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養心殿。
幾名穿著破舊,身形瘦弱的百姓此時正膽戰心驚的跪在大殿之中,一個個深深將頭埋于地上,不敢直起身子。
「朕听說爾等要狀告御史大夫陳寧手段殘暴,虐待無辜百姓?!」
朱元璋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幾名百姓,沉聲問道。
幾名百姓听聞朱元璋的問話,身形一震,誰都不敢率先回話。
「朕在問你們話呢!抬起頭來說話!」
朱元璋一看,冷聲喝道。
「陛下要听你們親口說,有什麼話現在可以當著陛下當面奏報了,不必擔憂。」
登聞檢使扭頭看著幾名百姓,低聲提醒道。
幾名百姓遲疑著,緩緩直起了身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緊接著,其中一名年紀稍長一點的百姓拱手沖著朱元璋行了一禮,緩緩抬起了頭。
「啟稟皇帝陛下,小人們都是當年受過陳寧酷刑之人,含冤多年,無處申訴,听聞皇帝陛下愛民如子,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故而斗膽來到京師,鳴冤擊鼓,還請陛下為小人們以及蘇州府的黎民百姓做主!」
那人一邊行禮之後,一邊娓娓道來,逐漸面露痛苦之色,似乎是想起了當年身上所受之苦。
「有什麼苦現在都可以告訴朕,如果所言非虛,朕一定為爾等做主,但如若敢有半句虛言,那便是欺君之罪!」
朱元璋看著這人,沉聲說道。
「小人不敢有半句虛言,所言句句屬實!當年陳寧在征收賦稅之時,無論百姓貧富貴賤,嚴令繳稅,有哪家不從,輕則打罵,重則烙鐵燒人,致使民不聊生,痛苦萬分,有很多人都死在了獄中,留下了家中妻兒老母餓死街頭。」
「是啊,皇帝陛下,您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
「求陛下為我們做主」
「皇帝陛下,您可以看看我們身上的傷」
一人開口,所有人附和,一時之間,幾名百姓爭先恐後的開了口,最後紛紛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身上一道道舊傷疤。
根據傷疤的形狀來看,的確是烙鐵所致,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原本朱元璋還將信將疑,可是看到這些人身上的那些傷疤之後,他終于信了,心中的憤怒逐漸溢于言表。
「爾等放心,朕一定還你們,還蘇州府境內所有百姓一個公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緊接著沉著臉看向了大殿門口。
「派去傳召陳寧的人呢!?怎麼還未歸來?!」
話音剛落,腳步聲響起,御史大夫陳寧在一名小太監的帶領下,匆匆走進了大殿。
「微臣陳寧,參見陛下。」
陳寧快步走進大殿,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朱元璋,急忙跪地行禮。
「陳寧!你可知罪?!」
朱元璋瞪著陳寧,厲聲喝問道。
「陛下,微臣不解」
陳寧茫然的抬頭看著朱元璋,搖著頭答道。
「你看到他們了嗎?!」
「他們都是從蘇州府來的,在長安門外擊鼓鳴冤,狀告你當時在蘇州府征收稅賦之時虐待百姓,私施酷刑!你可有話說?!」
朱元璋指了指那幾名百姓,冷冷的說道。
「陛下,微臣從未見過他們,更從未做過任何虐待百姓之事,請陛下明察!」
陳寧一听,滿臉慌亂,哀求著說道。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御狀都告到朕的面前了,你還不承認?!」
朱元璋瞪著雙眼,大聲問道。
「微臣不敢!可是讓微臣認下這從未做過之事,微臣萬萬不能,臣冤枉!」
陳寧哭喪著臉,一臉哀求的說道,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
「如果你現在認罪伏法,朕或許還會念在你為朝廷這麼多年做事的份上輕判于你,難道你真的想讓朕親自派人去查個水落石出再賜你個死罪!?」
朱元璋不滿的瞪著陳寧,厲聲喝道。
可是陳寧卻依舊跪在地上求著饒,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
