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
煙雨樓。
往日歌舞升平的煙雨樓,今日卻突然歇業避客,所有人披麻戴孝,嚎啕大哭,紙錢滿天飛。
听到動靜的過往行人紛紛圍了過來,不停地議論著。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啊?怎麼突然全都披麻戴孝了啊?哭的這麼慘?」
「不知道,好像是死了什麼人。」
「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沒听說啊?」
沒過多久,煙雨樓前就已經聚集了數十人,紛紛探頭向里面張望著。
青樓女子戴孝哭喪,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奇觀。
正在這時,老板娘杜七娘顫顫巍巍的從樓中走了出來,一邊用手帕捂著臉,一邊抽泣著。
「各位大爺啊,實在抱歉,樓中死了人,從今日開始,煙雨樓歇業半月。」
杜七娘一邊哭著,一邊悲傷的說道。
「七娘,什麼時候的事啊?誰過世了啊?」
「是啊,怎麼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听說?」
人群中有人探著腦袋,好奇的問道。
「哎呦,不瞞諸位大爺,本來今日我們也不想聲張,可是逝者為大,總得入土為安吧?再這麼放下去,遺骨恐怕都要臭了,所以我便下定了決心,即便是得罪了那位大人物我也認了!」
「小倩自小就在煙雨樓長大,與我情同姐妹,我實在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她死了連個墳冢都沒有啊嗚嗚嗚」
杜七娘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淚流滿面。
「什麼大人物啊?怎麼回事啊?」
「是啊,小倩是誰啊啊?」
人群中又有人問道。
「小倩是煙雨樓中後廚的一名廚娘,與我年紀相仿,雖然相貌差了點,但卻釀的一手好酒,只可惜只可惜從此便與我陰陽兩隔了啊」
杜七娘說著,哭得更加厲害了。
「難道她是被你剛才說的那個大人物給害了?」
「太沒有天理了!還有王法嗎?!」
听了杜七娘的話,眾人繼續追問。
煙雨樓的酒,的確不錯,這里有很多人都嘗過,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喝不上了,忍不住有些憤慨。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諸位大爺了!不能讓小倩就這麼走得不明不白」
「數日前,御史中丞來到了煙雨樓,覺得這里的酒不錯,就非要進酒窖查看,哪知哪知他見了小倩之後借著酒意,就把小倩給給強行玷污了」
「小倩雖為煙雨樓中人,但卻並非賣身賣藝之人,再加上性子剛烈,直接一頭撞死當場,她才只有四十出頭啊」
「可是御史中丞居然拒不承認,當場翻臉,幸好當時丞相府的胡公子也在樓中,感念小倩的不幸,所以便與御史中丞理論,最終讓御史中丞為小倩賠了五千兩」
「要是沒有胡公子,小倩恐怕死不瞑目啊我可憐的姐妹,你死的好慘啊」
「之前因為害怕御史中丞事後責難,小倩的尸骨一直未曾入土,但是今日我便做主了,就算中丞府將我們統統抓了,我們也要讓小倩入土為安,走完人間這最後一程」
杜七娘看著在場的眾人,聲淚俱下的說道,說到最後,因為一時無法忍受,忍不住暈厥倒地。
「太不是人了!居然對一個廚娘都能下得去手!」
「七娘!你放心,如果有人敢責難于你,我們大家一定替你說句公道話,沒想到堂堂御史中丞居然干出此等豬狗不如的事來!」
「這京師是講王法的,一定會有人替你主持公道的!別以為賠了銀子就能了事!走,大家現在就去都城兵馬司告他!」
看著悲傷的杜七娘,人群中一些有血性的人一邊叫罵著,一邊結伴向都城兵馬司而去。
杜七娘蹲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眼淚止不住的流。
沒過一會兒,一口棺材被人抬了出來,放上了一輛平板馬車,拉著向城外走去。
圍觀的人群看著逐漸遠去的煙雨樓中人,眼眶不禁濕潤。
「誰說戲子無情?!」
「是啊,杜七娘真是有情有義啊!」
「沒想到她竟是個如此真性情的人」
人群中,毛校尉皺著眉頭看了看煙雨樓,又看了看遠去的馬車,轉身心有不甘的離去
皇宮。
養心殿。
「你說什麼?!簡直豈有此理!」
朱元璋一把將桌上的一盞茶打翻,厲聲喝道。
毛校尉站在台下,滿臉不是滋味。
他剛才已經將打探到的消息全都如實稟報,可是心里卻有些不甘,本以為可以借著此事將胡非拉下水,可是沒想到這件事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隱情。
「堂堂御史中丞,私逛青樓不說,還強行玷污了一個四十出頭的民婦!朝廷的臉面都讓他丟光了!」
「為了賠償了事,居然監守自盜,私吞了足足三千兩公銀,簡直無法無天!」
朱元璋越想越氣,吹胡子瞪眼,大發雷霆。
他想起了那天知道御史台失竊之後的疑惑,如果真的是盜匪,為什麼不將銀兩通通盜走,反而要留下一半?
