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舜皇帝?」
魏頡心生巨大迷惑,只因他作為土生土長的中原男兒,自然十分清楚那位「舜帝」究竟是何許人物。
那等足可彪炳千秋,被萬年後人所銘記的中原大人物的名字,從一位自西南大黎國而來的女子口中說出,總歸會讓人產生費解的感覺,唐突且違和。
千年以前,中原有帝國王朝鼎盛繁華,曰「大舜」,其開國皇帝姓姚名虞,生有重瞳,命里有威震天下的氣數,有佔卜師算卦,稱其乃上古祖龍投胎,此人文成武略英雄無敵,是華夏土地上誕生的,極其著名的一位大一統帝王,後世稱其為「千古一帝」、「萬聖至高先君」。
姚舜大帝與其皇後娥煌育有一子名姚禹,根據嫡長子繼承制,傳位與之,然後便就辭去了帝皇之位,默默遁隱山林,再也不聞行跡,生死莫測。
據民間有人傳聞,大禹王朝太祖皇帝嬴霑便是姚虞的轉世,虞之子名禹,這也很有可能是禹朝國號為「禹」的一大原因。
當然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都只是沒來由的猜測罷了,絕非什麼決定性的事實證據。
蘇羽白知道魏頡對此會有所不解,于是點點頭,面部表情仍十分肅穆,似要開口說出一件頗為重要而神聖之事,一身白衣的她盯著廟內那座石雕塑像,緩緩說道︰「那位舜朝皇帝一生共有八名妻子,分別名娥煌、桂叢、元斐、玄月、青竹、朱弦、瀟軒,以及一名素來沒有名字記載的女人,這八女當中,除了娥煌是正妃皇後以外,其他七人都只是側房妃嬪,除了那個無名女妃外,剩下的人皆不可與皇後爭寵。舜帝稱呼那名連名字都沒有的女妃作「青兒」,此為昵稱而非真名,大帝對其極度寵愛憐惜,只因青兒是舜帝的青梅竹馬,二人兩小無猜一塊兒長大,可惜青兒出身過于貧寒,門不當,戶不對,縱然能加入皇室血液,也萬萬做不得六宮之主的皇後,只能當一個小小妃嬪,被娥煌壓上一頭。大舜皇帝迎娶青兒後,深深愛著她,青兒同樣也極愛舜帝,願意為了愛人去死,被皇帝起了個昵稱「青兒」的女子平日里沒日沒夜的刻苦習武,曾在六次危急關頭救下了皇帝的性命,可以說是大舜王朝的莫大功臣。」
白衣女子蘇羽白說著,沉沉嘆了口氣,低下頭,繼續道︰「後來青兒懷上了身孕,懷胎九月,即將臨盆產子之際,被素來嫉妒她的皇後娥煌污蔑,說其與貼身侍衛有染,那肚子里的孩子並非龍種,是和別人私通苟合以後的孽-種,甚至還指責青兒膽大包天,敢往端給皇帝喝的酒水里面下毒,意圖弒君謀逆!為自證清白,青兒眼眶含淚,仰頭飲下了那杯原本要給皇上喝的御酒,果真毒發,當場月復痛如絞,捧在大肚子滿地打滾,見如此境況,舜帝大驚,但那酒中有毒也確實是事實,若換成自己飲下此酒,恐怕也難逃一個駕崩的下場,既然現已人贓並獲,那也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能救她一救了。心狠手辣的皇後自然借題發揮,不肯錯過這個奠定自己六宮之主地位的大好機會,一口咬定青兒是畏罪自盡,遂拔出了侍衛的佩劍,一劍貫穿了青兒的胸膛,胎兒尚未出世,母親便已身亡,場面堪稱淒慘至極,娥煌手段之歹毒潑辣,簡直令人發指!」
「又過去幾年,大兒子已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早已心灰意冷的大舜皇帝姚虞見時機成熟,便簡單尋了個理由,把宮中所有妃嬪,包括皇後娥煌在內的妻子都休了,類似于淨身出戶。然後將一國之君的皇位禪讓給長子姚禹,就此舜帝消失得無影無蹤,世人都不知道姚舜大帝晚年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到底是因何而死,又崩于何地。」
魏頡始終沉默不言,緊緊鎖著眉頭,安安靜靜的听著大黎國女劍修跟自己講述這段發生于千年之前的古早故事。
只因蘇羽白所說的這些,與自己听聞的歷史有些極為明顯的出入,就照自己所聞,那舜帝
姚虞確乎是有八名妻子,但其中最愛的,唯有皇後娥煌,也曾以毒酒賜死過一個犯了錯的無名女妃,但像什麼和那個無名女人青梅竹馬,甚至被其相救六次這種夸張至極的事情,就更加從所未聞了,一點兒都沒有听說過。
一個未被載入史冊的小小無名妃嬪,竟能夠得到大舜開國皇帝那般眷顧寵愛?
舜帝堂堂一代人杰、千古一帝,丹青史冊之上被無數後代君王奉為終身偶像的傳奇角色,竟會被一個女人相救六次之多?
眾所周知,為舜帝誕下了子嗣姚禹,綿延傳宗接代,助大舜帝國開闢神話功業的大皇後娥皇,竟會是一個手段歹毒狠辣,連即將分娩的孕婦都不肯放過的黑心女人?
