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宮二宗之一。
柔陽宗。
宗門大堂內。
一位身穿亮黃色大褂,頭插白玉道簪的中年道士姿態閑雅地坐于西首大椅之上。
手中端著一只青花瓷茶碗,吹開浮在碗面上的碧綠色茶葉,低頭啜了一口,咂了咂嘴巴,贊了一句︰「敬修啊,這茶好生香醇吶!」
在中年道士的前頭,躬身站了一名穿有深藍色長袍的俊逸男子,男子微微一笑,說道︰「稟師父,此茶的香味甚是持久,要在口中繞足九個大彎、九個小彎,共計十八彎,方才徹底消失,也算無愧于它‘九曲’之名了。」
中年道士細細品味了一下口中的味醇茶水,發現正如徒弟所說,點頭稱贊道︰「果然如此,當真是稀世好茶啊!」
藍袍男子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這是‘茶聖’霍白瓷最新研發出的特殊茶種,由于產量甚少,所以極是名貴,徒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來了這十兩……」
中年道人大聲贊許道︰「敬修真是用心了啊!」
男子並不居功,拱手道︰「這是徒兒分內之事!」
「我龜年子能有你這樣的徒弟,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吶……」中年道人感慨道,「話說敬修啊,明日便是宗門武比了,今年的規矩有所改變,從原先的十場變作了五場,且只比劍法、不比拳法,你可定好參賽的人選麼?」
那個道號「敬修」的道士咧嘴一笑,朗聲道︰「師父放心,徒兒早就選好了!」
「不知是哪五人?」龜年子問道。
「莊敬嚴、常敬司、呂敬鄉、毛敬崇。」容貌出眾的男子說道,「以及徒兒自己。」
柔陽宗宗主「嗯」了一聲,道︰「敬嚴、敬司、敬鄉三者都是上次武比獲勝之人,至于敬崇嘛……」
周敬修正色道︰「毛師弟的拳腿功夫確實不怎麼樣,但這次只比劍法,毛師弟的劍術並不在其他三人之下!」
「好,既然是你的選擇,那為師也就不多過問什麼了,為師向來是最信任你的。」
「龜年子」周明泓忽然問道,「听說我師弟上個月前又招了個新徒弟,還是個難得的天資絕佳之人,你可听說了?」
「徒兒已派人去打听過了,那人姓魏,賜道號‘敬蒼’,才入門半個月,就被破格提拔為了‘頭號大弟子’,得以修煉秘術碧泉經。」周敬修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順陰宗眾弟子的劍術修行,都是他在負責指導。」
周明泓品了一口奇茶九曲,沉聲說道︰「師弟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找到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徒兒,那必然是要將畢生技藝傾囊相授了……此番兩宗武比,那個小子定會參賽,敬修,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在巽風宮中有「狂人」綽號的周敬修笑著說道︰「徒兒也就只好下手重那麼一點兒,將那個所謂的‘天才’扼殺在搖籃之中了。」
龜年子放聲大笑道︰「好哇,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事事都稱我的心意啊!」
頓了頓,問道︰「敬修啊,為師許久未過問你的修行了,碧泉經二階的桎梏可曾突破了麼?」
周敬修搖了搖頭,低聲回應道︰「還沒有……但弟子有信心在未來半年內修煉至第二階段。」
