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臨江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動一根小指而不可得

作者︰此地無銀三千兩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天下十大魔頭在中原大禹王朝的名頭之鼎盛響亮,幾乎要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十大魔頭的長相外貌和衣著打扮也基本上算不得是甚麼不可告人的隱晦秘密了,比方說第十號魔頭青白眼人阮蒼龍是個骨瘦嶙峋的矮小侏儒,常穿緊身赭袍,眼珠子呈一黑一白雙色;第九號魔頭滄海凶神司徒鮫膚極白且總穿一襲純白斗篷,以一柄三股銀叉作為武器;第七號魔頭冰火二魔神楊焱和殷淼出身西域小國,一人紅發綠眸,一人藍發金瞳,模樣奇特與中原百姓大異;第四號魔頭歐陽妙目一雙妙目堪稱舉世無雙,可憑借「眼神」殺人;第二號魔頭活埋谷三代谷主凌雲罡從來都穿一身純黑色寬袖大袍,威風八面;第一號魔頭劍皇閻夢雖不常叫人見到真實容貌,但據傳言稱那個將近百歲的老太婆自年輕時起就長得奇丑無比,叫人瞧一眼就惡心得三天吃不下飯。

唐顛唐仲龍身為土生土長的中原江南道蘇州人氏,自然也曾听說過那個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五大魔頭,綽號「酆山鬼王」的魔道巨頭是個上了年紀的獨眼老頭,故而他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個輕松撕下駱賓白駱叔叔大好頭顱的家伙居然是以丑陋粗俗的「假面」示人,虛假偽裝的面具之下,竟會隱藏著那般精致不俗的容貌五官。

原本濃須獨眼的鬼王盧通幽在摘掉假的臉皮後不可思議的露出了一副堪稱英氣逼人的女子容顏。隨著臉部外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魔頭的嗓音也跟著出現了改變,不再是原先那樣低啞粗沉,而是變得粗中帶細,略微具備了些許女人獨有的特異嗓音,雖談不上什麼柔美動听罷,但至少相比剛才已然悅耳了甚多。

若是再長出一對挺拔大-胸就活月兌是個中原女子的盧姓鬼王面帶和善笑容,盯著那名已是徹底看呆了的年輕人唐顛,嘴角笑意不減,只是兩條柳葉彎刀狀的細眉驀然上挑了一下,魔頭用變化不小的「女子」嗓音催促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本王畫!難不成你也想要腦袋搬家麼?我座下這頭瑞腦消金獸的食量可不小,連著吃掉兩個廢柴輕輕松松!」

親眼目睹了叔叔駱賓白尸首分離而後又被異獸肆意啃食尸體那幕人間慘劇的唐仲龍瞧著盧通幽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詭異表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素來惜命的他連聲恭敬應道︰「是是,鬼王大人,小的這就動筆為大人繪制肖像。」

立志成為中原最有名畫師的唐姓年輕人取下了負在背上的沉重行囊,找了塊相對較平坦的大石頭,用褐青色衣袖盡力拂去岩石上面的干燥積雪,裁剪並鋪就了一張尺余長短的縑素畫紙,取出毛筆硯台墨水以及著色用的各種顏料,大起膽子對鬼教教主盧通幽好一通仔細打量觀察,思索片刻後簡單做到了心中有數、腦中有人,于是開始盡可能的施展身為繪畫天才的造詣本事,竭盡所能認真的在縑素上面勾勒繪畫了起來。

白金毛皮瑞腦消金獸咀嚼尸體碎肉的囁嚅聲音不絕于耳,二十出頭年紀的唐顛固然心中由衷恐懼害怕,但他深知此時若心存他念不能全神貫注于繪畫創作之上,那麼差不多就是與主動自殺無異了。

今日是弱冠之年放棄科舉,棄暗投明般的初步提起畫筆的天才年輕畫師唐仲龍三十歲不到的人生里畫得最盡心盡力的一次,因為他心知肚明這一副畫的成功與否將直接關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畫得好,就能繼續活,就還能擁抱未來和大好前程;倘若畫得不好,那就難免落得一個被撕掉脖子喂異獸當糧食的命運下場了。

且盡人事,以待天命如何吧!

古有讀書人囊螢映雪刻苦讀書,今有年輕畫師雪地石上竭力繪作。前者是為了考取功名飛上枝頭當鳳凰,後者則是為了從殺人不眨眼的天下第五大魔頭手里掙得一條寶貝得不能再寶貝的性命。

過了一柱香左右的功夫,由于緊張壓力而大冬天滲出了滿頭汗水的唐仲龍終于完成了工筆創作,將墨水畫筆擱放在一邊,捧著那副墨漬尚未干透的畫卷匆匆跑向了早已靜候多時的大魔頭盧通幽。

酆山盧鬼王接過那副新鮮出爐的人物精細畫像,細細端看了半天,清瘦女子的臉上逐漸浮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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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贊賞表揚道︰「不錯啊你小子,畫得當真是不錯!運筆有力,墨跡清爽,整幅畫面絕大部分都作純黑色,唯有眉心處的那一條懸針印記用朱筆單獨繪就,創作構思之新穎巧妙,毫無亞于畫龍點楮。好,這種性命算是被你小子給掙下來了!」

