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人看著一臉認真的蘇格,淺笑了一下,說道︰
「也可以。」
說完金發人眨眨眼,向蘇格遞去心照不宣的默契,然後輕輕笑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原本沉悶的氛圍帶來少許的緩和,米斯頓葛在旁邊看著蘇格和金發人密語似的眼神交流,心中感到好奇,但因為之前蘇格囑咐的話,所以也沒有問出來。
「有了名字之後呢?」蘇格接著問道。
「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要擁有靈魂,必須經歷四個步驟。」金發人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賦予姓名。」
「第二,賦予來歷。」
「第三,賜予試煉。」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就是要在前三者的前提下,擁有愛,這樣才可以讓一個沒有靈魂的生命擁有靈魂,或者讓原本不契合的靈魂開始穩固。」
蘇格定定地看著金發人舉在空中的四根手指,接著問道︰
「這第二個賦予來歷是什麼意思?」
「就是故事中木偶人的來歷,是魔術團中的一個道具。如果是一個沒有來歷的生命,就需要尋找,或者按照已有的線索,合理地編造。」
金發人想想,說道︰「其實我也只是看到過,並不是很懂,但是看上去這四個步驟中只有第一個和第四個是必須的,因為來歷與試煉,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會經歷,來歷即使忘記,在客觀上也是存在的,而試煉更簡單,挨餓與挨凍,也就是饑餓與寒冷,這就是最簡單的試煉。」
「原來是這樣……」蘇格喃喃道。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就是握在金發人手中的那個木偶。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與之相配的姓名,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歷,在最初的時候,也接受了饑餓與寒冷的試煉,一直到最後,也沒有擁有愛。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像木偶人一樣開始腐爛,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想到這里,他感到四周漸漸泛起一股寒意,像是忽然進入了深秋,在蕭瑟的風中,一股悲涼從他的心中升起。
幾乎在同時,他感覺到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將他的心髒狠狠捏住,讓他的心髒產生不自然的痙攣。
看到他異常的樣子,米斯頓葛與金發人同時感到不對,連忙湊近,卻看到蘇格劇烈地喘息著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事情。
「這就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你不需要這麼在意,」金發人看上去有些害怕,害怕蘇格暈倒在自己的店鋪里,「而且有關靈魂的故事還有很多,版本不同結局也不同,如果你每一個都這麼在意,那不是讓自己糾結嗎?」
還有很多?
蘇格揉著自己的胸口,在一番思想斗爭之後,謹慎地問道︰
「那在這些故事里面,有沒有一種,就是,你原本好好地生活著,結果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體驗新的生活這種?」
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金發人和米斯頓葛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蘇格此時在說些什麼。
看到蘇格認真的表情不像是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金發人放心後,開始思考蘇格的話,然後遲疑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夢境體驗?」
「夢境體驗?那是什麼?」米斯頓葛好奇地問道。
「就是字面意思,你在夢境中才會有的體驗。」金發人解釋道,「據說人類會因為在白天的經歷和所見所想,將感受反映在夜晚的睡夢中,並展開不受控制的聯想。」
「比如你在白天見到一個有著濃密體毛的男人,也許就會在晚上夢見一只會跳舞的狗熊,看上去雖然沒有邏輯,但卻是你下意識的反應和不受控制的聯想所產生。」
金發人接著說︰
「其實我之前也做過相似的夢。很奇怪,我在結束每一天的生活,躺在床上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靈魂會離開身體,去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選擇之後,再進入一具新的身體,開始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過體驗為期一天的全新生活。」
「但是在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還是我熟悉的房間,而我夢中所經歷的也不過是白天我看到的,向往的人家的樣子。之後我因為害怕自己的精神出現問題,對,就像你現在這樣,所以就去問醫生,結果醫生只是說我壓力太大。」
「現在想想,或許真的是那樣,那一段時間我的壓力太大,卻又沒有辦法擺月兌當前的困境,所以只能在夢境中抒發自己的情緒。」
