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趙辰開著車來到柳翰林的別墅。
昨天他找到酒店住下，然後和柳翰林通過電話聯系了相關事宜。
柳翰林對他燒出來的汝窯瓷贊不絕口。
他非常想細看一下這幾件汝窯瓷。
因為，柳翰林感覺到，這幾件汝窯瓷很像是正品南宋汝窯。
如果是真的，那簡直匪夷所思。
畢竟，從元代開始，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很想還原汝窯瓷的原貌，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即便是現在高科技的探測分析下，人們也不知道如何能燒出「青如天」的顏色。
而且，汝窯在民間的影響力比官窯大得多。
官窯流傳度相對較低，汝窯才是真正的遍地開花。
柳翰林現在體會到孫茂海當時的感受了。
一個年輕的手藝人橫空出世，燒出了失傳的古法官窯和汝窯。
這讓他的心里難免激動萬分。
南宋距現在大約900年，900年不曾出現新的古法天青汝窯，如今重現。
在瓷器界這又是一場大事件。
柳翰林和孫茂海關系很好，兩人這幾天還聊過幾次。
柳翰林問道︰「這年輕人到底什麼來路，也沒有師承，怎麼手法這麼精妙，看上去像是燒了幾十年一樣。」
孫茂海回道︰「我在現場看過，他塑坯的手法和上釉的手法都很老道，是有底子的。他說是從一些古書上自學出來的，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柳翰林心里越發的震驚，「我們在這一行干了大半輩子，已經算是很有天賦，才有如今的地位。但這天賦符和他一比簡直差太遠了。」
孫茂海應和道︰「我二十出頭的時候，一個月能塑造出四五件極品坯子就算很厲害了。他倒好，現場出五件，全是極品坯子。」
兩個老藝術大師連連感慨。
長久後浪推前浪，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誰能想到這次的後浪，直接是滔天巨浪。
別說推前浪了，整個行業估計都要受到震動。
上午十點左右，趙辰開著車進入到柳翰林家的別墅。
這處別墅區來來往往的都是豪車，趙辰這輛車顯得樸素了些。
但他沒有那麼多的閑錢，也無所謂這些。
以後有錢了，再買好一點的車。
柳翰林和柳溪在等著他。
參加汝窯瓷交流大會的瓷器進入評比現場後，會暫時封存一天，在評比之前，柳翰林想提前看看這幾件瓷器的細節，所以才邀請趙辰過來。
趙辰下了車，然後從副駕駛上抱下來瓷器，打招呼道︰「柳師傅。」
「趙師傅，辛苦了，我本來打算像孫茂海那樣去拜訪你，不過圓圓說你答應來參加交流大會，我就在這邊等著了。」柳翰林客氣的說道。
「我對這交流大會挺感興趣的，而且一直想來錦德鎮看看，順路的事情。」趙辰笑著回道。
然後，趙辰又好奇問道︰
「柳師傅，這個交流大會是什麼形式的，像是瓷器展會那樣嗎？」
柳翰林搖搖頭，解釋道︰「汝窯瓷的手工藝人分很多個流派，主要是按地域來分，其中最厲害的自然是汝州的汝窯了。」
「到時候會有七位汝窯瓷的藝術大師作為評審，然後依次對參加交流大會的汝窯進行評級，他們的作品也可以參加，但是自己不能評審自己。」
「評審的時候會有很多手藝人在場，而且最後選出來的三十件瓷器會在現場展覽。」
「後面還會把這些瓷器放到三寶陶藝村展覽，這場展會也比較重大，不少人都被吸引過來。」
趙辰點點頭，原來如此。
傳統手藝行業往往會有各自的圈子，有的圈子有交流，有的圈子毫無交流。
汝窯瓷的手藝人們顯然是有所交流的。
這其中涉及到利益糾葛，也涉及到手藝的交流進步。
不過對趙辰來說這些事情沒他大影響，只要能公正的評價他燒出來的瓷器，被識貨之人收藏，那就是手藝人最好的歸宿。
柳翰林在前面引路，趙辰拎著包跟著一起。
古色古香的待客廳內，趙辰把包放在桌子上，然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他制作出來的汝窯瓷。
趙辰注意到，客廳的桌子是珍貴的黃花梨木，椅子也是。
旁邊的展覽櫃上擺著很多瓷器、玉如意、佛像這些展物，有幾件趙辰認出是明清時期的古物。
明清時期的古物直接擺在外面，就意味著這些東西連收藏在收藏室的資格都沒有。
這麼一看，柳翰林的家底深不可測。
客廳內，一位佣人阿姨給趙辰倒好了龍井茶。
柳翰林看到趙辰取出來的瓷器後，如獲至寶，立刻小心翼翼的觀察起來。
柳溪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看著柳翰林和趙辰在交流。
這場面柳溪見過不少，來給她爺爺送禮的大有人在。
但是趙辰這麼年輕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所以，柳溪對趙辰充滿了好奇。
「好漂亮的天青色，這釉上的真不錯。」柳翰林第一件拿到的是鵝頸瓶，他端起瓶子，細細的打量著。
越看，他越是震驚。
這件汝窯瓷釉面非常的柔和，模上去像是有酥油從表面滲出的感覺。
和古瓷的感覺一模一樣。
然後，柳翰林又拿著放大鏡，對準了瓶身。
他看到這件瓷器的釉稍顯透亮，呈乳濁狀，釉下面有寥如晨星的稀疏氣泡。
再看上面的細小裂紋，有濃淡深淺的層次變化，像是蟬翼一樣輕盈。
柳翰林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件瓷器的水準，完全超出他的預料。
青如天、面如玉、晨星稀、蟬翼紋
和古瓷一模一樣。
明媚的光照下，瓷器顏色青中泛黃，恰似雨過天晴後，雲開霧散時，澄清的藍空上泛起的金色陽光。
釉稍薄的地方，又能看到如少女羞澀的昏紅，如晨曦微露，將薄雲微微染紅。
汝窯瓷，勝就勝在這奇特的釉。
九百年來，匠人們一直追求的，就是這種釉。
「太不可思議了，這和古法汝窯一模一樣！」
柳翰林低聲喃喃。
作為汝窯瓷藝術大師，柳翰林的手藝已經登峰造極。
他能夠燒制出天青色的汝窯瓷，從外觀上看和趙辰的汝窯瓷幾乎一樣。
但是在放大鏡下呈現的場景，二者卻有很大差別。
而且，趙辰的釉明顯更有紋理感，模上去也更加的像是玉質。
「趙師傅，你是怎麼燒出來的？這是古法吧。」
柳翰林抬起頭，一臉嚴肅的問道。
「瓷器一看材料，二看手法。汝窯的材料更重要，我只是用的釉有些獨特，手法差距不大的。」
趙辰回道。
听到趙辰的話，柳翰林輕聲喃喃︰
「汝窯的釉加入瑪瑙，這樣會讓釉面產生不同角度的切開片和寥若星辰，半乳濁狀的結晶釉對色光極為敏感，青色釉也能反射出紅暈。」
「但這只是傳聞，工匠在制造釉的時候，也加入瑪瑙了，但是根本就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柳翰林知道趙辰掌握著汝窯古法的秘密。
就像是可口可樂的配方。
配料表就寫在瓶子上，任何人都能看，但是怎麼能搭配出這種效果，卻只有可口可樂公司的幾個高層知道。
這份配方，價值不可估量。
「趙師傅，這次的瓷器交流大會，這幾件瓷器必定要大放異彩。」
「你的這份手藝，太出人預料了。」
柳翰林感慨道。
「希望如此吧。」趙辰也是客氣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