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人君子」魏頡與「小人得志」楊-得志飲了約莫半個時辰的酒水,紫嫣樓老鴇又扭著腰,邁著妖嬈的步伐,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
「二位爺久等,那竇花魁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老鴇咧著鮮紅嘴唇說道,「煩請兩位貴人移步勝仙屋。」
「好 ,可算是盼到了。」黃袍楊-得志喜滋滋地從位子上站起,「魏公子,走,咱們看花魁跳舞去!」
青衫魏頡獨自喝了半天的悶酒,本就心情不佳,總算等到了看表演的時候,答應了一聲便即離開了酒桌。
紫嫣樓內部最大的屋子。
勝仙屋,取「身在凡間,勝過仙界」之意。
剛來到屋子門口,魏、楊二人便被八名手持棍棒的魁梧大漢攔住了去路。
「這群家伙攔在門口做什麼?」楊-得志沒好氣的問道,「凶巴巴要死,看著怪礙眼的……」
「楊爺,您可千萬別見怪,這是我們樓里最近雇來的八名金牌打手,喚作‘紫嫣八棍’。只因竇花魁聲名在外,時不時就有些不要命的來搶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安排他們守在門口的。」老鴇彎腰賠笑道,「這八位啊,乃是淮南道神猿門里最頂尖的人物,江湖人稱‘八大金剛’,各頂個兒都有二階躍靈境的修為,對付一般的亡命之徒,那跟捏死一只螞蚱似的!」
魏頡也曾听說過「神猿門」的名號,知道那是個尚武、暴力到了極點,為了銀子票子什麼骯髒活計都能干得出來的武林宗門,于是隨口調侃了一句︰「神猿門的人啊,那不本來就是亡命之徒嘛,請亡命之徒來對付亡命之徒,貴樓果真高明。」
老鴇干笑了幾下,神情頗為尷尬。
紫嫣八棍遭他如此調侃,同樣甚感不爽,難以掩藏的憤慨之色顯露在了臉上,當真好似八尊天王菩薩、怒目金剛。
「行了行了,諸位金剛,能把路讓開了嗎?」楊-得志皺眉道,「我們還等著進去看花魁呢。」
老鴇憨笑一聲,搓著手說道︰「楊爺吶,我們這兒有規矩,進一次勝仙屋,這個……要出五十兩銀子。」
楊-得志不由得瞪大眼楮,厲聲喝道︰「五十兩?!你們怎麼不去搶啊?」
那認錢不認人的老鴇雖仍低三下四地賣著笑臉,卻是半分也不願松口,言下之意明顯就是——「五十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楊-得志只得轉而看向了站在自己旁邊的那位身著青衫的「土財主」。
魏頡心下暗道一句︰「這回真當冤大頭了。」
然而為了所謂的「面子」,他依舊萬般無奈的從衣兜里掏出了兩張五十兩的紋銀票子。
票子剛一出兜,即被那個姓楊的王八蛋一把抽了過去,楊-得志將合計一百兩的票子塞入了老鴇前胸處的溝壑里面,笑著說道︰「這是我們魏大爺的賞錢,可給我拿好咯!」
那濃妝婆娘得了兩張面額不小的銀票,無疑是比見著了自家親祖宗還要高興得多,登時眉開眼笑道︰「來來來,二位貴人,里邊兒請!」
紫嫣八棍左四右四的分了開來,讓出了進屋的路。
魏、楊二人就這樣邁步進入了勝仙屋之中。
「我滴個媽呀!」楊-得志一入里頭便即發出了一連串的由衷感慨,「這銀子花得真值啊!」
但見屋內的裝潢甚是豪華綺麗——
雕花刻木椅。
水晶作玉璧。
薄紗卷珠簾。
整體色調偏清冷、淒幽,極具夢幻之感。
有美女撫琴,其音靡靡。
有銅制香爐,其煙裊裊。
北首處一個巨大舞台。
台下共計有百來個觀舞的位子,幾無虛席。
所有賓客觀眾俱在耐心等待著那位名聲奇響的竇姓花魁的登場。
霎時,周圍琴音發生了十分明顯的轉變,伴隨著嶄新的動听旋律。
有一名女子千呼萬喚始出來。
只見那女子身材高挑,肩若削成,穿著一襲翠水薄煙紗,真是錦繡華美、流光溢彩。
藕臂半含半露。
細腰不盈一握。
呼吸間胸口處波蕩起伏,好似習習微風吹拂湖面,引人遐想無限。
一頭青絲盤珠翠,斜插金簪數支。
玉面粉腮,膚若凝脂。
眉蘊風情,眼含春水。
懸膽鼻,櫻桃嘴。
碧玉佩,兩耳墜。
一顰一笑,皆可顫人心神。
一步一邁,俱能勾人魂魄。
魅惑如斯,端的是世間罕有。
妖艷至此,當的是風塵無雙。
淮南第一青樓,紫嫣。
天下第一花魁,竇妙。
竇妙以婀娜多姿的絕美體態,慢步走至了舞台的正中央,對著台下的眾人行了個規範好看的萬福禮,嬌聲致歉道︰「小女子姍姍來遲,讓各位大爺久等了。」
聲若黃鶯。
酥麻入骨。
