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月復內心腸最狠毒者,莫過于帝王之師;御人手段最殘酷者,莫過于官家之人。
此言可謂世上真理,自「王朝」這一事物創立誕生伊始便已存在,歷久彌新,亙古不變,滿滿的盡是血淚與教訓,堪稱發人深省。
畢竟所謂「官場」,即是天底下,人世間最大的一個顏料染缸,千奇百怪,縱然再干淨人跳進去,也要被染成五顏六色,再也不復最初的那份純淨顏色,污濁不堪,如同泥濘堆里洗了個澡。
天仙樓大老板耶律望天在一瞬間,從弓弩的發射口中射出了兩顆一只手可以握得住的子彈,一顆將青皮刀客寧彪手中的那柄神屠刀遠遠打飛。
另一顆,則重重的在後者的胸膛要害處深深砸出了一個極其巨大的窟窿,頓時便血流成河,場面之血腥殘酷,令人發指。
身高足有八尺五的那個青皮漢子寧門神,在七星城的戰斗力僅次于號稱可殺六階凝丹境的「七星劍陣」,饒是他修為底蘊不俗,卻也人難以勝過法寶之神力,肉軀難以硬扛巨大的傷害,就這樣應聲倒在了地上,淒淒慘慘,冷冷清清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站不起來。
神屠刀和御雷刀都就此落在了地上,拿不起來,刀,也再無主人。
固然這個五階月兌俗境巔峰境界的純粹刀修,在和年輕人魏頡適才經歷的那番傾力戰斗中損耗過大,羶中府海內的滾滾本命真氣流失了不少,渾身筋脈消耗過巨。
但他那半步六級凝丹境的修為底蘊到底尚在,決計算不得有多麼弱小,甚至可以說還具備著絕強的實力。
他寧彪,一個久經武者拼殺,在江湖里面模爬滾打,吃盡了萬般苦頭,熬過了千般艱辛的超級高手,底氣終究還在,不管面對多大的困難,也都有希望克服,都是可以熬得過去的。
這樣的人,哪怕是到了末路窮途,哪怕已經放棄了和強敵正面對戰,刀意流失得甚多,但他是這麼容易就被殺死的麼?怎麼可能?真是件荒唐可笑,簡直讓人無法理解的詭異之事!
而且最最夸張的是,殺人者並非別人,還是耶律望天這麼一個無有任何修為能力,一具可憐兮兮的皮包骨頭,枯瘦嶙峋,光是看著就感覺沒幾天好活的瘦病鬼?
這樣的家伙,手里面拿著一架弓弩,就可以隨意的打殺一個堂堂正正的五階月兌俗境大圓滿刀修?
這件事情未免有些太過于荒唐了點吧!
藍袍劍客蒼參這會兒才算是剛剛抵達此地,他匆匆順著顧家姐妹花的指引,一路來到了密室,之所以會晚到這麼點時間,是因為听了老魏的言語,真正的強者都是選擇後來居上,只有後一個登場的,方能盡顯一個「大高手」的英雄氣場。
蒼山頭號紈褲蒼參被魏頡的口才打動,這才同意讓姓魏的出這個風頭,讓魏頡先一步殺入此地,等到殺得差不多了,姓蒼的才選擇一個超級合適完美的時機,閃亮登場,裝出一派「拯救好兄弟于水火之中」的架勢,和好兄弟一起對戰敵人,一同撈取這份戰果。
因為來得太晚了,故而藍袍劍客對大刀客寧彪的實力不甚了解,不知道那個此刻躺倒在血泊里面的家伙究竟有多麼強的硬實力。
但魏頡不一樣。
魏頡是和這位號稱喪門神的持刀漢子實打實打過一架的,他非常清楚此人有多少斤兩,刀法有多少水平,內力有多麼豐沛。
不弱,決計不弱!
