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名的力量影響下,那些粗壯紅亮的血管逐漸收縮回去,露出希德原本的樣子。
當那個內斂而柔軟的大男孩重新出現在蘇格面前的時候,蘇格感覺自己心中有一個地方塌陷了下去。
他的這次行動是一次冒險,因為他也不確定希德的狀態,更何況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超凡的失控,他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喚醒一個失控的靈魂。
可是希德就這麼醒過來了,看著蘇格手中的那張畫像,慢慢蘇醒過來了。
眼底的血紅退盡,希德盯著面前的畫像,一動不動。
忽然間,一滴眼淚滑落臉龐,仿佛冰雪初融那樣,希德慢慢笑起來。
「是……蘇格先生嗎?」
「是的。」
「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希德說著,氣息有些微弱。
蘇格正想說什麼,但是昂都直接走過來,對希德說道︰「你已經失控了,我想,你應該最清楚自己的情況。」
希德輕輕地點點頭,但是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痛苦。
「把事情的經過說給我們听,這樣也許可以拯救一部分人,也可以讓你減輕自己的罪孽。」
希德沉默了片刻,重新看向那張畫像,喃喃道︰
「一開始,我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我沒有想殺任何人。」
「但是,在獲得了那件東西後,我就發現,漸漸的,我變得無法控制自己。」
「它會吸取我的血液,讓我變得虛弱,只有殺人,並且吸收鮮血,才能讓這種癥狀暫時得到緩和,可是同時,它也會讓我對鮮血更加渴望和瘋狂。」
「您說的沒錯,那三個人都是我殺的,兩起綠曼籮街道的事件,還有拉莫斯那次……」
說著希德的聲音低了下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卻流露出一種悲傷的感覺。
听到這里,蘇格也感覺到內心一陣酸楚,因為他經歷過,所以也可以理解希德此時的心情。
「怎麼做到的,那件東西是什麼,又是從哪里得到的?」昂都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樣,對希德不斷地發問。
希德動作很輕地眨眨眼,看向昂都,說道︰
「那件東西在我的身上,名字叫作‘密室逃亡者’,是一位名叫葛比翁的先生送給我的。」
听到葛比翁這個名字的時候,蘇格和昂都同時呼吸一滯,兩人對視一眼後,點點頭。
昂都接著問道︰「可以說一下詳細的情況嗎?」
「那位葛比翁先生主動找到的我,看出了我內心的掙扎,所以賜予我這件東西。」
「它可以讓我在曾經去過的地方任意穿越,但必須是密室的環境,這種穿越似乎沒有限制,但是我每一次穿越後,都能感覺到它對鮮血的渴求更加強烈。」
「對鮮血的渴求?」昂都問道。
「對,在殺人之後,它會通過我的身體汲取鮮血,同時淨化儲存起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這是那位葛比翁先生的要求,他讓我一定要留心保護好這些被淨化後的血液,似乎有什麼深意。」
昂都點點頭,問道︰「這麼厲害的能力,不應該沒有副作用的……除了你剛剛說的,還有什麼限制嗎?」
「有的,在與這件東西共處的情況下,我不可以在密室的環境中獨處超過一分鐘,不然就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我知道就是這樣。」
「如果你們不相信,之後可以去問問我身邊的僕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也知道是我在最近的變化……」
蘇格點點頭,剛想要說什麼,忽然發現希德的眼楮再次被侵染上一層深紅。
一股邪惡的氣息從希德身上散發出來,帶著冰冷,妒忌的情緒。
瑩藍色的光芒再次出現,蘇格知道,是昂都給他施加了一層守護恩寵,可是他沒有在意,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希德身上。
那個有些內斂和含蓄的大男孩,那個深深愛慕著瑞絲的大男孩,此刻臉上的血肉在不停地翻滾和蠕動,身上也發生著相同的變化。
那種血肉糾纏在一起的景象,任何一個成年人看了,都會在午夜遭遇噩夢的煎熬。
蘇格用手指掐著自己的大腿,逼迫自己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輕聲道︰
「還有什麼事情,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一張被鮮血浸透的畫像飄落在地,在屋子的另一邊,一個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血肉集合體,正在發出劇烈的脈動。
「瑞絲……」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蘇格只听到耳邊風聲呼嘯,同時眼前的場景在飛速變化。
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昂都扛著來到了樓下,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一陣血肉扭曲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似乎有著骨茬踫撞攪碎的聲音,有肌肉被搗爛的聲音,有血液滑落的聲音,有血管和筋肉打結的聲音。
