍朝其脛骨劈落,「 」的一聲,毫不留情地斬掉了她的右足!
「你不是右腳受傷了麼?那我幫你把右腳砍了,傷自然就無礙咯。」魏頡咧嘴笑道,「怎麼樣,魏神醫是否醫術通天、手到病除?」
「你……你……」盧小倩疼得滿頭大汗,斷腳處劇痛難忍,心里面又氣又苦,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什麼我?就許你騙我,不許我騙你?」
魏頡肅聲道,「我戴著的這串佛門法器‘定心珠’,有穩定元神的功效,你珠子上的婬-毒傷不了我,剛才我偽裝成中了毒的樣子,不過是想套你的話罷了……我勸你老實點,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另一只腳也給你砍了!」
盧小倩臉色慘白,渾身止不住的戰栗,顫聲道︰「我交,我交……」說著將手伸入衣兜努力內翻找。
「對嘛,快找快找!你呀你,臉長得挺好看的,誰想卻是天仙面貌、蛇蠍心腸,淨干些魔頭才干的事兒!」
魏頡轉頭道,「小蘿卜,你再忍忍,解藥馬上就來……」
驀地里,一道迅捷無倫的白綾穿透了窗戶的紗紙,自外頭躥入殿內,直奔魏頡首腦!
「好哇,這女人果然還有同伙!」魏頡心下暗道。
他畢竟已有三階百尺境的修為,不乏「听音辨位」的本事,加之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白練襲來時又殺意重重,四周縱然漆黑一片,卻也並非無跡可尋,腦袋及時一偏,勉強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招。
「寧哥哥,你終于來啦,快來救我!」盧小倩扯著嗓子大叫道。
一名頭戴黑巾帽,身穿寬博大衣的男子,拖著條極長的白色熟綢,從窗外飛身掠了進來,他剛來到殿內,便即焦急地詢問道︰「倩兒,你沒事吧?!」
紅衣盧小倩帶著哭腔叫道︰「寧哥哥,我……我的右腳被他砍掉了!」
那個被稱作「寧哥哥」的男子得知心上人斷了一足,登時火氣上涌、勃然大怒,沖魏頡暴喝道︰「我宰了你給倩兒報仇!」
兩道殺人白綾猝然發動,一上一下激射而出,魏頡趕忙豎持血靈劍胚,「錚」的一聲,兩個綾首同時撞在了劍胚之上——
有千鈞之力!
魏頡雖鼓足了本命真氣,卻仍被這一下逼得後退了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