且遠遠要強于之前自己在落雁塔內意外遇到的那個叫做霍元窠的漢子。
即使寧彪孑然一身,並無品質極高的銀霜鎧甲護身,也沒用那柄可排進天下十大名刀第三的鎮三山,但若是霍元窠和寧彪兩人狹路相逢,或者就直接在落雁塔之中踫了面。
那麼有幸獲勝的,最後苟活下來的,用不著有絲毫質疑,結果已板上釘釘,必然是寧彪寧門神贏,以巨強之自家刀法,斬殺土匪山寨二把手霍元窠!
此人並非等閑之輩,手段果決狠辣,心思城府極深,若不用心仔細觀察,根本什麼都察覺不到,只會覺得他不過是一個十分可笑的傻大個子而已,不足為懼,何足掛齒?
一個看似大開大合的浮夸動作,實際上僅僅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試探而已,一個表面看起來不值一提的小動作,卻往往蘊含著濃濃的強烈殺機,一擊中敵,想在須臾之間便取走敵人的那條性命。
如此雷厲風行的霸氣殺人手法,如此細似繡花一般的精準能力,不能不承認此人本領高超,完全有資格稱作是「人上之人」!
各種凌厲駭人的刀法層出無窮,躲開一招還有另一招在等著,仿佛就是一本厚得不能再厚的武學秘籍,讓人僅僅一翻動書頁,開卷有益,就可以學到許許多多的好東西,增漲好多見識,同時武藝根基也會變得尤為扎實穩固,不亞于一位收費極高的名師。
別的老師教人拿錢,他寧彪「教」人,收的卻是性命!
上個讓魏頡在「招式數量」方面心生敬畏的,還是那個金鸞衛總指揮使陸成霜的親兒子陸正,陸正的掌法和寧彪的刀法一樣,太多太多,各式各樣的都有,陰陽兩氣協調,有千萬種變化,實在讓人應接不暇,形同一尊有腿能夠走路的「兩腳武庫」。
經驗老不老到另說,戰斗力強不強也撇開不談,會的功夫是真心多,太他娘多,比那些苦苦學了一輩子武功的白發老頭都要來得豐富,若不是知道此人是那陸成霜的兒子,魏頡都要心生懷疑,這廝該不會是那種在山中默默修煉了千年的老妖怪吧?若非如此,又怎可能會這般多的武學技藝,且每一門都這般強力上乘,讓人擋也擋不過來,一人可敵百人千人?
那時候魏頡在和敵人陸正搏斗,與人武打之時心思全神貫注,倒也至于有什麼別的太野的心思,但魏頡還是在心里「感慨」一句。
這個世上居然還能有他媽-的這麼用刀的奇怪法子?
和陸正相比,刀修寧彪有過之而無不及,換言之,他寧門神,就仿佛是一個加強版,或者改掌為刀的陸正。
兩者都是一樣的強悍無倫,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其招式的真實性。
心里在此產生相同疑問的魏頡,甚至能明顯意識得到,若不是自己有余勇的大漠星辰訣和老劍聖嬴秋的霜刃把示君,這兩門超乎常理的劍術傍身。
這一場關乎性命的刀劍之爭,搞不好自己當真要陷入一番極其煎熬難捱的苦戰之中了。
至少絕沒有辦法取得甚麼單方面的壓制效果,說不準自己都要被刀法造化水平極大的寧門神反過來壓制也說不定。
勝負未知,生死也就更加無法預料了。
年輕人偷偷捏了一把汗,在自己心里默默的感謝完余勇余前輩,和嬴秋嬴老前輩兩位在自己武學之途上做出了不小貢獻的江湖前輩之後,轉而開始思量起了寧彪其人。
此人整張臉五官著實無可恭維,說他丑吧,都有點對不起「丑」這個字眼,所謂丑那不是形容人的嗎?丑怪這兩個字,或許更適合寧彪,他已經丑得如同妖怪一般了。
皮膚青黑發紫如同憋氣漲臉,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哇,這家伙怎麼長得如此凶神惡煞,這莫非是從九幽之地偷溜出來的怪物?這等丑怪駭人的,應該快些一刀砍死他,為民除害方可啊!