後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的畫師唐顛長吁了一口氣,胸中懸著的那塊大石頭飄然落地,適才他繪圖時破天荒頭一遭的那樣聚精會神不遺半分余力的出筆,只覺繪制過程中如有天神相助,整個人好似被那位窮丹青之妙的畫聖吳稻荷附體了一般,這副《鬼王半身圖》當之無愧是唐仲龍平時最最得意完美的作品。

身穿惹眼紅袍的長發鬼王正在美滋滋的專注欣賞著自己的上半身肖像畫卷,忽有一騎高頭白馬朝這邊踩雪悠悠行來。

神駿白馬拉著裝載有海量名貴紅棗的大型華美馬車,足可用「香車寶馬」來形容。鞍背之上一前一後騎乘有兩名西域人。前者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以深紅薄紗遮面,有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絕好風情;後者穿有孔雀藍綢緞襖子,金眉金須甚是濃密旺盛,歲數只怕不小。

兩人皆是典型的西域模樣打扮,大異于中原男女。

鬼教鬼王盧通幽只當這是兩個從西域跑來此地販棗的尋常過路商人,心下壓根就沒如何在意關注,既然自己的臉部真實容貌已被那對男女看到,那就斷不可再留他們的性命,勢必要殺人滅口,要怪就怪這對西域男女生而命數不好吧,須也怨不得誰!

坐在金毛巨「貓」瑞腦消金獸後背上跨坐著的萬鬼之王殺意驟生,修為境界遠遠超越七階地煞境的曠世魔頭將那副人物畫卷扔還到了唐仲龍的手中,左掌往地下運送了一縷本命玄妙真氣,鬼王心念陡閃,驀地里,已逝劍仙駱賓白作為手足和武器的那四根極為細長的鋼鐵墨錐從那堆被啃爛成渣的血泥碎肉里飛了起來,似得了通玄靈性一般,鋒銳尖頭朝前,四錐同時發勁,一齊飛掠向了騎在高頭白馬背上的那對「西域」年輕男女。

眼見一場潑天橫禍就要臨頭,那名穿有孔雀藍綢緞襖子的金須男子及時從腰間金鞘中掣出了一柄血刃長劍,猝然間龍吟轟鳴,金屬踫撞聲鏗鏘作響,血劍一揮之間已將四根渾黑細錐悉數震蕩了開去。

揮劍之人自然就是騎駕白馬大白的魏頡,他縱馬行經蜀州靈寶郡,本就有意登頂道門武行山入龍虎宮拜訪無涯真人徐行,這一日大雪時停,純白鋪地,心系西域玉龍關那場不日即會到來的血腥大戰,本著抄近道趕時間的想法而特意選擇了這條不甚平坦的崎嶇林間小道。剛騎行趕至此處亂石山岡的時候,遙遙的便看見了一頭皮毛呈白金色的大頭怪貓後背坐有一襲醒目紅袍,稍微靠近些後看得真切清楚,原是一名柔順黑發及腰,面容姣好且英氣十足的女子。魏頡剛剛勉強看清了那女子的外貌,萬料不到那紅袍女竟會一言不發便即動手發難,揮射出四根又細又長的純黑錐刺來攻擊自己,大驚之際忙拔出腰間的血靈朝天闕,盡力將四根長錐撥蕩了開去,免了這場驚悚至極的無妄之災。

「爾是何人?你我素不相識,何故惡意出手加害?!」坐于朱丹裙少女許靈霜身後的劍修魏頡瞪著眼楮沖前頭那個紅袍「女」魔頭厲聲暴喝道。

眉宇之間滿是勃勃英氣的鬼王魔頭盧通幽獰笑一聲,眼神陰厲如狼眸、似鷹瞳,從牙縫里狠狠的吐字出來道︰「好小子,能抗住本王這一擊,少說該有五階月兌俗境的修為了罷?」

白馬鞍背上的魏頡被那名柳眉「女子」一下子識破了境界底蘊,心下不禁惶恐駭然,但明白「兩軍陣前氣勢不可有衰」這一道理的他仍裝出鎮定穩重的姿態,沖著那個自稱「本王」的傲慢家伙震聲出言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坐鎮幽都的盧姓大魔頭冷冷干笑了幾聲,貌似完全不願回答此問,先是將那張須眉濃密的假皮面具塞入了衣袍懷里,接著她整個細瘦挺直的身子猛然拔離瑞腦消金獸的溫軟後背,一襲醒目大紅長袍震蕩獵獵作響,瘋魔般的女子極速飛掠向了不遠處那名白馬鞍上的劍修年輕人。

脊背猛一激靈的魏頡臉色駭變,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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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運起本命罡氣,以右手中的血刃長劍朝天闕往前方竭力遞送出了一發孤煙直,純白劍罡氣機勢若疾電飛虹,直戮向那襲朝著自己瘋狂殺來的猙獰紅袍。

