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昭之女關櫻向來就是唯我獨尊的行事態度,這般肆無忌憚的我行我素,也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其父親乃一代無敵刀聖,更多的,還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具備的那份硬實力。
年紀輕輕,堂堂八階天罡境刀修,姑且不談這修為來得正當不正當,至少這等驚為天人的匪淺造化,已然遠遠超過了關刀聖青年時期的水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女兒強過了父親。
關老五之佩刀名「唯我獨尊」,女兒並未繼承那柄天下第一名刀,但傳承了刀中所蘊含的那位天上天下我獨尊的霸氣作風,也算是一種「女承父業」,無愧姓關。
而魏頡這個人對于關櫻而言,絕對連什麼朋友都算不上,頂天只能算是「認識」。
初次相識于雲頂郡天門城,此子在吃下一記傾力拳罡後,猶能保持不死;之後在煙霞山星斗大會上,這個姓魏的又生生扛下了三發「拽星墜」,連救兩人,逞了一番豪杰威風。
這兩次很不愉快的相遇,歸總一下即可發現,全都是關櫻在單方面吊打魏頡,後者絲毫無還手之力。
過去是,現在也是。
就算現如今的魏頡已有六階凝丹境實打實的修為,半步天罡境的內力境界,也萬萬敵不過眼前這個姓關的女子刀修,若真刀真槍的打起來,結果絕大概率就是魏頡當場身死,死在刀下。
為何不是百分之一百?那還要歸功于魏頡羶中府海內積存著的那最後一縷無上劍氣,那是年輕人唯一有可能輕松戰勝關櫻的契機,沒有那縷劍氣,對上了戰意凜然的關昭之女,基本上可說是勝算渺茫。
所以沒必要為了區區幾件法寶,把性命給賠進去,沒那個必要。
行走江湖,講究「多個朋友多條路」,可不興到處結仇。關櫻這個為了攀登武道什麼喪心病狂之事都干得出來的可怕家伙,雖然兩次險些要了魏頡性命,那怎麼說也不會歸入「敵人」這一欄里面去,所以真的沒必要與之結仇,能忍忍這臭脾氣,退一步天空海闊,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蘇羽白性子同樣直率,脾氣當然也不小,但和關櫻這種近乎病態的人相比,那還是有點兒小巫見大巫的意思在里面,再加上如關櫻所說,蘇羽白確確實實是連凝丹境的水準都還沒有,一個五階月兌俗境大圓滿劍修,對上一個八階天罡境小圓滿的刀修,會是什麼結果,恐怕無需多言。
這就是魏頡會那麼爽快直接的把自己的三件法寶,定心珠、壓龍缽盂和縛龍繩這三樣佛教重要器物白白交給關櫻的原因。
倒也不是魏頡人品好,心胸寬廣,實在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給。
若不給,只怕頃刻間就須跟一位天罡境強猛刀修大戰一場,原本只需要舍點東西就能平息的事情,到那個時候,恐怕不見血那是決計解決不了的。
那可就真的虧大了!
若是蘇羽白身上並未背負著為父親蘇君希報仇雪恨的重擔,那麼今日被羞辱至斯,搞不好會沖上去跟姓關的拼了也說不定,大不了就是死嘛,她蘇羽白又不怕死。
但既然父輩的血仇尚且未報,那麼蘇羽白就不能死,她要活著,所以只能吞聲忍氣,即使被關櫻那般言語折辱、威壓震懾,大黎國女子劍修蘇羽白也強忍著巨大的怒意和火氣,並沒有發作,讓這個風波就此消散,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先後力壓魏頡和蘇羽白兩名劍修的關櫻心情著實不錯,自己的目的也十分順利的達到,臉上不自禁流露出了快樂張揚的神色。
脖子上戴著佛門定心珠的「關女俠」手握雙刀,刃身呈現漆黑與鎏金色,一刀乃她自己原本的鋒銳武器,星辰霜寒一年一換,故此刀名喚「星霜」。
另一柄刀鋒黃金的精美長刀叫做「天淨沙」,是古道昔年與刀聖在泰山決斗,一人一刀硬闖天燭國上京時候所把持之物,殺力同樣極度強悍,戰績彪炳。
這兩柄稀世神刀之上,當下已覆蓋了濃濃的佛門氣數,變得煥發出異常奪目絢爛的金光,神聖而莊嚴,似有那西方極樂世界的佛陀親自為這雙刀「開光」,賦予生命力。
刀修與刀,都是活物!