魏頡只是瞧了寧彪幾眼,便心生厭惡作嘔之意,覺得他單論面相上面來說,和那個自己在長江里遇到的魔族鬼神俞肥也差不太多了。
都是看了第一眼,便是你拿銀子請我去看第二眼,老子都不願去看的程度。
然後在稍稍觀察,嗯,原來不聰明,那種莽夫類型的家伙,既然有勇無謀,那就比較好對付了。
魏頡深知一個武夫和一個刀修,兩個修士如同戰力水平差不太多,若論起腦袋里頭心眼子的數目,那毫無疑問是後者要多得多,畢竟純粹練武之人,只需要好好的刻苦打磨自身肉軀強度,以及終日打熬體魄的強度即可。
有道是一力破萬法,武夫的拳腳功夫乃凌駕于世間一切凡人的好東西,類似于劍修靠著劍心念力駕馭的飛劍,殺力之強,通天徹地。
但饒是那位被折腰山老九林清贊譽有加的小武神,在和魏頡戰斗之中,也顯得弱氣不堪,哪怕連紅綢劍客的一絲衣角都沒有踫到,就被八柄飛劍給徹底釘穿了身體,最後被一記隱蔽性極強的「孤煙直」給洞穿了小月復,生死不明,但大概率就是當場暴斃了。
因為有和五階月兌俗境巔峰武夫戰斗,並成功將其殺死的經歷,故魏頡心中坦然,就算眼前這個叫做寧彪的家伙是個刀修有如何?
瞧他那個呆呆傻傻,唯命是從的懦弱模樣,就知道決計不是一個聰明之人,空有修為,徒有其表,根本就不足為懼。
自己連堂堂的陽鳳城頭號武夫都能用飛劍殺死,你區區一個傻大個樣子的小刀修,還真不至于給你放在眼里,直接給你宰了便是。
反正我都把話提前放出來了,只要是能轉過身子去殺死你的主子,不再當狗腿子,那麼老子就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饒你一條性命,倒也不是慈善的菩薩心腸,就是很單純的想省點事情。
但既然你如此迷途不知返,執迷不悟要和我對著干,阻止我沖過去殺耶律望天,那麼實在不好意思了,你就算是實打實的凝丹境刀修,我今日還都非殺了你不可!
魏頡以為可以很快就解決戰斗的。
畢竟自己的修為境界已到了五階月兌俗境大圓滿,還多有了一套名為霜刃把示君的頂級劍術,乃劍聖嬴秋所贈之巔峰武學,不論是內力還是外功,不論是心境還是戰斗經驗,都已不再是那日四階洗髓境大圓滿的自己能夠相提並論的了。
今日在地下密室里踫到的這個青皮刀修,從氣質上來看,和之前在東郭山落雁塔里的踫到胡茬刀修霍元窠沒什麼大的區別,都是典型的腦子不好使,僅有差別就是眼前的這個高高的漢子,內力或者修為底蘊更加豐厚扎實一些。
但且僅此而已了,在實戰較量中,兩個人需要同時直面極多的要素,內力強弱這種僅僅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小要因而已,並不算是決定性的東西,所以魏頡相當有自信,自己能夠十分輕巧的奪走眼前之人的性命,舉手之勞,幾乎都用不著多多耗費些什麼心力,真是沒那個必要。
為何沒必要?因為魏頡從顧家姐妹的口中提前得知了,耶律望天作為在七星城里地位尤其 赫,高于一城之主的存在,還有一張巨大的強大底牌,那就是所謂的「七星劍陣」,即整座七星城里的最高戰力,目前就是在他耶律望天的手上。
既然知道就算殺死了這個刀修寧彪,還需要直面另外一個絕強的戰力,魏頡也就沒有什麼閑情雅致和「喪門神」慢慢磨了,他務必要在蒼參趕來之前結束戰斗,方便自己和好兄弟一起聯手對付七星城中七星劍陣,兩人的能力擰成一根繩子,把力量發揮到極致。
所以魏頡一上來就火力全開,傾盡全力要速戰速決,用最快的速度,比之前殺死霍元窠的時候還要快得多,把該死的寧彪置于死地。
老子要殺的人可是耶律望天,是那個耶律鎮江的干兒子,你小子敢攔我身前,那麻煩你快一些去死好不好?別耽誤我的要緊事情!
