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扶醉去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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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泠手握青色酒葫蘆,神情異常惆悵,喃喃自語道︰「後來我實在沒辦法尋到青帝的下落,意冷心灰,便選擇在這座多寶山自行隱居起來,當一個超月兌俗塵的仙人,反正王朝更迭和歲月流淌都和我這等仙中之豪沒什麼關系,每日過得逍遙自在,尋不到靈威仰也就尋不到了,寂寞也就寂寞了吧,能接受,一千多年都熬過來了,慢慢混日子,但是……」

鳶冷一臉哀怨地看向了不遠處,瞧著地上那只已經死去了龍頭金雕,恨恨的說道︰「我的小金啊,我好不容易養一只寵物,天天給它喂好吃的,各種靈株仙草給它當飯吃,養得這般漂漂亮亮、威武雄壯,可惡,就這樣給人弄死了,給本大仙氣得呀,牙都疼了,那人是真該死!我鳶泠也真是慘吶!」

這會兒魏頡終于知曉,為何鳶泠會跟自己借一次青霜劍來誅殺南宮豐羽,不為別的,只是因此人把那只喚作「小金」的龍首金雕給打死了,為了給愛寵報仇,這才會主動借劍殺人,除掉了那個天罡境的血翎劍仙。

你說你惹誰不好,惹了一個半步塵仙境界的木德星官,這不就是純純找死嗎?!活了個大該!

魏頡暗中發笑,覺得自己的運氣當真好得不是一點點,今日這一戰,若沒有鳶泠,自己縱然能用那道無上劍氣「谷雨」殺掉血翎劍仙,也十有八九沒辦法補充得了那些流失掉的海量血氣,至少要保持不下半年時間的「形銷骨立」狀態,生不如死,渾然不像個人。

年輕人低頭看了眼掉在地上那柄已經淪為破爛模樣的朝天闕,此時這劍胚已然算不上什麼紅等血靈了,只因劍刃之中蘊藏著的寶貴血氣,通通轉移到了蘇羽白的體內,所以這劍已經和破銅爛鐵絕無其他分別了。

想著此劍經過來歷,乃是嬴秋三弟子,浩霞仙子周雲仙所贈之物,當時那天庭女劍仙把該劍胚贈予魏頡之後,魏頡花費了整整百日光陰,用自己的鮮血來喂養此劍,方才使得這一紅等劍胚化為真正意義上的「血靈劍」,變成了自己的所有之物。

這一路上行來,和數不清有多少的敵人廝殺過,血靈劍也不知喝飽過多少回鮮血,因血靈的屬性奇特,每次戰斗過後無須震掉刃身血漬,也不需要把劍刃上的血液擦拭干淨,它會自行把鮮血血氣全都吸收干淨,並儲存下來,蘊藉在內。

而那些血氣對于血靈劍胚來說,就是維系生命力的必需品,沒有血氣的話,血靈也就不再是血靈,血性不再,刃身劍氣之靈便也就死了。

陪伴了魏頡這麼長時間,被取名為朝天闕,又當真在天闕城里朝拜了天闕的寶物血靈劍,今朝血氣盡喪,靈氣全無,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

魏頡彎腰撿起了那柄已經廢掉的血靈劍,伸手撫模了幾下劍刃之上生出來的斑斑銹跡,沉沉嘆了口氣,將之又送入了金色劍鞘之中。

紅綢年輕人忽然轉而正色道︰「前輩,有件重要的事情,恐怕與那青龍帝君有關,晚輩不知當講不當講。」

身穿雲袍的仙人鳶泠驚聲問道︰「哦?和青帝有關?!你快說來听听!」

魏頡想了想,認真地講道︰「我曾經有過兩次,在與敵人對戰之時被逼入了窮途末路的絕境,自覺險些就快死亡了,可就在我意識出現模糊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了幻覺,在朦朦朧朧的環境里,我能夠看到……看到一條青龍。」

鳶泠頓時挑起了雙眉,「靈威仰的本命物青龍?!你看到青龍怎麼樣了?」

魏頡繼續道︰「兩次,第一次我看到那條青龍盤附在一根玉柱之上,身體煥發青光,往上徐徐攀去;第二次我看到青龍被山岳鎮壓,當它周身青光綻放時,終于順利擺月兌了困厄,從山底掙月兌了出來,重獲自由。」

鳶泠臉色凝重的皺著眉頭,沉默了良久,又問︰「只有這些麼?你還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麼?」

魏頡如實言道︰「在那兩場幻境里,我確實是只看到了青龍一物,並沒有青帝靈威仰的影子,但是我有听到一個聲音,那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奇妙嗓音,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青龍帝君,他只跟我說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第一次身臨幻境,他跟我說‘來,贈我一劍’;第二次,他先是說‘去,賞他一劍’,而後又分兩次說出了四個字,一次是‘隨你’,一次是‘出劍’,連在一起就是‘隨你出劍’。」