反觀那幾名百姓,自從陳寧進殿之後,嚇得全都蜷縮起了身子,渾身發抖,滿臉驚恐。
光是這些人的舉動,就已經讓朱元璋又信了一半。
正在這時,一名小太監緩緩走了進來。
「啟稟陛下,監察御史韓宜可韓大人在外求見陛下,說有要事稟報。」
小太監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
朱元璋听了,愣了一下,緊接著命小太監速速宣韓宜可覲見。
很快,韓宜可快步走入了大殿之中,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陳寧和那幾名百姓。
登聞鼓響的事,現在已經逐漸在京師之中傳開,看到殿中的這一幕,他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微臣韓宜可,參見陛下。」
韓宜可跪地行禮,恭敬的說道。
「起來說話。」
「你怎麼來了?有何要事稟報?」
朱元璋看著韓宜可,沉聲問道。
「回稟陛下,今日微臣府中突然收到一份手書,微臣打開一看之後,惶恐至極,覺得此事事關重大,所以火速進宮稟報。」
韓宜可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了一份疊得厚厚的手書。
龐玉海見狀,急忙上前接過,快步拿給了朱元璋。
朱元璋接過手書,抬眼一看,只看了第一眼就不禁面露驚異,洶涌的怒火布滿雙目。
這是一份萬民書,上面詳細記載著諸多陳寧對百姓施以私刑之事,時間、地點,一五一十,很詳盡,手書的最後,布滿數不清的血指印。
看著手中的萬民書,朱元璋的雙手由于憤怒不由得微微有些顫抖,緊接著抬頭看向了跪在下面的陳寧。
「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居然還有顏面在這里喊冤!無恥至極!自己看看你做的這些蠢事!還能不能想得起來!」
朱元璋冷冷的說了一句,一把將手書扔到了陳寧的面前。
陳寧遲疑著拿起了手書,低頭看去,可是緊接著他便突然面如死灰,眼神中滿是絕望。
「看到了?!看清了?!你還有何話說?!」
朱元璋看著陳寧,冷冷的問道。
「陛下,微臣冤枉!」
「臣承認,當年行事確是急躁了一些,可是臣所抓之人都乃刁民!頑劣不堪,拒不交稅,為了以正視听,微臣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陛下明鑒!」
陳寧一邊哀求著,一邊叩著頭,幾乎聲淚俱下。
「住口!不必再說了!」
「來人!御史大夫陳寧,欺壓百姓,手段殘忍,罪大惡極,押入天牢,三日後處死!」
朱元璋厲聲喝止了陳寧的求饒,沉聲說道。
話音落下,大殿門口立刻走入幾名親衛,將掙扎的陳寧押了下去。
「陛下!微臣冤枉」
陳寧一邊被帶走,一邊絕望的哀嚎著。
隨後,朱元璋親自將幾名百姓扶起,好言安撫了片刻,最後又命登聞檢院派人親自護送他們返回蘇州府。
陳寧一案,很快便傳遍了朝野,聞者無不駭然
洪賓樓。
後院。
三日後。
「就這些?」
胡非看著地上滿滿三大箱子的金銀,淡淡的問道。
「回稟少爺,屬下找遍了陳府,只找到了這些。」
穆平拱了拱手,肯定的說道。
這些金銀,都是從陳寧的家中搜出來的。
陳寧已死,但是在朱元璋命人查抄陳府之前,胡非就已經先一步命令穆平扮作盜匪,帶人將陳府搜刮一空。
陳府雖然遭此失竊,卻並沒有人敢向外聲張,陳寧貪墨了這麼一大筆錢財,如果一旦被傳出,原本只是被貶為庶民的他們勢必會被陳寧牽連,很可能滿門抄斬。
「知道了,收起來吧。」
胡非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
他早就猜到陳寧的手腳肯定不干淨,所以事先留了一手,沒想到還真被他猜中了。
那天他原本是想跟胡惟庸要點銀子,可是對陳寧起了殺心之後心中就有了主意。
這些錢都是陳寧從百姓身上搜刮而來的,如今用來生產長盛鍋和京師小面,也算是變相為朝廷和百姓做一些事。
雖然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可是隨著陳寧一死,胡惟庸便已經猜到這一切與自己兒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