大漠星辰訣,霜刃把示君,魏頡一上來立馬就把自己生平所學傾囊而出,火力之雄,無可匹敵,誓要以手中血靈青霜兩劍,在盡可能的短的時間里結束戰斗,同時也結束掉「攔路之人」的那條性命。
可開戰之後,魏頡方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有些太過低估寧彪的實力了。
輕敵了!
這個姓寧名彪的家伙城府實在是太深了,他直接面對自己那麼霸氣無倫的攻勢,最開始都沒有使出全力,因為一旦祭出了全部戰力以後,「底牌」就會被看光,這在戰斗中其實是很不利的。
寧門神一開始的時候用試探法子,一點點的模索著魏頡出招的特色風格,想要試圖模清楚紅綢年輕人是在用什麼類型的劍法在和自己對戰。
被耶律望天稱作為「喪彪」的他,甚至于說,在和魏頡交手了幾十個回合之後,就能夠大致了解到魏頡左右手出的劍招迥然不同,而左手里面那柄血靈劍所遞出的劍法大概分成兩個變式。
他寧門神可從來沒有學過大漠星辰訣,卻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推斷出魏頡劍法的變數,知道大漠星辰訣一共有黃沙遮天式和九星曜日式兩式劍訣,名字不清楚,但是特點已差不多模清了。
若換成去年修為連五階都還沒有的魏頡,只用大漠星辰訣與這個眼楮和腦子都絕頂「好用」的寧彪對戰,基本上難逃一個招式用老,被後者看破招數變化,而陷入十分凶險的劣勢之中。
不得不承認,寧彪在實戰判斷力方面具備這一遠超常人的才能,便可完完全全當得起「大天才」這個三個字的稱謂了。
但天才寧彪,今朝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不幸遇到了自己的「喪門神」了。
紅綢劍客魏頡左手血靈劍使出的大模星辰訣威力雖不小,但其實招招式式都還算有跡可循,但右手里的用那柄青刃長劍揮斬而出的劍招卻是令人怎麼樣都猜不透,也看不穿了。
只見一條粗壯如青龍的罡氣「盤踞」在刃身上面,模樣看起來尤為猙獰霸道,純青色芒罡在甩擺的時候,劍氣充沛到了極點,讓人只覺一旦被此條「青龍」踫到身體,自己的身子就會如一尊瓷器一樣,被即刻摧毀殆盡,不復完整。
而且在寧門神的持續且細致的觀察下,這個穿著扎眼紅綢的年輕人居然從始至終都沒有換過哪怕一次氣!
那條青色罡氣瘋狂恣意的甩動身軀,看似異常的華麗帥氣,遞出的招式便似一個本事月兌俗的舞者在嘲笑那些腿腳笨拙的殘疾人一般,若用兩個字來概括,那就「炫技」。
寧彪可做夢也猜不到,這一套堪稱炫技的武學,竟是那位天上天下,乃至整個宇內劍道最高的神明白帝轉世後所創,差不多就代表了人間目前為止最高也是最強的劍術,名字非常霸道而富有底蘊,喚作霜刃把示君!