這種事情的可行度,實在是有些低得出奇,魏頡對此不甚確信,那也情有可原。
蘇羽白忽然轉過頭,「小頡,你是不是想問,這些和史書上迥然不同的事情,我都是從哪兒听來的?會否只是道听途說,隨便講講?」
魏頡「嗯」了一聲,如實回答︰「蘇姐姐所言,與我曾經學來的歷史有明顯出入,所以令人感到費解,還望蘇姐姐能夠幫著解惑。」
蘇羽白微微一笑,繼而說出了更加震撼的真相,她和顏悅色的解釋道︰「有出入很正常。因為我剛剛所說,絕非外頭廣泛流傳的歷史故事,而是切切實實,由舜帝本人,親自寫在秘密卷軸之上的文字。」
魏頡很是驚訝,挑起眉頭,匆匆問道︰「哦?舜帝還有卷軸文字流傳于世間?既然是所謂的秘密,蘇姐姐又是從何而知的?」
蘇羽白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是從我爹的遺物里面意外翻找出來,沒想到,就讓我得知了一段世間絕不能知曉到的隱秘歷史。」
魏頡明白,自己此刻已有幸聆听一個幾乎從來沒有其他人听說過的上古秘聞,機會難得,自當洗耳恭听。
蘇羽白娓娓道來︰「我在那份卷軸里面知道了當年的大舜皇帝為何要早早退位,讓自己的年輕兒子來當舜朝的皇帝,只因他恨自己的皇後,非常恨,恨之入骨,但沒辦法,他不能去殺掉娥煌來為自己心愛的姑娘青兒報仇,因為至少在天下人眼中,娥煌出身 赫名門,且是為天子誕下了一個龍種,未來有望成為太後的女人,而那個小小嬪妃無名氏,家境貧寒,能夠嫁入皇室宗親就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若不是舜帝姚虞竭力懇求父皇讓自己娶青兒,那個沒有名字的女人恐怕連納入後宮當妃子的資格當沒有。若是舜帝休掉了皇後,類似于兔死狗烹,世人皆會覺得大舜的君王原是個無情無義的昏君,頭腦昏聵,竟然會為了一個企圖毒害天子的妾室,把自己的正宮給罷休了,這等被紅顏禍水蠱惑的丑聞,換成任何一個稍微要一點面子的皇帝都是接受不了的,舜帝也不例外。可能是對心腸毒辣的娥煌還有感情,也有可能是他實在下不去那個手,拉不下那個臉,心里舍不得,也沒辦法做到那麼絕,總之一直到姚虞不再做皇帝之前,娥煌都在六宮之主的位置待得好好的。」
「後來熬呀熬,熬到舜帝長子姚禹能夠統鎮一國的時候,姚虞終于有機會把肩上的膽子給卸去了,他果斷的把自己每一個妻子都給休掉,包括本是皇後的娥煌,禪讓龍椅寶座給了兒子後,大舜的頭號皇帝總算得以擁抱自由,不再當什麼一國之君,而是踏步江湖,當上了一名瀟灑快意的武林游俠兒。」
听到蘇羽白講到這里時,魏頡眼神頓時煥發光彩,顯然有被點燃了興趣,听得愈發入迷專注。
白衣女子臉上也漸漸浮現十分精神的表情,想想也是,這世上不論男女,又有誰都不愛俠客?
「舜帝不當皇帝,該行當起了劍客,仗劍走天涯,仗的何劍?名劍重華!那柄「重華」分量極沉,足有九九八十一斤,為舉世不可
多得的精兵神器,可殺人于千鈞之勢,沉重且厚實,非有逆天巨力無可毀之。」
蘇羽白已是滿臉憧憬與向往,「大舜皇帝就是靠著那柄重達八十一斤的巨劍,臉上帶著遮蔽真實容貌的面具,在不被任何熟人識出身份的情況下,在江湖快意恩仇,大殺四方,晚年的日子過得可謂甚是痛快自在,再也沒了昔年于皇城里的束縛和限制,做到了真正的自由自在,天大地大任我逍遙!」
「想不到姚舜皇帝,竟還能有這等不凡的經歷,我原本以為,自古以來但凡能當皇帝的,都看不上江湖里的那些恩怨情仇呢,畢竟是混跡廟堂了多年,被那麼多老王八生生捧成最精最狠的那一只「老大王八」,該當很無趣無聊才是。」
魏頡笑道,「誰承想,今日听了這匪夷所思的故事,才知是我把人想得太過片面,真是太死板了呀!」
「誰說不是呢,我那天讀到舜帝自述往事的時候,都大感驚訝,想不當明明都當過皇帝的人,居然還會對江湖風情那般繾綣依戀……此種情況,我懷疑很可能和那個青兒有關系。」
蘇羽白神色認真的說道,「因為照舜帝自己的說法,他當年曾與青梅竹馬的青兒一塊兒游歷過一段時間的江湖,不是很久,但那段回憶深深的烙印在了大舜皇帝的心中,揮之不去,永遠也難以抹去。」
魏頡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之前同樣和自己一起行走過江湖的綠衣小丫頭卜倩,心神略微恍惚,並沒有繼續接話。
蘇羽白正講得投入,故也沒有注意到魏頡這短暫的失神,接著慢慢講述自己所了解到的那點兒故事,「多年過去,大舜皇帝已在江湖好生闖蕩游玩了一番,也算是彌補了一下曾經的遺憾,等到諸事皆盡,他也就準備去死了。死的地方已經想好了,他要去北方,就因為青兒曾與他說過,希望自己未來有一天,能去北方看看,所以舜帝打算孤身入北,最後讓自己的生命結束在北方。」
白衣女子突然用手指了指地下,轉頭對著身邊的紅綢劍客魏頡說道︰「就在這里,千年前的姚舜皇帝就死在了這里,我和你腳下踩著的,是千古一帝的帝王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