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東西收下後,太監又朝著明無憂拜了一拜,笑盈盈地說道︰「陛下說,要為郡主辦個盛大的宴會,讓小人請問郡主的意思。」
明無憂想,盛大宴會,是元昊的心思,還是慕容御的心思?
慕容御是不喜歡熱鬧的,應當就是元昊的心思吧。
明無憂也不喜歡熱鬧。
更不喜歡找一群不明不白的人來一起熱鬧,便道︰「不了吧,勞煩公公向陛下說一聲……」
話到此處,明無憂忽然一頓,「這個……我是要入宮自己謝恩吧?」
「平時的確是這樣的,但陛下說了,郡主貴人事忙,要是沒空入宮謝恩也無妨,若是郡主有空閑時間想進宮走一遭,便讓小人安排。」
「哦。」
明無憂點點頭,「我理當入宮謝恩的,明日一早,可否煩請公公在宮門等我。」
「好的,小人知道了。」公公連忙點了點頭,又說︰「那小人就先不打擾郡主了。」
浩浩蕩蕩的傳旨隊伍離開之後,明無憂看著滿院子的禮物,忽然長嘆了口氣︰「這我往哪里放?!」
原先在江州的時候,地盤大,庫房多。
如今可是在京城。
她這宅子里本就存了好些從江州搬來的東西,庫房差不多都滿了。
明無憂有些懊惱地想,等明日見了元昊可得說說他,心意到便是了,無需賞賜這麼多東西來。
她都沒地方存。
……
第二日,明無憂早早起身,還讓冷雲和彩月幫忙給自己慎重裝扮了一下,打算早朝之後入宮謝恩。
剛裝扮好,前去陪伴爺爺一起用膳,外面的僕從就傳來消息,說昨日傳旨的公公在門口等著,要接明無憂入宮。
明老爺子笑道︰「這可把你當公主娘娘對待了。」
「爺爺笑話我呢?」明無憂白了老人一眼,「我可不興的當什麼公主娘娘,我只做爺爺的乖孫女。」
「哈哈哈哈!」
明老爺子朗聲大笑,想揉一揉明無憂的腦袋,但看她那發髻精致復雜,手沒揉出去,而是以指戳到了明無憂的腦門上去,既寵溺又無奈︰「蠢笨!」
「公主娘娘那可是萬萬人之上的貴重,你都看不上,真是個傻妮子。」
明無憂說︰「什麼樣的貴重也比不上爺爺。」
老人被明無憂這般直白的話語說的心花怒放,「好了,別貧嘴了,到底是宮里來的人,別讓人家久等了。」
「知道的。」
明無憂不是恃寵而驕的人。
旁人給她三分顏面,她便能回旁人五分客氣。
而且,她也不想別人待著機會,說她怠慢聖恩,給別人留下話柄,來攻擊爺爺和戰王府。
她加快速度用完早膳,便出了門。
因宮中禮數繁瑣,入宮之時她只帶了冷雲,讓彩月留在家中照看。
到了宮門前,明無憂下了馬車。
那傳旨太監笑眯眯地弓著身子,伸手給明無憂去攙。
明無憂卻沒扶他,而是說︰「公公站直一點與我說話吧,不然我一直要低著頭,實在是累。」
那太監愣了一愣,眼底閃過復雜的光芒。
躬身伺候主子,是宮中內侍入宮要學的第一課,他們永遠只能仰望主子,身子不能高過主子的視線。
明無憂卻要他站直了回話?
「公公叫什麼?」明無憂問。
太監回神,連忙說道︰「小人名叫來福,是陛下勤政殿內侍奉的。」
他的語氣明顯恭敬了不少。
這京中達官顯貴,願意把他們太監當個人的,已經很少很少了。
明無憂問︰「現在這個時辰還沒下早朝吧?」
「沒有。」來福回道︰「早朝還得半個時辰,陛下和攝政王都在朝上,小人先帶郡主前去休息吧,郡主是想到勤政殿去,還是太和殿?」
勤政殿是下朝之後議事的地方。
而太和殿,是慕容御在宮中的殿宇。
明無憂一听他問出這話,就知道這小太監算是慕容御和元昊的心月復了。
什麼都懂得。
明無憂想了想,問他︰「攝政王殿下今日會先到何處?」
「一般下朝都會先到勤政殿。」
「那就去那邊吧。」
來福便引著明無憂往前走去。
一路上,明無憂詢問了幾句元昊的的事情,來福也是 有問必答,只是礙于奴才的身份,說的話都有所保留。
明無憂便也沒有多問。
到達勤政殿門前之時,明無憂遠遠看到宮道上停了個依仗。
宮扇上的鳳凰振翅欲飛。
來福「啊」了一聲,低喊道︰「是太後!」
「太後萬福金安!」
一時間,所有的人全都跪到了地上去,只剩明無憂站地原地,鶴立雞群。
明無憂眉心微微一擰,雙手疊與小月復之前,朝著那鑾駕福了福身,「太後金安。」
「放肆!」鑾駕一側的老嬤嬤怒喝道︰「你是哪家的臣女,見到太後竟敢如此怠慢!」
來福連忙說道︰「姑姑息怒,這位是陛下新封的朝華郡主,今日入宮前來謝恩的。」
「朝華郡主?」老嬤嬤眯了眯眼楮,看到明無憂身上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
而原本坐在鑾駕之中,撐著腮假寐的太後,當听到「朝華郡主」四個字的時候,容色微微一變,朝著鑾駕簾幕的縫隙往外看去。
宮道上站著的明無憂一身淡紫色滾雪細紗如意裙,腰束安羅麻繡編寶石腰帶,濃墨一樣的長發,挽成端莊又貴氣的隨雲髻。
她的眉目十分的精致,平平靜靜地站在那兒,已然好看的像是一幅畫。
這會兒還不到巳時。
太陽半升,天邊霞光從琉璃宮瓦上照下來,落到了那女子的身上。
仿佛女子周身也透著霞光一樣。
朝華這個封號,當真是再合適不過。
但這番的景象,看到太後的眼中卻又成了另外一番滋味。
若這個明無憂是朝華,那她又算什麼?!
她對明無憂由來已久的憎惡,在此時瞬間暴發的更加猛烈。
但她的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輕聲淡道︰「原來是你,哀家早已听元昊說過你多次,今日得緣一面,果然是人比花嬌,聰慧伶俐。」
那老嬤嬤眼底的銳利逐漸散去,知道太後此時是不會和明無憂為難了。
明無憂怔了一下。
前世她從未見過太後,但太後是最後那場政變的得利者。
一個能冷眼旁觀,看著逆賊將自己養了多年的兒子車裂在宮門之前的人。
一個女人。
是多麼可怕。
太後的輕柔語氣,沒有讓明無憂感到放松和喜悅,反而讓明無憂束起所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