龜年子沉吟一會兒,笑道︰「無妨,憑你現在‘天地浮沉’巔峰的真氣,足以對付那個姓魏的小子了,畢竟他才練了一個月的碧泉經,只怕連一階的門檻都還模不到呢!」
周敬修雙手抱拳,高聲說道︰「徒兒定然取得比武勝利,絕不辜負師父的期望!」
「僅僅是取勝的那麼簡單?」周明泓挑眉問道。
「除了取勝,弟子還會將那個姓魏的打成殘廢,令其終身與上乘武學無緣!」周敬修聲震房梁。
見大弟子這般自信豐沛,龜年子胸中甚感寬慰,將青瓷茶杯輕輕放在了桌上,拍手大叫道︰「說得好!那為師就在這兒祝你和你的四位師弟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翌日。
青龍大殿前的寬闊廣場。
道門巽風宮歷來最為盛大的活動——「兩宗武比」。
就要在此處開始了。
廣場中央擺有一個邊長四丈五的巨型擂台,台上寫有一個威嚴雄壯的「武」字。
擂台西首處,站著的盡是柔陽宗的數百名弟子。
最前頭坐著一位身穿亮黃色大褂的中年道士,正是道號「龜年子」的周明泓。
龜年子身旁立有一名穿著藍袍,腰佩桃木劍的俊氣男子,乃是柔陽宗眾弟子之首,號稱巽風宮第一天才的「狂人」周敬修。
擂台東首之下,同樣烏壓壓的站著一大群人,乃是巽風宮二宗之一的順陰宗眾弟子。
眾人之前端坐著一位身穿黃褐色大褂的道士,無疑便是龜年子的同門師弟,道號「鶴壽子」的劉明清。
在鶴壽子右手邊,巋然立著一名穿有深藍色潔淨道袍,腰間同樣佩著一柄桃木劍的年輕道士。此人豐神爽俊,單論容貌,猶在對面那個狂人周敬修之上,正是原名魏頡的順陰宗新晉大師兄——魏敬蒼。
而在擂台北首,觀戰高台之上,有一人頭戴銀色蓮花冠,身穿鮮紅道袍,腰系黃絛,方形臉,山羊胡,容貌頗具威勢。
無疑便是那巽風宮當代最高掌教,道號「陽生真人」的公羊重器。
艷陽高照。
正是大暑時節。
陽生道長從椅子上緩緩站起,提起身旁那柄顯然極其沉重的玄鐵巨劍,將之高高舉過頭頂。
掌教震聲高呼道︰「柔陽、順陰兩宗弟子就位!」
話音剛落,有兩名持劍道士幾乎同時從各自的陣營里飛掠了出去,姿態穩健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西首之人率先自報家門︰「柔陽宗,莊敬嚴。」
東首之人持劍而立,回應道︰「順陰宗,胡敬煌!」
隨著巽風宮掌教的巨劍落下,一個低沉的嗓音飄至了擂台︰「武比第一場,開始!」
兩宗弟子听見此話,一齊拖劍上前,朝著對手猛沖而去。
桃木劍雖不比鐵劍鋒銳,但在善用兵器之人的手中,亦可發揮出不俗的殺傷威力。
擂台之上,不斷有「 里啪啦」的木劍撞擊聲傳到下面。
顯然打得異常激烈。
畢竟此乃兩宗武比的第一場,份量極重,直接決定了宗門是「開門紅」,還是「開門黑」。
半年前,順陰宗那個叫謝敬寶的廢物,第一場就被對手從擂台上硬生生打了下去,人事不省,給宗門來個結實的「開門黑」,大大挫折了眾人的士氣。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第一場便輸,這第一口氣鼓不起來,那可就要一路衰到底了。
兩宗弟子皆用生平最擅長的巽風宮獨門劍術對敵,在求穩求踏實的前提下,力尋突破的致勝機會。
柔陽宗宗主龜年子看著擂台上打了一百五十多個回合的兩人,轉而向身邊問道︰「敬修啊,你覺得敬嚴能贏嗎?」
「敬嚴的技法向來十分細膩,而那個胡敬煌的招式卻是大開大合,對付這種莽夫,敬嚴絕無戰敗之理!」
「狂人」周敬修相當自信地說道,「弟子敢保證,兩百個回合之內,姓胡的必然會出現一處致命的破綻,那便是敬嚴師弟獲勝之時……」
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句大話剛剛出口——
擂台之上的莊敬嚴就被對手打飛了手中的兵器!