台下的楊-得志不禁感嘆了一句︰「這般嗓音,當真是令人銷魂吶……」
身邊更有不認識的酒客大聲嚷道︰「竇花魁,你既遲到了,須罰酒三杯!」
竇妙嬌笑一聲,「大爺,小女子若是飲了酒,可跳不動舞啦。」
「無妨無妨,等跳完再下來陪爺們喝也行啊!」
「要小女子陪酒,大爺的銀子可帶夠了麼?」
「不就十兩銀子一杯嗎?爺們最不差的就是錢兒!」
「好 ……」
竇妙嫣然一笑。
四周琴聲再度發生轉變。
演出開始。
花魁撩撥翠水裙尾,伸出那條無瑕白玉精心雕成般的右腿,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身子翩然而躍,伴著曼妙絕倫的曲音,以極為嫻熟的姿態跳起了舞蹈。
曲名「太平盛世」。
舞名「天倫之樂」。
淡綠色的極美身影翩躚于舞台之上,若靈若仙。
玉袖生風,樂聲凌泠耳畔。
開合遮掩之間,有萬千種儀容。
回眸一笑,更顯其風情萬種。
台下觀舞的眾人,無不渾然忘我、如痴如醉。
琴聲驟然轉急,她以左足足尖為軸心,扭轉起了修長嬌軀。
雲襟漫舞,衣袂飄飄,屋內泛起陣陣波瀾。
琴聲變。
舞姿亦變。
時而孔雀開屏,時而怒放蓮花,時而蛟龍穿瀑,時而燕子伏巢,時而鵲鳥夜驚……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能夠坐在屋內專心欣賞這等妙絕天下的華麗舞蹈,猶勝天上群仙。
音止,舞畢。
竇妙緩緩停了下來,再度向台下眾人道了個萬福,「各位大爺,小女子獻丑了。」
頓時掌聲四起,嘆贊之詞不絕于耳。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于適才那段舞曲所帶來的美好體驗之時——
「轟!」
驀然間,勝仙屋上方的天花板竟塌陷了一大塊,有人從屋頂處一躍而下,怦然墜落到了舞台之上。
來者是一名披穿斑斕黃老虎皮的男子,極矮極肥,癩痢頭,綠豆眼,臉紅似猴屁-股,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郁的燻人酒氣。
醉得屬實不輕。
虎皮男子大力甩動那顆肥圓滾潤的腦袋,勉強讓自己清醒了些,扭頭看向了呆立在旁邊的竇妙,立時露出滿臉的邪笑,如饑殘餓狼般猛撲了上去,一把摟住了花魁的縴縴腰肢。
「啊——」竇花魁發出一聲尖銳無比的驚叫,拼命掙扎了起來,卻完全無法月兌離其緊密束-縛。
醉酒男子比竇妙矮了足足一個頭,他踮著腳尖,將肥唇硬生生湊了上去,嘟嘴道︰「寶貝兒,讓爺爺我親一口,就一口,別躲嘛!再躲,我可就不止親一口了啊……」
楊-得志瞧著台上那令人惱怒的一幕,扭頭問道︰「頭兒,這……救嗎?」
魏頡看了眼門口,一臉平靜放松,坦然道︰「有八大金剛在這兒呢,我就別搶人家的風頭了。」
勝仙屋的房門轟然打開,在門外守了半天崗的「紫嫣八棍」大踏步沖了進來。
為首的一人氣勢洶洶,指著台上的矮胖男子怒吼道︰「還不快給老子撒手!」
「呦,這樓里還有打手呢?」醉酒男子咧嘴笑道,「來來來,你們一塊上吧,爺爺我趕時間。」
「呀啊——」八名魁梧大漢手持棍棒,一齊咆哮著奔上了舞台。
肥矮男子放開了懷里那個早已花容失色的竇花魁,雙腳呈一前一後站立,重心下沉,作迎敵之狀。
為首的大漢一棍子呼嘯而落,劈在了男子的癩痢頭上,發出「 當」一聲脆響。
那名持棍大漢身為神猿門八大金剛之首,擁有著‘二階躍靈境大圓滿’的高深修為,一棍子下去,縱是堅硬至極的生鐵都能留下顯著痕跡,若在腦門上打得實了,連虎豹豺狼等林中猛獸都再難活命,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凡人?
而那個腦袋挨了一棍的男子卻好似全然無礙,他眯著兩顆極小的綠豆眼,神情陰惻惻地說道︰「力氣這麼小,吃飯了嗎?」
那名揮棍大漢猛吃一驚,急匆匆地往後方連退了數步,勉強站穩腳根,大漢顫聲問道︰「這……這是佛門的大金剛印?」
紅臉男子晃了幾下酒意滿滿的腦袋,似老獸般喘了幾口粗氣,面容猙獰地嚷道︰「大金剛印?我去你-女乃女乃的大金剛印!」
他猝然長嘯一聲,張牙舞爪地朝著前頭的持棍大漢撲了過去。
為首的大漢駭極,匆忙提起手中的長棍加以格擋。
四條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流從肥矮男子的右手指縫間躥出,如鯉魚般纏繞在了那根木棍之上——
登時將棍子前端的部分截成了無數個細碎小段!