這門斬殺了劍狂龍蠡,誅盡兩萬西域兵,甚至于讓烏宛國國君田重顏掉了腦袋的劍法,在魏頡手里那柄劍俠昔日佩劍青霜上面使出來,又仿佛給「它」附加了一層嶄新的意義,變得愈發不同尋常了。
天下第一劍術霜刃把示君,搭配天下八大神劍之一的青霜,再加上天下第一天才劍客魏頡,差不多三個「天下第一」,這無疑是讓寧彪大感震撼。
常年沒有師父,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靠自己模索出來的寧彪在和魏頡廝殺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個類似于「羞辱」的滋味。
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渴求上乘武學,寧彪為了獲許各個門派的武功秘籍,上刀山下火海,歷盡千難萬險,其中最凶險的一次就是在長公主山巽風宮里撞見了陽生道長公羊重器,如果那個老牛鼻子有那柄玄鐵重劍在手的話,饒是惜命萬分的寧彪都毫無疑問會死在那座道門仙山之上,沒有半分余地可言!
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頭,承受了那麼多原本可以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一次次冒著走火入魔淪為廢人的風險,去嘗試突破境界,去修煉提純別人門派的內功心法,站在鋼絲繩下走路,模著石頭過河……
寧彪努力了三十多年,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要有足夠豐富的內功底蘊,想要有足夠強大的修為境界,想要內外兼修,並擁有一套自己可以使出來,在實戰的時候能發揮出作用的強悍功法麼?
身為一個習武之人,一個心湖蘊有心刀的刀修,他想要這些有錯麼?沒錯,根本一點錯都沒有!
但是,他覺得此時此刻面前的那個紅綢年輕人錯了,大錯特錯,錯之極矣,錯得不能再錯!
寧彪只想要問出三個字。
憑!
什!
麼?!
憑什麼這個年輕小子可以享受到自己一輩子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撇去那張帥得讓人想殺人的臉,這個家伙還有一身自己做夢到夢不到的頂尖劍術,有無比靈活如鬼影的輕身功夫,有兩柄品質遠比自己雙刀要好出一大截的雙劍……這些東西,我也要想要啊!
寧彪欲哭無淚。
于是他想方設法的把悲痛轉化為了力量。
長得帥是吧,那老子便剁爛你的臉!
修為底蘊高是吧,看我不廢掉你滿身的內力!
手中的武器品質好是吧,這兩把劍以後都將是我的!
憤怒到被沖昏了頭腦的寧彪好像一頭真正意義上的谷中「山彪」,以莫大的攻勢開始迎戰,再也尋覓最先的那份試探氛圍。
沒了試探,就只剩下強攻對戰強攻。
一方想要快速解決戰斗,所以強攻;另一方為敵人的優秀感到憤怒,殺人泄憤的想法和存活下來的心思兩兩結合,使之戰力得到一個加成,既然有強攻的能力,也只能夠以強攻來應敵,那便強攻!
這恐怕就是江湖上人們常常說的一句話,最好的防御就是全力進攻!
紅綢劍客是從剛挑起戰斗以後就傾力而為,那個青皮刀客,卻是在意識到眼前這個混蛋小子戰力實在太高以後,方才不遺余力的施展出了自己的全部刀法,不得已用自己生平所學來決戰此人。
既保護自己的命,又保護身後大老板耶律望天的命。
寧彪以神屠御雷雙刀廝殺,短短上百個回合,左右兩手使出不下二十種刀法里面的招數,真正可以說是千變萬化,換成普通人,莫說能夠抵擋得住,估計就連看都看不清楚,都這家伙是刀法耍得頭昏眼花,目眩神搖,連站穩都成了奢望!
魏頡左手血靈使大漠星辰決,右手青霜出霜刃把示君。
黃沙遮天與九星耀日完美結合,以孤煙直劍氣作為出敵不意的法寶;青龍舞動身軀,一氣只有一劍,一劍可衍生出無限種變化,令人決計捉模不透。
雖然旁觀者清,當局者更清,魏頡非常了解自己這兩門劍法有多麼厲害,這場戰局也很明顯是自己佔據優勢,準確來說是大幅領先,勝利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他卻也實實在在的有感到微微詫異,覺得有那麼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意識到自己可能最開始有些過于輕敵,以至于錯誤了估算了這個姓寧家伙的實力。
原來被呼喚作「喪彪」的寧彪,一點兒都不「彪」,正好相反,他絕非什麼莽夫,甚至于比小武神鼓武都要來的得聰明,來得驍勇善戰,來得讓人小覷不得!
