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平原,名喚「無終」,往北可見連綿群山,一眼望不到盡頭,無邊無際,因此而得名。
白日當頭,寒風吹刮,積雪沒馬蹄,立 揚戰旗。
兩軍在此對壘,有川渟岳峙般氣勢,場面震撼人心,煌煌青史必定載之!
兩面大 旗幟上面,分明繪有雙方主將的姓氏。
北面軍旗之上寫有「耶律」二字,南面則是「東方」二字。
雙方主帥,遙遙相望。
天燭,南院大王,耶律巫沉。
大禹,龍神元帥,東方梧桐。
耶律身旁,有棕發男子手握雙鞭。
東方右側,有青衫劍客腰間雙劍。
將軍對元帥,大王對人龍,副將對副將,兵卒對兵卒。
多少兵卒?
南軍北伐,共計三十萬眾!
北軍南下,合二十五萬余人。
雖在數目上遜色一籌,但北面那支南侵大軍里,有不下八千人的「金浮屠」,排在眾兵之前,以作沖鋒之用。
所謂金????????????????浮屠,無人佩刀,皆披覆重甲,全身嚴密武裝,騎大馬,馬身亦有厚甲,戰士手握堅硬金錘,氣勢洶洶,戰斗力極高。
不管板甲再厚,遭金浮屠一錘下去,直接能讓敵人當場骨折,內髒四分五裂而亡!
此為耶律氏精心培養出的沖鋒主力,其地位,大概類似于當年瑯琊王麾下,破陣營八百重騎重甲。
不是八百,而是八千。
八千鐵浮屠,可敵御不下四萬步卒,以一敵五!
六年前,耶律巫沉以耶律鎮江得力干將的尊貴身份,率十數萬重兵甲士,攻打碎肉城。
結果慘敗于狼煞魏魁之手,狼狽北逃五百里,為世人留下了一個「死魏魁嚇退活巫沉」的笑柄,以作茶余飯後的談資,至今已有六年。
今日在無終平原上的這一戰,遠比當年兵敗碎肉城的一戰,規模來得更大,更加恢宏霸氣、聲勢浩蕩。
兩軍,不,準確來說是兩國的主力軍,在此方大平原之上交鋒!
耶律巫沉騎乘在那匹高頭大馬的背上,身披血色精致甲冑,拖著一桿極長極重的大戟,呈金黃絢爛色彩,此戟名「無敵」,曠古神兵也。
乃折腰山凶徒老十繆之,以自身性命,鍛造出來的一柄絕世武器,預示著南下之戰,注定所向無敵,戰無不勝!
戟這種武器,號稱「百兵之魁」,一矛尖,雙月牙,最趁耶律巫沉的心意,繆之的犧牲很有價值。
南院大王右手邊,那名同樣騎著馬的棕發男子復姓拓拔,單名一個獅字,地煞境大圓滿,折腰山干部中排行第八,前虎獅峰一峰之主,現今是南院大王的左膀右臂,軍中大號「降龍伏虎將軍」。
對面陣營,白馬背上的青衫客,忽然放聲叫道︰「江巫沉,你這桿新的大戟,好生漂亮啊!」
耶律巫沉瞬間就變了臉色,雙眉倒豎,目蘊怒意。
「江」之一字,為其本來姓氏,後來江巫沉的親生父親病故,為了博取萬里鵬程,他宣誓效忠于南院之王耶律鎮江,兢兢業業多年,被大王賜姓為「耶律」,改名耶律巫沉。
故有許多看不慣他的人,背地里偷偷稱呼耶律巫沉為「二姓家奴」,有兩個爹,亦有兩個姓氏。
耶律大將軍深以為恥!所以但凡有人提起了他的本來名字,大概率,那人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而今的耶律巫沉,得到折腰山共主諸葛長懷,和北庭女帝諸葛長雅的全力支持,統鎮整座天燭南院,兵權極重,不僅是南院大王,還是此番大戰的「征南將軍」,風光無限,威風八面,萬眾只能仰視其英姿,敬若燭龍血脈傳人。
人立在高處,低下頭看到的,全是仰視的目光,當然愈發不能接受被公然羞辱,揭開心中舊傷了!
