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金梁王麾下謀士賈流猜想的那樣,精準無誤。
馬,確實是反了。
只是反叛者並非涼王馬朗,而是馬朗之子,「小涼王」馬茂陵。
玉龍關外陽關大平原一戰,涼王馬朗光榮犧牲,西域四國國君戰死其三,唯有婁蘭國國君宮之鵬勉強率領殘兵敗將折返回國,逃得極是狼狽。
那場血流漂櫓的西疆戰事,涼軍誓死而戰,中原朝廷卻因忌憚涼王軍閥勢力,對邊疆藩王有所敵視,故而沒有半支中央兵馬前來支援,連糧草都未有送來半石,吝嗇到了極點。
甚至都已做好了西域和西涼兩虎大斗,中央朝廷坐而觀之,河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打算。
陽關平原的大戰結束以後,青年喪父的「小涼王」馬茂陵並未得到世襲罔替為新涼王的聖旨,這就更加給這位馬姓年輕人胸中的那團火里潑了一盆油。
火上澆油之後,便是滔天的恨意和怒意。
馬茂陵一氣之下,宣布涼州徹底獨立中原,全體涼州兵馬與大禹王朝勢不兩立,自封「西涼王」,以一州為一國,往西征戰,開疆裂土。
涼州大馬甲天下。
涼州雄兵世間無。
年紀輕輕便已有了地煞境修為的新任涼王威震西域,西方諸國莫能當焉。
世間揚起塵埃,有旌旗飄動,「馬」字大旗所過之處,皆是涼國土地。
三尺紫電戰胡夷,一騎紫燕開西塞。
西域國人被迫築起靈均台,基高九仞,雄偉無雙,派足萬人駐扎,只為以此來抗擊涼軍!
這一日,有一名騎乘著青紫色大馬,身穿雪白鎧甲,左手把持拖地流星巨錘,右手緊握有亮紫長劍的年輕人,率軍親戰,馬匹之後跟著數萬涼州精兵鐵騎,那是天底下戰力最雄的一支軍隊。
年輕將帥面白宛如敷粉,嘴唇紅潤似涂著胭脂,腰細肩寬,體態極其勻稱。
他驀然高舉長劍,劍鋒之尖,對準了不遠處的那座靈均高台,大聲喝道︰「西涼錦衣虎膽,涼王馬茂陵在此!西域賊子,速速出城投降,饒恕爾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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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台被大舉攻破後,西域差不多已損失了大半江山。
婁蘭國國君宮之鵬焦頭爛額,迫不得已,只好去找目前唯一可稱得上具備「萬全之師」的梵羅求援。
梵羅國國君,姓秋名薪,此人四肢修長,體態十分高大,氣質卻不顯威猛,反而頗為儒雅,滿頭焦黃色枯發,須發皆黃,瘦削臉龐,膚色如金麥,深藍色眼瞳,鼻梁高如駝峰,嘴唇薄而無血色,有著西域人士典型的外貌特征。
宮之鵬親自趕至梵羅國國都,請求秋薪能夠出戰,去與那所向披靡的涼州軍隊對抗,以守住西域所剩不多的顏面。
說因那西涼王馬茂陵的侵擾,西域動蕩不安,大廈將傾,狂瀾既倒。
涼州鐵蹄所過之地,失我胭脂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旗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
西域沒你秋薪,不行!
秋薪表示同意發兵出戰,條件簡單,即西域諸國,奉他秋薪為萬里共主。
宮之鵬心下思量,本來現在整片西域最鼎盛強大的國家,就剩你梵羅了,也唯有梵羅國能和涼州鐵騎分庭抗衡,讓你當這個「西域共主」也無不可,便就答應了下來,唯秋薪命令是從。
秋薪笑言,你方唱罷我登場。
且讓我秋薪坐鎮西域,抵御涼軍,遙懾中原,威忌大黎,束手天燭,氣吞萬里如虎!
