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心系著闊別了大幾十年的娘家人,因此草草吃完便去了陸寶山那里。
姜果果一邊吞下娘親夾來的醬牛肉,咀嚼幾口囫圇吞下,此時也沒多少心思放在吃的上了,仰頭問道︰
「娘親,確定是女乃女乃娘家人嗎?」
不是姜果果小人之心,只是她必須得為家人和老徒弟他們幾人著想。
這逃難路上本就多艱,卻能這麼趕巧的,在出雲城門外遇見女乃女乃的娘家人,這不得不讓她多留個心眼兒子。
實在是他們這一行看著就十分高調,整整三輛馬車隨行,加上姜果果自己和豆豆兩個小娃子,一行人總共也就十個人。
這樣的逃荒隊伍,誰見了都會羨慕死。
若是踫上心眼子多的人,又趕巧探听到一些女乃女乃的情況,搞不好真會假扮成失散多年的娘家人,先打入敵人內部,隨後再一點點探听消息,完善自己這個「娘家人」的身份。
林氏听到姜果果的話一愣,隨後輕笑著道︰
「你這孩子就是想的比娘親多,放心吧,可以確定那就是你女乃女乃的娘家人,身份都對得上。」
「而且你大舅爺的一條腿是瘸的,這一點也對得上,你女乃女乃可不糊涂呢,你這丫頭就放心吧。」
姜果果听到這話,心里的那點猜疑果然就消失了。
既然真的是女乃女乃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見一面的娘家人,那她自然也是真心替女乃女乃感到高興。
都說人老了,總會懷念過去,想著落葉歸根。
雖然現在災荒來臨,落葉歸根指望不上了,但好歹女乃女乃終于是跟年輕時便失散了的親人們團聚了。
她老人家一直解不開的心結總算是打開了。
那頭樹下,姜老太說的正高興,甚至已經開口邀請娘家一家與他們結伴同行。
然而姜老太大哥陸寶山卻是立刻搖了搖頭,拒絕了姜老太的好意。
姜老太蒼老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疑惑。
「為什麼?阿哥阿姐,咱們一道往東去,路上也有個照應啊。」
姜老太心想好不容易與娘家團聚,這會兒大哥他們居然不想跟自己同情,眼里頓時閃過一抹神傷。
陸寶山怕姜老太想多,又不能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是怕自家這麼多人拖累了他們才拒絕同行的,這樣的話,阿妹她肯定說什麼都會挽留他們。
因此陸寶山思慮再三,最終扯了個謊道︰
「阿妹,不是我們不願跟你們一起走,只是已經跟同村的人說好了,要在這里踫頭,然後一起商量往哪里走,村里的里正和村長都是老好人,阿哥想與他們再做鄰居。」
姜老太听到這番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要是同村鄉里間感情和睦,倒是的確再聚一起的好,不像他們石村,散了便也就散了。
正吃著飯的姜果果听到了女乃女乃那邊的交談,留了個心眼悄悄觀察了一番,就發現大舅爺一家子的表情不是很自然,似乎是有著什麼顧慮。
難不成,他們並不是很想跟女乃女乃一起走?
這時,細心的花悅察覺到了姜果果的舉動,想了想湊上來,在姜果果耳邊耳語了幾句。
姜果果一听,竟是這麼回事,心里一下子揪了起來。
原來,大舅爺一家是怕連累了他們,所以才拒絕了女乃女乃她老人家的同行邀請。
看來女乃女乃身上的某些優良品質,是從娘家那兒遺傳來的。
這年頭,心眼少,能為他人著想,善良又真誠的可是不多。
再加上災荒到來,人人自危,吃不飽穿不暖可能會是一個長期的苦難,很多原本心眼子不算多的人,可能都會被這殘酷的現實逼得劍走偏鋒,心存惡念。
大舅爺卻是依舊善良淳樸,怕是骨子里便是這麼實誠心善之人。
眼看著女乃女乃雙肩顫抖,低垂著頭抹著眼淚花,姜果果心疼極了。
她放下碗筷走了過去,摟住了姜老太的胳膊,側頭關切道︰
「女乃女乃你怎麼了?」
姜老太不想讓姜果果為她擔心,連忙擦干眼淚,強擠出一抹笑來,反過來安慰姜果果。
「女乃女乃沒事,就是跟娘家人團聚,心里高興。」
陸寶山等人一听,心里難受極了,他們也想一家人整整齊齊,一起逃荒啊。
可兩家人對比差距太大,他們實在不好意思貼著臉上去拖後腿。
姜果果見大舅爺這幾人的表情,的確如花悅告訴她的那樣,明明想要一起走,可又害怕著成為累贅的那種神情,叫人看了生出些許心疼來。
看得出,大舅爺一大家子人雖然也是窮苦人家,各個灰頭土臉,面黃肌瘦的,但為人很不錯,是個有素質的大家庭。
姜果果細細觀察了一番這一大家子人,按照方才女乃女乃介紹的情況,這一家子是有三個家庭組成的大家族。
一家之主自然是陸寶山大舅爺,身旁那個默不作聲,面容慈祥的老女乃女乃便是大舅女乃女乃徐氏。
在旁邊,是二老的子女,分別是大舅伯陸宏勝和他的發妻周氏,以及他們的幾個子女。
還有二舅伯陸宏俊和方氏,他們同樣有幾個子女。
光是大舅爺一脈,攏共加起來便有十二個人。
隨後是看著比大舅爺精明一些的二舅爺陸寶水以及二舅女乃女乃孫氏。
二老膝下子女沒有大舅爺家的多,一共也就兩個兒子,還雙雙是喪偶的,帶著三個孫子輩,一家總共七個人。
剩下便是三姨女乃一家,一共四個人。
一家子算下來,總共有二十四個人!
這要是一家子同去逃荒,一天光是糧食上就得消耗不少。
看他們的穿著,雖然外衫是襖子,可看著皺皺巴巴,扁扁塌塌的,一看這里面就是年頭久遠的棉花,估計都沒什麼抱暖能力。
而他們的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干裂起皮,怕是也沒喝飽水。
再加上那板車上一覽無余的東西,怕是所帶干糧之類的果月復之物也不是很多。
如果真與他們同行,說實在的,的確算得上是一種拖累。
也難怪大舅爺果斷地拒絕了女乃女乃的邀請。
實在是全家上下二十四口人,刨去幾個老的,剩下全是青壯年。
這要是同行,怕是再厚的家底也很快會被消耗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