鳶泠的臉色極其嚴肅,追問道︰「那……那他說過話之後發生了些什麼?既然有贈劍賞劍,可果真有出劍?」

魏頡點點頭,「應該是有的,只是出劍的過程,我就一點兒也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身處幻境里面,看著那條青龍在攀柱而上,看著青龍擺月兌了巍峨山岳的鎮壓,當我眼前青光鼎盛之際,一下子就回歸了現實。眼楮一睜開,就看到現實變得和我剛進入幻境之前不一樣了,第一次我靠著神秘之人相贈的那一劍,殺掉了絕頂山劍王王陽煦;第二次,當我睜開眼楮後,天空中兩個天罡境強者凝練出的陽神法相都已然支離破碎,大概是被我用劍給斬碎了的。」

鳶泠眼神發愣,過去了半晌,又問道︰「那你剛才……剛才血氣快被人吸干的時候,這等絕境之下,也有出現那個幻境嗎?可有看見青龍,听到聲音?」

魏頡搖了搖頭,「並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若無前輩出手相救,我只怕已經被活活吸成一具干尸了。」

鳶泠呢喃道︰「這就奇怪了,為何這次沒有……」

忽又恍然,眉頭松開,道︰「贈你劍的那位神秘人物,應該就是青龍帝君靈威仰,帝君尚余人間,那麼我作為他曾經座下的木德星官,他今朝定能感知我鳶泠的存在,也能有辦法知道我定會出手,所以他不會救你,等著我來救,這樣便講得通了。」

魏頡沉默不語。

鳶泠眼神意味深長,上下將魏頡打量了一通,「你叫什麼名字?」

魏頡自報名姓。

鳶泠重復了一遍魏頡的名字,道︰「魏字和頡字五行都屬木,而青帝大人作為敕鎮東方的五方天帝之一,在五行之中所管的也是木屬,你既能被青龍帝君附身,那總歸是有你的不凡之處,木屬之人幻夢青龍,有青光乍現……」

魏頡說道︰「我來天燭以後,有被一座叫做英雄折腰山的宗門針對,他們宗主耗費了莫大的代價,推演出了我的行蹤,說我是什麼禍亂四方的北上青光,這‘青光’,會否與青帝有關?」

鳶泠點了點頭,「多半是有極大關系的,可這具體會是什麼關系,連我也吃不準。但我可以肯定一點,那就青帝大人的靈氣尚在人間飄蕩,而你兩次被靈威仰附體奪舍,必然是那個被青帝選中了的人,毫無疑問!」

魏頡聞得此言,神色異常鄭重,受寵若驚。

那可是堂堂五方帝君之首,天庭共主玉帝的長子靈威仰啊,既然能被這等至尊無極的仙界大神青睞,對于魏頡這一小小的江湖游俠而言,簡直是三生有幸!常人需幾輩子虔誠,才能修得如此滔天福報?

「魏頡,你的機緣實在深厚,連白帝轉世的嬴秋都曾傳過你劍法,又得青帝另眼相待,我也不知該如何幫你……你作為曾被青帝大人當做宿體軀殼之人,這麼點平平無奇的修為確實有點兒低了,這樣好了,你隨我來山巔,我送你些東西。」

鳶泠言語之間,揮動雲袍長袖,一股濃郁青雲已裹挾住了魏頡、蘇羽白和卜倩。

四人眨眼已來到了七蓮雪山的山頂。

這座高山地理尤為奇特,山間山腳均有綠意濃濃,而高處巔峰位置,卻有厚厚的冰雪覆蓋,滿眼盡是純白的世界。

在茫茫雪地之上,仙家星官鳶泠輕聲咳嗽,叫出一記「劍出鞘」,頃刻間,魏頡別在腰際的青霜神劍已倏然離開了墨色劍鞘,來到了雲袍仙人的手中。

「看好了,此套劍法一共九式,分別名為落尖。」

鳶泠言語間劍尖一點,又轉瞬即落。

「轉腕。」

左右回顧,鳶泠輕抖手腕。

「露鋒。」

青霜劍刃之上,已然鋒芒畢露。

「藏頭。」

驟然間峰回路轉,劍勢回收。

「護尾。」

一劍掠至身後,類似回馬槍。

「疾收。」

鳶泠驀然收束劍招,似要當即停止。

「掠刃。」

再度遞劍,長刃直掠。

「塞腰。」

那襲白雲長袍極速扭轉腰身。

「橫步。」

鳶泠橫向跨出一步,最後刺送一劍。

大黎國女劍修蘇羽白在旁邊觀看雲袍仙人舞劍,瞧著這套-動作相對溫吞,轉換速度緩慢,堪稱尋常至極的仙家劍招,也不知那個叫鳶泠的在搞什麼名堂,這等庸常劍術,也能在戰斗中殺得敵人?