至此,涂節貪墨一事,他已深信不疑。
「陛下,涂大人向來本分,此事需不需要再仔細查證一番?」
毛校尉硬著頭皮,低聲問道。
「還查什麼?!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城中的百姓都已經自發到都城兵馬司為煙雨樓討還公道了,還嫌朕的臉丟的不夠嗎?!」
朱元璋瞪著毛校尉,厲聲問道。
毛校尉急忙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言半句。
「來人,即刻下旨!命都城兵馬司將涂節捉拿歸案!查封中丞府,所有家眷奴僕全部羈押!以待後審!」
暴怒的朱元璋扭頭看向了龐玉海,歇斯底里的喊道。
「是。」
龐玉海急忙答應了一聲,快步而出
涂府。
「老爺,老爺,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正當涂節躲在被窩中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齊玉跌跌撞撞的沖進了臥房,慌亂的喊道。
「什麼事這麼慌張?!瘋了不成?」
被驚醒的涂節虛弱的從被窩中爬了起來,一臉不滿的問道。
「老爺,煙雨樓死了人,說是老爺害的,大批百姓聚集在都城兵馬司外,聲稱要為死去的小倩討回公道!」
齊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听了齊玉的話,涂節一時間愣住,滿臉茫然。
煙雨樓死了人?
小倩?
我害的?
什麼跟什麼啊?!
「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一臉茫然地涂節瞪著齊玉,不滿的問道。
「今天早上,煙雨樓突然」
「大人!大人!不好了!」
「站住!這里是御史中丞!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硬闖!」
「封的就是御史中丞府!」
齊玉剛想解釋,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吵鬧騷亂聲。
緊接著,一隊官兵直接沖進了涂節的臥房,一個個面露威嚴,直接將被窩中的涂節拽到了地上,五花大綁了起來。
「御史中丞涂節,玷污民女致死!監守自盜,貪墨施工錢款,罪大惡極,奉陛下御旨,立即捉拿歸案,涂府上下人等不論男女,全部羈押!」
為首的都城兵馬司指揮使羅平瞪著失了魂一樣的涂節,厲聲說道。
涂節看著眼前這一幕,腦子里一片空白,徹底懵了。
「帶走!」
「查封中丞府!」
羅平鄙夷的看了一眼還沒緩過神來的涂節,大手一揮,下達了命令。
幾名兵士上前,直接押著涂節拖了出去。
涂府上下人等,全都被關了起來,府門被封。
「陛下!冤枉啊!臣冤枉啊!」
在登上囚車的那一瞬間,涂節終于回過了點神,放聲哀嚎著。
可是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而此時的胡非,正帶著春蝶和裴杰二人在北街的一家鋪面中清點著銀子,這間鋪面已經被他買了下來,就剩下簽字畫押這最後一步了。
今日城中發生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與他毫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