癩痢頭男子高高躍起,左手「啪」的一下罩在了那名大漢的腦袋上。
又有四條白魚倏然滑出。
可憐大漢的那顆寶貴人頭瞬間被切西瓜似的切割成了數塊。
紅白亂濺,場面異常血腥可怖!
竇花魁一介女流之輩,頃刻嚇得兩腿發軟、渾身乏力,杵在舞台上走不下去了。
屋內其余的幾十名觀眾,皆鳥作獸散,往門口奔逃而去,只恨爹媽為何不早給自己多生兩條腿。
殺人手段極其殘忍的男子神色悲憤,大聲嘶吼道︰「老子這輩子最他-娘恨的就是佛門金印,要是沒有那門該死的功法,當年我師父青羽神君就不會輸了!」
台下的魏頡一听到「青羽神君」這個四字名號,心中頓時了然——
淮南道有高山名「紫靖」,此山共有東、西、北三座主峰,其中西峰又名「佛陀峰」。據江湖傳聞,青泥寺方丈一衲禪師曾登臨過該峰之巔,以甚深修為法力,成功擊敗並降伏了青羽神教創教教主鄧瞬,盡顯佛陀氣象。
「喂,你是‘青羽神君’鄧瞬的大弟子任我嘯罷?」魏頡朗聲問道,「你剛才其實是靠著祖傳的內家武學‘硬氣功’扛下了那一棍,並非是有什麼佛門的大金剛印,對嗎?」
那名身穿黃老虎皮的肥矮男子看了青衫魏頡一眼,仰著下巴笑道︰「呦呵,你小子認識我?不錯不錯,爺爺我正是青羽神君座下頭號弟子——‘生鐵雕’任我嘯是也!」
魏頡點了點頭,又問道︰「嗯,那當年擊敗了你師父的人,便是那位青泥寺的一衲禪師吧?」
任我嘯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腳,咬牙切齒地罵道︰「沒錯,就是那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賊老和尚,他靠著一身佛門大金剛體魄,將我師父擊敗不說,還……還收我師父作了徒弟!他-女乃女乃的,這不是當了我的便宜師祖嗎?!」
生鐵雕飲酒過量,此刻念及恥辱往事,胸中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焚燒,實在是狂躁難當。
任我嘯仰頭暴喝一聲,殺向了剩下的‘紫嫣七棍’,身形閃動,雙手亂揮亂舞,恰似虎入羊群一般。
白魚經過之處,有血肉四處橫飛。
不多時,神猿門八大金剛全部遇難。
尸塊遍地。
血流成河。
「殺得真爽……」任我嘯舌忝了舌忝手指上沾的鮮血,一臉陰鷙地笑道,「哈哈,好久沒這麼痛快地殺人了!」
他轉而看向了仍站在屋內的魏、楊兩人,奇道︰「喂,你們兩個怎麼不跑啊?」
楊-得志其實早已嚇得腿肚子打顫,只因有昔日的「頭兒」護在身邊,這才有了不當場撒丫子跑路的勇氣和定力。
穿有一襲灑月兌青衫的魏頡挺身直立,微笑著回應道︰「我們又沒欠你錢,你又不是來討債的,為何要跑?」
生鐵雕怔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這小子說話倒也有趣!行,爺爺我今兒殺過癮了,姑且饒了你們的性命吧。」
說完便飛身躍回舞台,走向了那名早已嚇得臉色煞白,連逃跑都已不敢、不能的「天下第一花魁」竇妙。
「你,你……你不要過來,求你了!」竇妙嚇得嗓音發顫,渾身抖個不停,明顯是驚怖害怕到了極點。
任我嘯那張油膩的肥臉上滿是令人作嘔的笑容,他緩步走近,伸出一只豬蹄似的肥胖大手,搭放在了花魁那兩瓣高挺滾圓,手感極佳的翹-臀上面,輕輕地揉捏了起來。
動作雖慢,卻令人感到說不出來的猥瑣惡心。
「小寶貝兒,你可真軟吶。」任我嘯一臉壞笑道,「別怕,爺爺我今晚保證會好好疼愛你的……啊啊啊啊,我的眼楮啊!」
驀地里,這個又肥又矮的之徒捂著自己的左眼狂叫了起來。
魏頡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假意安慰道︰「哎呦,小寶貝兒,怎麼會突然眼楮疼了呢?讓你爺爺我給你看看。」
「女乃-女乃的,是你小子偷襲我?!」
任我嘯一手捂著眼,一手指著魏頡震聲質問道。
魏頡「呵呵」一笑,模仿著任我嘯的狼狽樣子,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用娘里娘氣的嬌嗲聲音說道︰「啊啊啊,我的眼楮,好疼疼~」
「娘了個腿的!老子今日非宰了你這王八羔子不可!」
任我嘯暴跳如雷,也不顧上眼楮這邊的新鮮傷勢,毫無顧忌地朝著前頭猛撲了過去。
生鐵雕。
誓殺魏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