可謂蹬鼻子上臉。
那名青衫年輕人仍是不依不饒,繼續喊道︰「我說江巫沉啊,你親爹埋哪兒了?要不我幫你去跟他說說,你又多了個新爹耶律鎮江?哦,對了,你認的野-爹耶律鎮江,也已經死了,哈哈,你個死了爹的玩意兒!」
覆甲拖戟的大將軍耶律巫沉,被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抖,狠狠咬了咬牙,終于是沒有忍住,厲聲喝道︰「姓魏的,你爹他不也死了?就是被你這孽-種給克死了的!」
青衫客,自然就是陪伴大伯父出征,官拜一品驃騎將軍的鎮國公,魏頡。
魏頡听得此言,立時也氣不打一處來????????????????,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譏︰「你親爹和你干爹,都被你這天煞孤星給克死了,你娘親為了給你贖罪,讓你好多活兩天,沒日沒夜的跑去青樓里接客,要多辛苦有多辛苦。不瞞你說,小爺我以前也是你媽媽的客人,江巫沉,你親娘又潤-又緊,真乃人間不可多得的尤物!」
白袍元帥東方梧桐偏過了頭,看向正罵得起勁的佷兒,覺得魏頡這罵得未免有些過頭,正準備勸阻,北面的那陣罵聲,也緊跟著傳了過來。
耶律巫沉受不了如此奇恥大辱,滿臉漲紅,怒罵道︰「小雜-種,我親眼見你媽死在了你床上,你這殺千刀的孽子,連你親娘都不放過啊!你真是千古第一混賬……」
「不愧是我被我爹嚇退五百里的蠻族廢物,連罵人都不會罵,嘴巴笨得宛如吃了幾斤狗-屎,真是貽笑大方!」
魏頡仰頭大笑道,「江巫沉,不要臉,娶個親,是你娘,休了娘,再娶妹,休了妹,換你女乃,你女乃死,死刨墳,刨出來,一堆骨,對著骨,一頓懟,狗見了,都搖頭!」
魏頡自幼一個人玩耍,混跡大街小巷,也算出身于市井,頗諳罵人之道,豈是不通風雅的北國蠻子,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耶律巫沉被罵得胸口欲爆,為了挽回面子,他還是堅持著回罵過去︰「你爺爺女乃女乃的墳頭都被我炸了,你那些祖宗都從墳里爬了出來,要來找你索命!」
魏頡笑著回應︰「你親娘、親妹妹、親女乃女乃,死後連具完整尸體都沒有,更加沒有地方安葬,只能當個孤魂野鬼,小爺我心腸好,要不今晚,你江家的那些可憐女鬼,都上我家來?我幫你把她們都調-教一遍,做你江巫沉的干爹、干妹夫、干爺爺,哈哈!」
好一場痛快淋灕的「罵戰」。
戰爭尚未開幕,魏頡和耶律巫沉就已經用口水與彼此廝殺了一番,大罵出口,破口大罵。
二人罵到後面,各種污穢詞語都蹦出來了嘴巴,沒有半分忌諱,只圖一個爽快,和市井小民的罵街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兩軍陣前,一軍副將與一軍最高主帥,以此等粗鄙低俗之語對罵,毫無顧忌,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待雙方罵得差不多,東方梧桐挺直腰桿,開口朗聲道︰「耶律將軍,若再罵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可以開戰了罷?莫非,你是因膽子太小,不敢與我軍正面相敵?」
耶律巫沉被魏頡把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一遍,差點就要上演一場「活魏頡罵死活巫沉」,復刻當年蜀國軍師在大軍前,活活罵死王朗的光輝戰績。
罵戰受挫,十八代的祖宗名聲大噪,女乃女乃和媽媽遭殃最甚,耶律巫沉自然有些頹唐,心情很是不悅。
但他畢竟是曾有過往北撤軍五百里逃亡經驗之人,被無數人當做笑柄嘲諷過,心理素質其實不俗,心境算不得很低。
這會兒功夫勉強止住了口,他眯起眼,接著觀察起了那位白袍大元帥的特異狀態。
碎肉城不幸戰敗,被打得瀕死之後,耶律巫沉于「臨終」前,意外覺醒了前世記憶,明悟了許多東西。
自己原是「兵聖」衛京,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轉世,和秋薪、馬茂陵、燕涿三人,共分一個兵聖元神。
兵家四勢。
西域共主秋薪為「兵權謀」。
小涼王馬茂陵為「兵技巧」。
西楚霸王燕涿為「兵形勢」。
而他耶律巫沉,則是所謂「????????????????兵陰陽」的代表者。
因元神殊途同歸,源于一家,耶律巫沉有「感應」之能,他此刻驚奇萬分的發現,東方梧桐身上的那份元神靈性,竟然是自己的三倍之多,且底蘊幾乎一模一樣!
南院大王耶律巫沉「哼」了一聲,沉聲應道︰「我說東方將軍,你好大的神威啊,秋薪、馬茂陵,還有燕涿的兵家氣數,都被你一人給搶去了……吃下了這麼多,也不嫌撐得慌?」
「有勞耶律將軍關心,我玉面人龍胃口奇大,這點兒氣數,不撐不飽,甚至有些嫌少。」
東方梧桐笑道,「將軍若是心腸好,不妨把你的那一份也讓予我,這樣我勉強能湊滿整個肚子。」
耶律巫沉冷笑一聲,「小的貧嘴耍賤,大的也這般油腔滑調,待我殺入了你們大禹皇宮,定要將滿城文武百官的嘴巴,通通撕個稀爛,半張都不留!」
東方梧桐當然不甘示弱,微笑道︰「耶律將軍若今日死在此地,那我定會為你立一座墳冢,只是里面不放完整尸體,單放一張嘴巴,誰叫你耶律巫沉,身上別的地方都沒用,唯獨一張嘴,呵呵,最是珍貴,可當傳世之寶。」
遭受了魏頡的無情痛罵後,堂堂征南大將軍,又被東方梧桐好一頓冷嘲熱諷,顏面丟了個干干淨淨。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耶律巫沉徹底忍無可忍,勃然大怒,凸著滿頭青筋,音似奔雷,暴聲大叫道︰「將士們,你們都听到了,南國賊子辱我太甚,中原豬狗妄圖今日翻身做人,我們龍蒙族精銳齊聚于此,鐵蹄踏南,所為何事?」
其身後,萬人同一聲,皆振臂吶喊著口號︰「滅南蠻!滅南蠻!滅南蠻……」
耶律巫沉賺回來了些許面子,胸中積郁遣散不少,又用近乎咆哮的嗓音道︰「那麼,眾將士听令!此戰只可勝不許敗,凡後退半步者一律斬首,不全力死戰者一律斬首,戰事勝利後,人人皆有封賞,殺南蠻越多,嘉獎便越是豐厚,都隨我沖鋒!」
隨著南院大王「沖鋒」號令下達,二十余萬戰無不勝的龍蒙精兵,朝著南面疾沖而去,立志在廝殺中獲勝。
龍神大元帥東方梧桐亦發號施令,三十萬朝廷核心主力,往北奔襲,同仇敵愾,誓要一戰告捷,收復北疆失地。
平原上,兩軍對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