「砰」的一聲,長發四處飄逸的鬼王盧通幽渾身縈滿幽蒙詭絕的淡綠氣息,折疊重合雙臂硬扛下那一發堪稱完美的意氣劍招,僅僅受到片刻的停頓阻滯,又即兩手五指彎曲如勾,紅袍擺蕩如惡龍狂蛟,張牙舞爪,殺意燻天,以真正算得上是恐怖絕倫的姿勢動作再度凶猛襲沖而去。

眼見一招孤煙直沒能功成,為那股沖天殺氣壓迫得幾乎要透不過氣來的魏頡又一次傾盡全力揮出獨創武學「暖春劍訣」中的一式「花開時節春滿林」,就此轟出了逆運玉兔內經所得的在周身經絡里積蓄累蘊著的莫大純陽真氣,但見一道粗逾手臂的淡黃色月弧狀凌銳劍罡劃空掠去,充分具備怒電奔雷之勢。

受此等雄渾無雙的暖春內力烘燻影響,弧形罡氣所經之處,坎坷路面所堆積覆蓋的厚厚雪層盡皆軟化消融,變成了滿地透明雪水。

幾丈距離之內,有濃濃春意盎然勃發,好似花開時節提前到來!

那位不是妖魔卻勝過世間所有妖魔的紅袍鬼王身在半空,雙掌往前一堆,朦朧幽靈般的可怖綠霧自其兩掌掌心磅礡而出,恰同地-獄萬鬼月兌離樊籠而肆虐席卷人間一般,那份足能擾人心智的霸氣殺意也在這一刻終于達到了無上頂點。

「轟」的一聲如若建築爆裂般的威猛大響,蘊含著滿溢殺機的幽綠霧氣與可令四季煥然如春的淡黃罡氣陡然間相互撞擊在了一起,一幽一暖,彼此爭雄克制,難以立分高下。

此刻,紅袍魔鬼盧通幽雙手之上那十根將紅衣劍仙駱賓白當場釘死擰殺的「利爪」,已離馬背上坐在前頭的蒙面少女許靈霜不到兩丈距離!

小霜兒面部的深紅色薄紗很快為洶涌氣浪吹去,露出滿臉極端驚悚的害怕表情,坐在其身後的魏頡更是被刮沒了濃金色假須假眉和腦袋頂上的熊皮氈帽,雙目溜圓,呲牙咧嘴,顯是已駭得頭皮發麻,他于危急關頭的最後一瞬祭出玄幻靈寶碧海飛金鏡,猛用「鎮魂」之術,打算趁那個似人若鬼氣勢凶殘的長發女魔頭被鎮得心神恍惚之際,再出幾件通靈法寶飛劍、飛尺、飛斧巧施包抄偷襲,找尋此獠必然存在的薄弱缺陷之處。

「呀啊——」豈料那面通體炫彩奪目的飛金寶鏡剛一祭閃出現,長發飄搖若淒魂幽鬼的紅袍魔頭猝然發出宛如亡靈哀嚎般的慘絕吼聲,聲浪奔涌狂襲往前疾沖,抵擋住了五彩靈寶的鎮魂之功,結伴幽朦綠霧將淡黃色劍罡徹底摧散殆盡,兩股強猛「浪潮」狠厲涌向了坐于馬背上的魏、許二人。

恰若琉璃瓦片砰然碎裂一般,碧海飛金鏡所形成的絢麗靈力彩罩雖成功阻擋住了聲浪與綠霧結合後的剛強霧浪,但也如同翡翠琉璃瓦片那樣被震得碎裂開了無數道顯著痕跡,只怕再也無法抵抗住下一擊攻勢了。

就在魏頡堪堪拔出青霜神劍,準備以青刃上頭的青罡劍芒御敵殺賊的時候,紅袍身子被綠氣籠罩的長發魔女已然來到了白馬馬頭的半臂距離之前,那個酷似厲鬼般的饑殘惡魔一拳將那面飛金鏡靈氣玄力凝攏出來的炫彩防御大罩打得支離粉碎,伸出那兩只奪魂追命鷹勾形狀的手爪,死死揪住了魏頡和許靈霜的前胸衣領。

正當魏頡當機立斷欲圖舍棄手中青霜血靈雙劍發射無上劍氣之時,那一紅一藍兩只模樣可愛歡月兌的小「陰物」順著主人盧通幽的兩條細瘦手臂,快速爬到了胸手相連的位置,兩只小獸往前一撲,分別黏附粘連在了魏、許二人的胸口。

兩名有苦自知的年輕人同時感到強烈得言語根本無法形容的「無力感」,自兩只小陰物爬至胸口的那一剎那,二人即敏銳察覺到本命元神再也不受自我本體控制。許靈霜嘗試著將那只身子發紅的雙角小怪物從前胸撕拽扯下,卻萬分驚恐的發現兩臂再也抬不起來;魏頡妄想舍棄雙劍去合手發射羶中府海內蘊存的無上劍氣擊殺敵人,卻是連「松手」這一最最簡單不過的事情都已做不到了。

真正是身如石膏,動一根小指而不可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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