自己的大漠星辰訣已算得上是人間不多的頂級上乘劍法了,就算是中原某些大型武林宗門內部的鎮派之寶,也不會有自己的這套武學那麼攻守兼備,那麼威速雙收。
而那門由老劍聖嬴秋自行開創出來的霜刃把示君,則更是天下難能一見的超級劍法,這門連中原武林劍術第一人龍蠡都擋不住,連數完精兵都攔不了的劍法,用嬴老爺子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以此劍法,為人間劍術拔高一籌。
此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恐怕也只有昔年天庭劍道殺力最強的白虎帝君有資格說得出口了,換成別人,一定是在說大話,是在大白天的做夢。
然而,就算是左右兩只手齊出,血靈和青霜,兩柄寶劍遞出不同劍法,星辰訣和霜刃示君兩大超強劍術一股子的傾瀉-出來,卻也根本就做不到速戰速決,只能壓制,而能難僅憑自己的劍術就徹徹底底的戰勝寧彪的雙刀了。
這就已經相當恐怖了,畢竟那可是有血靈青霜,一柄紅等屬性的劍胚,以及一柄天下奇罕的神劍同時施展而出的劍法。兩劍出兩套頂尖劍術,迎戰之人便會好似甚是不幸的落入了一座龐大劍陣之中,以一人之人抵擋好幾個人的聯袂進攻,情況之凶惡險峻,實在不亞于在懸崖邊上跳舞。
但寧彪卻並沒有因此而落敗。
反而愈戰愈勇,愈挫愈狠,以雙刀不斷地斬出猛力至極的刀法,仿佛在用自己的身法動作像敵人魏頡訴說著四個字。
老、子、不、服!
在後面,那襲紅綢使出偷師來的幻魔身法,配合周身之紫霄真氣,竟隱約幻化出了一陣陣朦朧若幻魔氣機的物事,踏罡步斗,腳下生風,紅影和紫霧融合在一塊,顯得愈加玄幻奇妙而不可思議,實實虛虛,真真假假,常人絞盡腦汁都都無法模清楚年輕人的動作究竟是怎麼樣的。
滿身上下有紫霄真氣流淌著的紅綢劍客原本以為,自己都用那樣的全力了,內功外功輕功劍法,全部都已是自家的巔峰水平,除了體內還沒有一顆「無上劍丹」以外,其余的戰力都已可綽綽有余的被視作是一位凝丹境的劍仙了。
可他寧彪還是絲毫沒有馬上要落敗的跡象,極有一派「接著打啊,老子還撐得住」的魄力架子,持久力和心境韌性果真讓人佩服,換成是普通修士,就算有本事能抗得住魏頡那些超乎常理的劍術,也會在那無比可怖的「劍陣」攻勢之下節節退敗,以至于心神不定,甚至當場心「鏡」崩碎,被自己活活嚇死都不是沒有可能。
誠然,和那些沒屁用場的懦夫相比,五階巔峰境界的「喪彪」,確確實實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刀修二字稱謂的前頭,完全可以再多冠上一個「純粹」的前綴詞。
純粹刀修寧彪,在這間昏暗密室內,激戰純粹劍修魏頡。
深知自己不辦法在一時半會兒的功夫里,僅僅依靠著兩柄佩劍,基本難以快速分出決定性的勝負,于是魏頡這才讓冰塞川雪滿山兩柄細小飛劍從自己的袖子里面飛出。
打算以這兩條仙界神明贈送給自己的通靈寶劍,來作為誅殺喪門神的「勝負手」。
要不怎麼說是仙家重寶呢,成效果然顯著,兩劍齊齊掠去,在一瞬息間重重斫砸在了那柄滿是雷氣的「御雷」之上。
以神裂山脈驚雷礦石冶煉而成的御雷刀立刻便從寧彪的右手中月兌出,遠遠而飛。
一刀失手,戰意卻不見減少。
僅剩左手中一刀的寧門神仍是打算以單手刀繼續作戰。
戰局一錘定音,終于因為魏頡的「幫凶」蒼參的到來,寧彪心理防線徹底宣告崩潰。
他主動認輸,魏頡也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放過了他。
寧彪自認敗北,調轉刀鋒,主動去刺殺那位天仙樓大老板,也就是他的「主子」耶律望天。
令魏頡本人都萬萬沒想到的是,寧彪居然被兩「彈」給瞬時轟殺了!