縛龍繩還有那個壓龍缽盂,這兩件「釋聖」一衲禪師所贈的佛教聖物,其中蘊含著海量的佛門氣數,對修行頗具好處,不是尋常寺廟里的物事能夠相提並論。
魏頡體內的紫霄真氣由沖霄真氣和東來紫氣兩股氣機匯聚而成,其中沖霄真氣則是依靠著內功法門「沖霄內經」修煉而生,平日里魏頡練習刻苦佛教內功,基本上都離不開那缽盂和繩索那兩件好寶貝,故而可說是作用極大,效力不俗。
若沒有此物,年輕劍仙的紫霄真氣應該是到不了今日的水平,要往下倒退不少。
有個詞叫「反哺」,魏頡在借助法器砥礪修行之後,往往也會把自身部分氣機真力抽出並送入其中,用以滋養靈物,不至于過早出現嚴重耗損,壽命不夠長久。還有就是,像抓住了類似「八寶彌勒」師燼這樣的賊和尚,魏頡會主動剝奪其身上的佛門氣數,承載裝入壓龍缽盂內,好好保存,細心珍重。
奈何今日年輕人丟了寶貝,堪稱滿腔苦意,有苦難言。
自己辛辛苦苦栽樹澆水,好不容易結出來的果實卻被別人給摘去了,為別人做了嫁衣,一無所有,啥也沒撈到,還不幸折了顏面。
缽盂和繩索上頭蘊含的磅礡佛門真氣,點滴不剩,此時此刻已被關櫻全數吸收,並將之通通覆蓋在自己的佩刀之上,裹挾住刃身。
一黑一金,星霜天淨沙上面,已經滿滿的全都是華彩芒光,晃人雙眼,此乃氣機神力擁簇所至。
魏頡看著那兩柄大變模樣的雙刀,暫時不去想這個姓關的為何要奪走自己佛家法器的真力,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行事瘋狂的女武痴,將來一定會被劍聖嬴秋給砍死,一定!
如此想法雖顯得心胸有些狹隘,但確乎是件極為大概率的事情,嬴秋自封「江湖守門人」,他日關櫻躋身陸地塵仙境界,不出意外的話,二者肯定會有一戰,再度復刻一遍昆侖雪山上發生的「刀劍之爭」,關櫻為給父親報仇,注定會去和白帝轉世的嬴老爺子決戰一場,屆時,她很難不再走一遍關昭的老路,被宇內最強的老劍聖殺死。
白衣女子蘇羽白,和紅綢劍仙魏頡,兩人皆用一種殺意、敵意、恨意極其濃烈的眼神盯著那個布衣女子,如視大仇人。
關櫻則面容怡然,挺胸抬頭,手里握住金光璀璨的雙刃,轉過身,朝向了那個穿著濃紫大衣的丑陋老者,沖那個糟老頭子叫道︰「何遜,一炷香之內,我要你命!」
此言之張狂恣意,委實是令人震驚,就連一直立在旁邊當局外人的古道都吃了一驚,昔年刀神瞪大眼楮問道︰「櫻兒,你在說些什麼啊?何遜與你之間的差距尚且明顯,這兩個月的時間你難道還沒發現麼?怎的現在說出這種話來了?!」
關櫻死死凝視著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丑怪老家伙,眯起眼楮,冷笑了幾下,「我知道,但古道,你可清楚,我這兩個月,從來就沒有真正用出過全力,一次都沒有。」
青雷雪山山主何遜聞言,同樣笑了幾聲,不慍不怒,朗聲道︰「小妮子,你說你沒用過全力,呵呵,難不成,你以為我用過全力了?實話告訴你,我觀音劍的真實實力之強,遠超出你的想象,我這池塘里的水之深,足夠淹死你十回了!」
關櫻用鼻子重重出了口氣,咧開嘴巴,笑道︰「觀音劍?這綽號其實還蠻好听的,當年你求一衲禪師傳你佛門大金剛印遭拒,你死皮賴臉的在人家的青泥寺里住了大半年,那段時間里,是否就想好了自己將來要在綽號里加入‘觀音’二字?」
何遜冷不丁遭到武林晚輩如此譏諷,起初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但畢竟他也算得上是老江湖,很快又鎮靜下來,大聲回應︰「我之所以自封‘觀音劍’,是因那觀自在菩薩手持玉瓶柳條,恩澤普渡眾生,暗示著我的劍法造詣廣傳天下,世人皆聞。觀世音有諸多人間化身,又正好符合我一生鑽研武學大道,精益求精,多多益善的秉性……」
「好一個精益求精,多多易善!」關櫻無禮至極的打斷了雪山之主講話,「你何遜這輩子先是放棄修習佛法,改練拳法,後來拳法不成,又改行練槍,槍術水平還是不行,便去練刀,刀法依舊沒什麼大的出息,這才又跑去練了劍,你這等半途而廢的可恥家伙,還有臉皮在這里跟我說你精益求精?還有顏面談什麼多多益善?真是要讓人把牙都給笑掉了!」
頓了頓,她又殺人誅心的補充道︰「怎麼說,‘何不勝’,你為何就是不勝?」
此言語一出,就等同于是徹徹底底揭開了何遜的痛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