僅僅是一個聲音,就讓蘇格頭皮發麻,他轉頭,卻看到昂都準備再次上樓的背影。
「我要去做淨化,」昂都沒有回頭,「至少不會讓他那麼痛苦。」
蘇格沒有點頭,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不敢讓自己去思考有關希德的事情,因為他害怕自己會無法接受。
他並不認為希德所做的就是對的,從事實上來說,任何因為自己的而傷害他人的行為,都是絕對的錯誤。
只是那個有些內斂和害羞的大男孩兒的樣子,一直存留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昂都重新走下來,身邊跟著那位剛才突然出現的方臉男人。
「他,死了嗎?」蘇格問道。
「嗯,被禁器榨干了生命,但我並沒有讓他感受到痛苦。」昂都對蘇格說完,轉過頭去,對方臉男人說,「沒問題吧,警察那邊的後續就交給你了,不過這個禁器我要帶回去封印。」
方臉男人點點頭,眨眨眼,伸出兩只手在半空中。
「兩手空空著回去也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有誰質疑,你可以帶他來這里。」昂都沒有理會。
方臉男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對昂都俯身行禮,低聲念道︰「秩序永恆。感謝您這次的幫助,昂都……先生。」
接著方臉男人來到蘇格身邊,對蘇格伸出手,「秩序教會,納克,你的勇敢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說完,方臉男人就獨自離開,留下昂都與蘇格兩個人。
「好了,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你可以相信納克,秩序教會出來的人,做事不會有任何遺漏。」
「對了,這個給你。」
昂都將一張被血液浸透的紙張放在蘇格手上,並沒有多余的動作,就那麼站在蘇格身邊。
蘇格低下頭,凝望著那張被血液浸透的畫像,仍舊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溫度。
??????
天空教會,列伊努教堂。
此刻所有人都圍在桌前,一個個都露出嚴肅的神情。
「諾力怎麼不在?」昂都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問道。
「他身體不舒服,你也知道,只是不知道最近為何突然嚴重起來,」塞林將煙斗放進嘴里,「結果如何?」
「預料之中,我一件一件說,」昂都清了清嗓子,「第一,在秩序教會專員的證明下,一系列密室殺人案件已經結束了,凶手就是希德,毫無疑問。」
「他在被蠱惑的情況下,利用從別處得來的,名為‘密室逃亡者’的禁器,連續制造了三起事件,但最終也死于禁器。」
「後續的事情都由秩序教會的納克處理,我們可以放心交接過去。」
「不過對普通人公布的信息會稍有不同,他們會認為希德也是被殺害的,而搜尋出殺人凶手,就是我們的任務,也就是接下來我要宣布的第二件事情。」
「從已知情報來看,之前的那個連環殺手還活著,名字應該可以確認,就是葛比翁這個名字。他利用了希德,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淨化後的血液,雖然我們不清楚原因,但恐怕對方是在做著什麼準備。」
「嗯,很有可能,」塞林說,「雖然這次我們十分巧合地破壞了對方的計劃,但是也不能松懈。」
「不管怎麼說,連環殺手與這次的案件都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聯系,我總有種預感,對方現在是在為一起更大的密謀做著準備,恐怕在未來的一段時間,約克都無法得到安寧。」
眾人沉默下去,各自思索著塞林的話。
「我有兩個問題。」蘇格突然說道。
「嗯,你說。」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警察已經說了不能讓協會插手,要獨自調查,可是最後還是在我們和秩序教會的幫助下解決事情的,這不是有點……有點……」
「自我欺騙?」昂都揚眉道。
「差不多。」蘇格也無法給出很好的回答。
「剛剛已經說了,希德的死亡,對普通人公布的結果已經是美化之後的版本了,我這麼說,你可以听懂嗎?」
「不太懂。」蘇格老實地回答道。
「為了確保皇室的統治和權威,」塞林插嘴說,「如果只憑天空教會處理所有的事情,那麼皇室的權威和統治,在普通人心中就會逐漸降低,相反教會的形象卻會逐漸升高。」
「到那時候,會影響皇室,也是就帕拉斯家族對格里芬的統治。」
「所以說,‘不允許外人插手’這件事,其實是對普通人說的,而我們的行動也在普通人的監視之下,所以我們的行動也受到了束縛。」
「現在的處理結果,就是皇室想要的結果,畢竟在普通人看來,整個事情都是在警察的調查下才順利結束的,他們不會多想,只會更加賣力地贊頌皇室的功績。」
「可是秩序教會不也是教會嗎?」蘇格不太明白。
「還記得我給你介紹六大正統教會的時候,是怎麼介紹‘祭祀’與‘秩序’這兩個教會的嗎?」
「它們一個是帕萊斯家族信奉和追隨的信仰,一個是統領格里芬軍隊的象征,而警察就屬于後者,所以這樣看來,它們並不算是‘外人’。」
「原來是這樣。」蘇格點點頭。
「就是這樣,」昂都說,「還有一個問題呢?」
蘇格一愣,發現被剛剛那麼一打岔,現在腦海中空空如也,支吾道︰「對不起,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