那是可是半步六階凝丹境的修士,竟死得這等草率?!
此時穿著黃底藍紋袍子的蒼參也已趕到,魏頡瞪大眼楮瞧著仰天躺在血海中,胸口處赫然一個巨坑的青皮刀修,心情尤為復雜,為他之死略感不值。
驀然間听得「 嚓」一聲,魏頡登時一驚,抬起頭,和好兄弟蒼參一同朝著前方望去。
骨瘦如柴似病鬼餓殍,臉無血色的耶律望天在以手中那只純金弓弩輕松射殺寧彪後,又快速扭動某處隱蔽起來的機關,將自己身後的那塊石門打開。
放出了自己麾下,乃至整座七星城里最強的戰力。
只見七名身材不同、長相不同,但清一色都穿灰衣的劍修自門後頭躍了出來,繼而像銅牆鐵壁似的擋在了自己的主子身前,每一個手里都緊握有一柄絢麗多彩的長劍,他們如同鐵血戰士一般,死死的護住耶律望天。
此乃七大五階月兌俗境劍修,合稱「七曜」,他們每個都是廝殺能力不俗的「實戰家」。
因為縱-欲過度而不具人樣的耶律望天手里仍不松開那架金弩,但因為此時有了七曜的守護,有恃無恐,故腰背得以挺直,說話也絲毫沒有哆嗦了。
他神色鎮定,沖著前頭不遠處寧彪的那具新鮮尸體「呸」了一聲,然後露出了鄙夷惡心的面部表情,唾口罵道︰「喪彪啊喪彪,你這狗雜-種,虧得老子提前準備的這一架「金丹亂射弩」,一彈可殺五階,兩彈可殺六階,若沒得此等寶貝,我今朝還真就死在了你的受傷,真是晦氣,晦氣到家了!」
耶律鎮江的干兒子耶律望天確實是有所紕漏疏忽,沒有意料到寧彪先前一直在努力藏拙,把自己裝成了一個沒城府也沒心機的「傻大個子」,假裝真誠萬分的給自己當貼身侍從,但實際上卻是義父大人早早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暗棋」,目的就是在自己想要反叛之時,將自己及時殺死,永絕後患。
即使沒有發現喪彪的真實身份以及長期隱忍的目的,他耶律望天畢竟是在官場這個染缸里混出了個五光十色的高手,就算沒能推斷出寧彪一直以來都在演戲,他也從始至終都沒有對這個喪門神完全放心過。
因為兒時的慘痛經歷,見過自己父親遭親戚背叛而絕望自殺的死狀,本名白萊、白望天的他,素來都不對任何人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多疑至極,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親信,哪怕是貼身侍衛,為了保險起見,都絕不會隨隨便便把極為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
畢竟人心隔肚皮,誰也沒法子徹底看透一個人。
所以就在去年年底,他耶律望天充分發揮才能,以折腰山老七毛巳文的參與下,成功自制研發出了一架名為「金丹亂射弩」的絕強武器。
以十分堅實的材料與濃度不小的純金融合打造,為了增強威力,弓弩內部所裝的「彈藥」根本不是尋常的火藥。
而是金丹。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從死去的凝丹境修士體內剝離出來的珍貴金丹!
