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紫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自己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應該是有人來伺候她的,現在自己反而來伺候人家,這個巨大落差不說,好端端的一座高牆深院,黑漆大門,門口的兩只石獅子,至今記憶猶新。誰知那些敢死的「長矛」就一把火把它燒得個精光。如今,家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人。真是恨死那些敢死的「長矛」,難怪他們要垮台。唉,二少爺也真是,還同情那小「長矛」,自己恨不得馬上一刀把他捅死。好解心頭之恨。
紫英又掏出掛在胸口的玉佩,端詳著,一只精致的玉兔,據說郎君自己的郎君屬兔子,玉佩上,刻著幾個數據,就是他的出生日期。听說當時還對蔣家回禮回了一把「青峰劍」,據說是咱張家的傳家寶。心想,如果不是遭受的這場災難,自己早已為人之妻,為人之母。現在,蔣家早已杳無音訊,這兵荒馬亂的,也不知蔣家公子還在不在世,也許早已成為他人之夫。眼淚情不自禁的下來。想到這里,真是恨透了那些「長矛」,此仇不報,還待何時?
劉家後院的平房里,蔣雲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考著,雖然,自己對祖上沒有絲毫影響,但早年听父母講,自己爺爺早期在府衙做官,當時這個家在當地也是顯赫一時。後因爺爺遭到陷害,至今,人事變遷弄得這等地步,自己已經窮得叮當響,好在恩人暫時收留了自己,才算有吃有住的地方。但自己是兒子,母親的下葬真要讓人家來花費,那是一輩子都無法洗淨的罪孽。想來想去,自己身上還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就是那把「青峰劍」。據母親講,爺爺當初是武官,這把劍是他的摯友,也就是自己婚配的爺爺送給他的,據說已有一千多年歷史,至今,仍然十分鋒利,刀背上的花紋清晰可辨,唯一上面的字誰都不認識。也算是自己的定親之物,以前在困難之際都舍不得賣,好在張家已經家破人亡,還留著它有何意義,倒不如當了,先還上娘的葬禮費用,也好讓自己稍微安心一點。再說,總不能吃喝拉撒的都花人家的錢。想到這里,心里踏實多了。慢慢地進入夢鄉。
夜很深了,萬籟俱寂,天空開始漆黑一片,後來頓時傾盆大雨。劉家後院的桂花樹下,突然閃出一個黑影,她慢慢向後面平房模去。黑影躡手躡腳地來到廊下,慢慢模正是蔣雲松的住處,她輕輕地推推門,門閂著,她又來到窗口,推推窗,窗也關著。好在天公作美,外面雨大,她的動作被雨所掩蓋。黑影用剪刀尖慢慢挑開門閂,然後轉身進去,又慢慢模到蔣雲松的床前,雙手舉起剪刀,猛力地向蔣雲松刺去。誰知,這時熟睡的蔣雲松原來平躺著,突然來了一個側身朝里睡,只听得「哎呦」一聲,把黑影也嚇了一大跳,倒退了兩步,誰知踫到了什麼,不覺摔了一跤,剪刀也掉在地上。黑影知道刺殺不成,唯恐暴露,起身拔腿就跑。
蔣雲松來不及穿衣服,光著膀子追到門口,一看一個姑娘的身影,在雨地里拼命地往後廂房奔去。
蔣雲松在門口站立片刻,不再去追趕刺客。他點燃了油燈,看了作痛的左膊,還在流血,好在刺得不深,沒有傷到骨頭,他又看了一下被子,被子被刺了一個大洞。
蔣雲松撕了一條布條,自己把傷口包扎了一下,他又舉起油燈,屋子里找了一下,發行地上一把小的剪刀。
蔣雲松撿起剪刀,不覺得好笑了起來,看來這行刺者絕不是一個老手。雖然,自己沒有真正的打過仗,傷過人,但大刀還是拿過的,這一把小小的剪刀想把自己刺死,無非自己是個死人,否則能讓你隨便刺?但他又想,看刺客的身影,她是一個姑娘,從背影看,有點像夫人身邊的丫環紫英,平時他對自己冷漠倒也無所謂,那自己和她今世無冤,前世無仇,一個弱女子,她為什麼對自己恨之入骨?無非只有一種可能,她家與「長矛」有雪恨之仇,她恨「長矛」。蔣雲松一聲長嘆道︰唉—也難怪人家啊。
紫英一心想把這個小「長矛」刺死,以報仇雪恨,把他刺死了自己死也無憾。誰知沒有把他刺死,自己反而摔得不輕不說,如果一旦他追趕過來,那如何是好?所以穿著一身被雨淋濕的衣服,心里砰砰直跳,渾身發抖,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好在蔣雲松一直就沒有追過來。是不是已經被自己刺死,那倒也好,萬一刺得個半死不活,那又如何是好?焦急與驚嚇交織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在餐廳用早餐,不巧紫英和蔣雲松打了個照面,前幾天,紫英見了蔣雲松總是斜視著,有一種高高在上感覺,今天卻是一番狀態,始終低著頭,不敢直看蔣雲松一眼,一見到心里就緊張得厲害。
而蔣雲松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反而報以微微一笑。
吃罷早飯,蔣雲松獨自來到一家當鋪,他拿一把劍,交給櫃台上的朝奉。
潘朝奉看了蔣雲松一眼,戴好了金絲邊眼鏡,拿出放大鏡反復看了又看。潘朝奉也算是有名的文物鑒定行家,他端詳著那把劍上的幾個鳥篆體「越王勾踐」,清晰可辨,不覺得大吃一驚。問道︰請問這位客官,這把劍來自何處?
蔣雲松道︰此物乃是家傳。
潘朝奉又問道︰既是家傳,那為何要當此物?
蔣雲松說︰家母病故,無錢埋葬,是朋友出錢給家母買了棺房。小生乃是娘親之後,哪有要他人為娘花費棺枋錢之理。這也是後生無奈之舉。
潘朝奉笑道︰看來客官倒也是一位孝子,一位在理之人。又道︰按理說,這把劍還有些來歷。
蔣雲松道︰敬佩先生明事。此物乃後生定情之物。
潘朝奉點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想要多少銀子?
蔣雲松道︰還了棺材店,後生還得要維持生活,五十兩銀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潘朝奉二話沒說,當場拿出五十兩銀子給了蔣雲松。蔣雲松簽了契約回到劉府。
有了錢,蔣雲松心想先把娘的棺材錢還了,以後慢慢再說。于是,他來到劉家興的書房。
蔣雲松笑著說︰恩人,我只想把我娘的棺材先還給恩人,其他費用以後慢慢還。于是,把一張二十兩的銀票放在劉家興的桌子上。
劉家興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蔣雲松。問道︰你哪來的銀子?
蔣雲松道︰請恩人放心,我蔣雲松再窮也不會去偷,不會去搶,這錢完全是自己的,正大光明。
這時,劉家興看見蔣雲松左胳膊的衣服上有一塊血跡,走過來關心地道︰你這衣服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是否胳膊受了傷?
蔣雲松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血水還在流出來。連忙道︰我自己不小心劃破了,不礙事,不礙事。
劉家興道︰天氣轉熱,出汗容易感染,應該叫郎中敷點消炎藥才是。劉家興回到桌子旁拿起一張二十兩的銀票看了一下,心里反而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