胡敬煌將不甚鋒利的桃木劍架在了莊敬嚴的脖子上,笑道︰「承讓了。」
胡敬煌天生力大,修習劍術後確實是有個大開大闔的毛病,但他在練了魏頡傳授的「大漠星辰訣之九星曜日式」後,技術細節在短時間內變得出色了許多。
本就威力強悍的劍招,配上精進不少的上乘劍術,只一下便將莊敬嚴手中的兵器給打飛了。
「第一戰,獲勝方——順陰宗!」
高台上的公羊重器大聲宣布了此戰的結果。
位于擂台東首處的順陰宗眾人無不歡欣鼓舞,胡敬煌下了擂台之後,更是朝著魏敬蒼躬身一拜,感激的說道︰「多謝大師兄傳賜精妙劍招,讓師弟我能贏下這一場!」
魏頡將他扶正,笑著道︰「哪里哪里,我不過是隨便一教,主要還是師弟自己練功足夠刻苦。」
宗主鶴壽子鼓勵道︰「敬煌,干得好!這一個多月來你是進步最大的,沒辜負為師第一個派你上去!」
而那個敗了陣、丟了臉的莊敬嚴低著頭返回柔陽宗後,被師父周明泓狠狠斥責了一頓︰「敬嚴你這個廢物!我們柔陽宗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你自己滾到黑屋里面壁思過去,今天別想吃飯了!」
第二場。
柔陽和順陰二宗,分別派出了常敬司與柴敬緣。
這次,兩人的風格算是調換了過來。
常敬司屬于重力不重技的強攻派,而柴敬緣則是偏向保守的技巧派。
柴敬緣在習練了魏頡的「大漠星辰訣之黃沙遮天式」後,成功彌補了先前的力量短板,一招一式的威力都大大增強,這才有了被鶴壽子第二個派去出戰的資格。
此時的柴敬緣,的確已算是一名頗為強勁的用劍士了……但他的對手,卻是號稱「柔陽宗第一神力」的常敬司!
在打到一百九十多個回合的時候,常敬司一記「劈風轉日」,重重地砸在了柴敬緣的胸腔之上——
勢大力沉,木劍當場斫斷了柴敬緣胸口的兩根肋骨,將其打得猛吐鮮血!
常敬司飛離擂台後,順陰宗的眾人也將斷了肋骨的柴敬緣抬了下去。
復姓公羊的陽生道長于高台之上宣布︰「第二戰,獲勝方——柔陽宗!」
柔陽宗成功扳回一局,總算是重新振奮了士氣。
第三場——
柔陽宗呂敬鄉。
對上了順陰宗莫敬游。
這一戰打得尤為精彩,雙方為了拿下此戰的勝利,悉數用盡了畢生氣力與本事。
以強力,對強力。
以猛攻,對猛攻。
不可謂不拼命。
將近四百回合的時候,莫敬游手中的那柄桃木劍終于承受不住壓力,出現了一絲斷裂。
呂敬鄉乘機往前急速一刺。
長劍在莫敬游喉頭前半寸之處,堪堪停了下來。
贏而不殺。
「第三戰,獲勝方——柔陽宗!」
公羊重器再一次宣布柔陽宗獲勝。
呂敬鄉洋洋得意,頗為高調地躍下擂台,而莫敬游則拖著那柄有了一道明顯裂縫的桃木劍,灰頭土臉地走了回去。
「哼,廢物還是那個廢物,順陰宗還是那個順陰宗……」
柔陽宗大師兄周敬修小聲嘀咕道,表情甚是輕蔑。
「敬修啊,到決勝局了,只要拿下這一場,我們即可又一次贏得武比了。」
龜年真人周明泓微笑著說道,「這第四場,要不你上?」
周敬修擺了擺手,推辭道︰「師父,當下我們已贏了兩場,只要再贏一場即可,還是讓徒兒最後和那個姓魏的打吧!」
周明泓點了下頭,吩咐道︰「敬崇,你上吧!」
擅長劍術而不擅長拳法的毛敬崇肅聲應道︰「是,師父!」
說完便手持桃木劍掠上了擂台。
順陰宗這邊,則派了身材偏為縴瘦的李敬寄出戰。
看著那個體格並沒有比廢物謝敬寶大出多少的家伙,台下柔陽宗眾弟子皆月復中暗笑道︰「好了,這人又要被從擂台上打下去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不到五十個回合,飛下擂台的,居然是那個身材明顯佔優許多的毛敬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