出戰前,梵羅國國君兼西域共主的秋薪,巍然立于演武高台之上。
底下,是西域最為精良強壯的軍伍戰力。
腰間別著那柄亮藍色冰魄劍的秋薪,眼神里閃過一絲孤寂悲涼,他腦海中,想起了一名紅發藍袍的中原女子,秋薪輕聲自語道︰「嬈妹,總有一日,我會真正穿上你送我的那件龍袍,成為這座天下的共主。」
那天在斫桂湖君歸亭,秋薪並沒有听到月仙冷嬈的臨終話語,那是一句「忘了我」。
即使是有听到,那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忘不掉的,再薄情寡義的男人,也忘不掉一個甘願為了自己而死的女子。
梵羅國最強的一支軍隊,被秋薪命名為「嬈軍」,設立「廣寒營」,抗擊涼王。
西域風骨猶在,且待我秋薪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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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瘋」龍楊木,時隔甲子歲月,問劍自家宗門。
蘇州洞庭湖。
武林正道第一門派,白龍劍窟。
令龍蠡親哥哥龍楊木怎麼都想不到的是,此時的洞庭「江湖」之主,居然會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身穿白麻,滿頭白發如雪的龍楊木眼神發直,他對著那個年輕極輕的毛頭小子喝道︰「小子,莫要口出狂言,快些把你父輩還有爺爺輩的人都喊出來,就憑你,可沒資格與我劍瘋一戰!」
已然還換了一身雪色白袍的龍彥手持大楚亡國寶劍「天正蒼」,望著自家宗門的開山祖師,咧嘴笑道︰「這鷹鉤鼻子,嘖嘖,看來還真是老祖宗的親哥哥龍楊木。不用喊別人了,我不都跟你說了嗎?現在這座洞庭湖白龍劍窟是我龍彥在當家,整座宗派的大小事宜,都是由我在一手操持,我爹‘青天白日劍’龍卓,也就給我打打下手而已,至于我的爺爺,那是早就被你親弟弟龍蠡給弄死了。」
身材魁梧的龍楊木顯然並不相信這名白袍小子的鬼話,冷笑道︰「就憑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你何等何能,有資格當這座武林第一俠義道門派的掌門?!」
龍彥微微一笑。
只是眨眼的時間,年輕人周身已燃起了極是華麗震撼的熊熊怒焰,與那劍狂龍蠡在洞庭山摩天崖之上,激斗劍聖嬴秋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差別無外乎就是龍蠡的體格極為雄壯,而這名白袍男子的身體,則頗為縴瘦骨感罷了。
「心,心焰……」龍楊木瞪大雙眸,「小子,你從哪兒得來的這股三昧真火?!」
龍彥邪魅一笑,「哪兒來的?呵呵,我說你親弟弟臨死之前送給我的,你相不相信?」
劍瘋龍楊恨恨的咬了咬牙,挺身上前,傾力與那年輕小子展開了戰斗。
在白龍劍窟所屬的某片領地之上,昔年中原武林的劍術王者,共出上乘劍法一十八套,劍氣肆虐天地,威勢殺力無窮。
可那些堪稱精妙絕倫的劍招,被那個叫龍彥的年輕劍仙盡數化解擊破,白袍年輕人毫發無損,連全力都沒有使出。
戰畢,龍楊木滿身卓越劍意蕩然無存,碎了劍心,丟了手中劍,頹然摔倒在地,顏面朝下。
當年訂立下「劍出鞘,必見血」規矩的白發老劍客,就此身死于江湖。
宰殺了開山老祖宗的龍彥呵呵笑了幾聲,收起了手里的天正蒼,轉頭向邊上觀戰的那名同樣身穿如雪白袍的女劍侍阿菊問道︰「敏敏,本公子劍術如何?」
本名王敏的阿菊淡淡然說了兩個字︰「通天。」
龍彥哈哈大笑,「那麼白龍劍窟未來會在何人的帶領下走向更大的輝煌?」
阿菊面無表情,「是你。」
龍彥笑得愈發大聲張狂,揚言道︰「我已得劍狂老祖宗精氣神三分之一的‘元氣’,百年造化,我一夕便有,世間高妙劍術招式在我看來,皆已不過爾爾,形同小孩子玩兒鬧。現在,連曾經的天下劍術第一人劍瘋龍楊木都已死在了我手里,論劍法,放眼整座大禹王朝,又有幾人能在我之上?!敏敏,回答我!」
「公子福澤廣厚,前途無量。」阿菊冷淡的回應,「王朝內部強于公子的,大概不超過十人。」
「十人?!太多了,我至今才練劍兩年,便已是天下前十,那麼再來兩年,二十三歲之前,我龍彥,定當是天下第一!」
白龍劍窟新任領袖豪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