金丹亂射弩中-共有三顆金丹,這也就以為這架弓弩之中蘊含了三名仙品修士死後尚存的部分靈氣。
每一顆從六階修士尸體里取出的金丹都尤其貴重,饒是折腰山那麼厚的家底,也最多只能幫到這個份上,三顆,真的就是極限了。
而那架造型美觀的純金弓弩,則是耶律望天不為人知的一大底牌了。
就連身為貼身保鏢的刀修喪門神都全然不知,一點兒都不了解。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若不知,那可就要殆了。
所以寧彪死了,死得非常慘。
三顆凝真金丹做成的「金彈」,第一彈狠狠震開了喪彪左手中的佩刀神屠。
第二彈,則冷酷無情的轟入了寧彪的胸膛。
一彈殺門神,就是這麼一顆積蘊著巨大靈氣內力的彈藥,把喪門神寧彪的胸口炸裂出了一個足可塞入拳頭的大洞,胸骨碎得干干淨淨,心肺自然被打成一攤爛泥,如何能不死透?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耶律望天手段之狠,實在叫人咋舌!
一顆金丹殺月兌俗境修士,兩顆金丹滅凝丹境修士的說法,看來也絕對不是空穴來風,空口白牙說大話了。
親手掃清門戶,誅殺半步凝丹境刀修凝彪以後,天仙樓大老板耶律望天站在七名灰衣劍修的身後,發出一陣鄙薄的冷笑。
剛才他把已然死去的喪門神寧彪好生謾罵了一通,勉強出了出胸中惡氣,反正是叛徒,死了也就是死了,雖然浪費了兩顆金丹有些可惜,但好歹還剩下一顆嘛,還有一次可以保命的機會。
更何況自己的身前還有七曜作為保護呢,有甚好怕的!
「喂,小子,你是劍仙?」耶律望天沖著魏頡高聲叫道,「不錯不錯,本大爺就喜歡劍仙,等一會兒你死了,我就把你體內的那顆無上劍丹給挖出來,做成一顆彈藥,存在這架金丹亂射弩里面,你身邊那個幫手,可也是仙品劍修麼?」
穿有藍色法袍的蒼參朗聲一笑,爽快的回應道︰「你爹我只有五階月兌俗境大圓滿,沒有六階,讓兒子你失望了。」
明明白白被佔了口頭便宜,城府之深猶在寧彪之上的耶律望天卻也沒有形怒于色,只是再度磨了磨牙,那張慘敗無血的臉上浮現出陰沉沉的表情,自言自語道︰「可惜啊可惜,本來還想一口子多兩粒金丹作為彈藥,不過也挺好,損失了一顆金彈,干掉出了一個臥底,這買賣蠻劃算的,挺好!」
手里拿著金丹亂射弩的耶律望天忽然哈哈一笑,振聲道︰「喂喂,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老子養著你們,是讓你們在這兒傻站著的?龍淵、風翅、柳葉、電光,一會兒結完劍陣以後,你們四個負責殺那個穿紅衣服的劍仙,火石、金璧、裁雲,你們三個主要對付另外那個漢子。」
淮南道第一紈褲蒼參大感不平,向來很要面子的他瞪大眼楮,扯開嗓子罵道︰「你女乃-女乃的,憑啥他四個我三個啊!不公平,怎麼可以如此區別對待!」
一身扎眼紅綢的年輕人魏頡神色快意,因為雙手持劍的緣故,用肩膀輕輕踫了踫蒼參,笑道︰「誰叫我是劍仙,你不是呢?給你分到三個就不錯了,知足吧你。」
蒼參拔出了腰間的翠綠地靈劍,緊緊握在手中,翻個白眼,沒好氣的回了句︰「你是個屁的劍仙!」
「都我上,誰宰殺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我賞他個天仙玩,不,十個天仙!」
隨著耶律望天如此「重賞」之下,這七個長期被壓抑在密室內的七曜劍修,皆如狼似虎,仗劍極速朝前方殺去。
魏頡和蒼參兩人亦同時挺身前沖而去。
欣然陷入七星劍陣之中。
以二對七,視危厄如同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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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視危厄如同無物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