「不過誰又知道這不是女神的恩賜呢?或許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你經歷了許多痛苦與磨難之後,一覺睡起來,發現自己還在午日教堂的課堂上,經歷過的那些不過只是一個夢,周圍還是你熟悉的同學,從窗戶透過的陽光照在你的臉上,讓你覺得活在世界上是這樣美好。」
蘇格與米斯頓葛靜靜地听著金發人的話,感受著話語中那種平淡和簡單的幸福。
金發人看看蘇格,笑著問道︰
「或者說,你認為活著是為了什麼?」
蘇格眨眨眼,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忽然間變得這麼深刻。
「對我來說很簡單,」金發人說道,「去經歷,去體會,去感受,微風,細雨,陽光,這些都是偉大的空之女神賜予我們的,而它們讓我感覺自己是活著的,就已經足夠。」
「所以說,不要想那些,如果你知道現在是在經歷一場夢境,你就不願意往下多走一步嗎?只是一味地想著要從夢境中醒過來?可醒過來還不是要面對生活的種種困難?」
「去經歷,去體會,去感受……」
蘇格低聲念叨著金發人所說的話。
或許真的像對方所說的那樣,自己現在經歷的只是一場夢境?而夢醒之後就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
蘇格依然不知道,但是他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對方所說的方法,不去想別的事情,也不需要刻意尋找回去的方法,只是將自己現在正在經歷的,當作一次命運的額外饋贈,用心去體會和感受。
剎那間的澄澈空明,蘇格從未覺得自己有現在這樣清醒與釋然。
那麼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真正的蘇格?艾歐西格了,而我將度過的,也是蘇格?艾歐西格的一生……蘇格對金發人點點頭,笑著說道︰
「感謝您的教誨,或許您可以考慮換一個職業,也許您比較適合將快樂帶給更多人的那種工作。」
經過金發人的一番無心插柳的勸導,一直積郁在他心中的壓力和陰霾已經被一掃而空,雖然外面的天空已經開始被黑夜佔據,但是他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爽朗。
「我不是一直在做這樣的工作嗎?」金發人佯怒道,「但是過程似乎十分坎坷。」
蘇格與米斯頓葛看著滿屋子的魔術用道具,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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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市上灣區。
格拉奇從地下室中走出來,側身藏在窗戶一側的牆壁後面,將厚實的窗簾拉開一條窄窄的縫隙,向外看去。
外面的天空大半被深邃的幽藍色佔據,只有在西方的天際,還殘留著一絲緋紅,只是這絲緋紅也抵抗不住幽藍的侵蝕,逐漸降到地平線下面去。
夜晚很快就要來臨,而那時,很多事情都會發生改變。
「整理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嗎?」格拉奇收回目光,轉頭看向身後的馬丁,「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切記不能留下一點痕跡。」
「沒問題了,格拉奇大哥。我們下一步要去哪里?」馬丁站得筆直,回答道。
「去水壩,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地方,已經有人在那邊準備好接應我們了,一會兒出去一定要保持正常,不要鬼鬼祟祟的。」
「沒問題,格拉奇大哥。」馬丁說完有些猶豫,「不過我們把情報交給那個葛比翁真的沒有問題嗎,他會不會出賣我們?」
「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而他也並不知曉我們的目的地。」格拉奇緊緊握住暫時做好封印的惡魔雕像禁器,「而且,他除了我們的長相,也沒有更多的情報了,即使他會冒著巨大的風險通知教會,到那時我們也已經去了河壩,誰會發現呢?」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格拉奇再次看向窗戶的方向,目光似乎可以穿過厚實的窗簾越向更遠處的地方。
「願偉大的黑山羊,賜予我們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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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城,下街區,綠曼籮街道,五十六號。
互助者協會成員之一,希拉克的家就在這里,可是此時屋子里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門窗緊閉的屋子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兒,讓人聞著就有一種想吐的沖動。
葛比翁將屋子主人已經涼下來的身體踢開,蹲下來,從一個漆黑的盒子中拿出一個小巧的心髒模樣的東西,輕輕地放在滿地的血污之中。
過了很久的時間,依然沒有絲毫的動靜。
「看來似乎不可行,」葛比翁將禁器收回,站起身,自言自語道,「尸體也不行,看樣子必須要找一個活生生的宿體,才能發揮它的力量。」
說完葛比翁抬頭看看窗外,一輪缺半個邊緣的月亮從天邊升起來,與無數的繁星懸在漆黑的天幕上,各自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時間差不多了,沒想到那個惡魔信徒竟然真的能找到,看來我還是有些低估了他們的實力。」
葛比翁回過頭,慢慢走到屋子主人的身邊,低聲笑道︰
「再發揮最後一點作用吧,借我你的臉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