青帝座下的木德星官倒持青霜劍站定在了原地,氣定神閑,對著魏頡微笑道︰「此乃‘春神九劍’,你可記住了麼?」

魏頡小幅度點頭,「還有點不清楚,前輩可能再演示一遍?」

鳶泠「嗯」了一聲,再度手持青霜劍,飄然躍身,繼而起劍,又耍了一套所謂的春神九劍。

蘇羽白看得當場傻眼,只因這第二遍,和那第一遍相比,竟無一處地方相同,她縱然有心偷師學習,卻也絲毫看不懂半招,大感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鳶泠再一次問道︰「這回可記住了?」

魏頡低著頭沉吟,思考了一會兒後,抬起頭,平靜地說道︰「忘了一半了。」

卜倩顯得頗為急躁,她忍不住開口︰「大哥哥,千萬別著急,越著急記得越慢。」

鳶泠卻面露笑意,語氣里帶著不少的贊賞之意,「不愧是有大機緣之人,那我再演示一遍好了。」

第三遍劍招舞畢,雲袍仙人站定後再問︰「這下還記得多少?」

魏頡撓了撓頭,「已忘記一大半了,只剩兩三招沒忘。」

綠衣小丫頭卜倩登時「啊」了一聲,連忙叫道︰「鳶泠,你能不能耍得慢一點兒啊,這麼快,我大哥哥都記不住了。」

鳶泠大笑一聲,表情爽朗,隨即開始了第四次舞劍,結束以後,發問道︰「是否全部忘光了?」

魏頡重重點了點頭,大聲應道︰「多謝前輩,晚輩已全部忘光,半招也不記得了!」

卜倩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蘇羽白亦是瞪目無言。

鳶仰則仰著頭放聲而笑,「想不到我這苦思數百年領悟出來的春神九劍,竟被你小子看了區區四遍就給看會了,天縱之才,果然非同一般!」

蘇羽白邁步湊近,茫然不解的問道︰「小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魏頡接過了雲袍大仙遞回來的那柄青霜神劍,扭頭笑道︰「鳶泠前輩的這套春神九劍,精髓不在于劍招,而在于‘劍意’,我若是一味的去死記招式,只會落了下乘,難以窺得全貌,決計是悟不出劍術奧義來的。唯有悉數忘卻,方能了然于胸,勘破其中高妙之處!」

蘇羽白听罷,若有所思的眨了幾下眼楮。

卜倩則始終都是一副十分迷茫,听天書般的表情,如同痴呆了一般。

「十天,你且在我這山里住上十天。這十天里,我自有好酒好肉,和不計其數的天材地寶作為款待。」鳶泠笑著提出安排,「你呢就在這兒潛心修行便是,我這滿山的仙根靈氣,足可讓你的修為精進,劍心愈發純粹,內力底蘊更加豐盈。」

魏頡欣然答允,同意在七蓮山上待夠一旬光陰。

第一日,魏頡在雪山巔峰處,挖坑掩埋了那柄已經徹底變成了廢鐵的血靈劍朝天闕,在墳頭附近的石壁之上用劍氣刻下了「埋劍冢」三個大字,是為埋葬朝天闕的劍冢。

第五日,魏頡躋身為凝丹境小圓滿,內力水準已達天罡境。

第八日,蘇羽白在雲袍仙人的幫助下,心湖「心劍」煥發神光,體內本命劍丹化為無上劍丹,踏步六階仙品境界。

第九日,卜倩在鳶泠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終于肯對天發誓,他日絕不擅入八階天罡,並吸收了半數以上的山脈氣數,以穩定自身的先天地煞之境。

第十日,三人離開了這座位于燕雲府北部邊境的七蓮山。

御長風,遠游。

三位「仙人」馭劍憑虛,一路向北。

————

出燕雲府,過大汗府。

天燭國北庭珍珠府。

珍珠大江,又名「珠江」,北國第一滔滔長河,寬闊洶涌,浩蕩無比。

今夜玉盤當頭而照,銀白光輝不淺,花好,月更圓。

一位紅綢劍仙左手握著酒壺,右手把持青霜神劍,浮空懸停于江上,紅影縹緲,似真似幻,如夢中傳奇人物。

年輕男子此刻胸中再無半分離愁,唯有「快活」二字,他嗓音激越,對著江邊的白衣、綠衣兩名女子大喊道︰「蘇姐姐,小蘿卜,且看我這一劍!」

劍仙展開春神九劍,握刃裂空,弧狀劍氣自青刃磅礡而出,直透霄漢,夜幕雲霧為之頓開。

當真可謂是「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仙人風采,莫過于此!

身穿鮮艷紅綢的魏頡縱聲大笑,豪情可達萬丈,喝了一口壺中美酒,旋即于江面之上朗聲念誦道︰「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珠江一日還。今朝有酒今朝醉,待我扶醉去春寒。此劍招便命名為‘扶醉去春寒’!如何?」

綠衣少女卜倩大力拍著雙手,歡喜無限,稱贊不絕。

白衣女子蘇羽白雖翻了個白眼,但嘴角仍見笑意,顯是真心的為年輕人劍道造詣拔高而感到高興。

三人明日時分,便要去往莽蒼府炎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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