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
洪賓樓。
二樓包間之中,胡非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等著春蝶返回。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看出了青年可能的隱藏身份而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好像是故意要在青年的面前損毀自己的形象一樣。
現在的他,十足一個囂張跋扈的紈褲公子哥的樣子。
青年倒也並沒有因為胡非的輕視而介意,依舊是那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嘴角依舊帶著那絲淡淡的微笑。
良久之後,春蝶終于帶著筆墨紙硯返回了包房,一一放在了胡非的面前,並且主動為胡非研起了墨。
「請吧。」
胡非抬起手沖著青年示意了一下,懶散的說道。
「不等研墨完成嗎?」
青年看了看還沒研好的墨,笑著問道。
「不必。」
胡非擺了擺手說道。
青年詫異的挑了挑眉毛,笑著再一次拿起了筷子,開始站在桌邊品嘗起了剩下的菜。
而胡非則是直接拉過來另一張椅子,將雙腿搭了上去,竟然開始閉目養神。
看到胡非如此輕視,一旁的裴杰等人全都是一臉緊張,被人宣揚洪賓樓店大欺客事小,面子事大。
今日若是輸了,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這件事就會傳遍京師。
「少爺,墨好了。」
春蝶加快了手速,迅速將墨研好,輕聲提醒了胡非一句。
可是胡非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青年,看到青年依舊在津津有味,一臉認真的品嘗著菜肴,撇了撇嘴角,緊接著又把眼楮閉了起來。
眼看著青年即將嘗完桌子上的所有菜肴,一旁的裴杰等人更是著急。
「少爺,快點吧,他快嘗完了!再不行動,您要輸了!」
小五實在忍不住了,走到胡非的身邊,焦急的提醒著。
可是胡非就像沒有听到一樣,依舊閉著眼楮,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青年已經品嘗完了桌子上的所有美食,放下了筷子,轉頭看著閉目養神的胡非,不由得搖了搖頭。
「胡公子這是認輸了嗎?」
青年看著胡非,一邊問了一句,一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情。
听到青年的話音,胡非這才睜開了雙眼,收起了搭在椅子上的雙腿,打量了桌上的菜肴一眼,扭頭看向了青年。
「味道如何?」
胡非看著青年,淡淡的問道。
都到這時候了,他不但不為自己著急,還反過來問青年好不好吃,听得周圍的幾人一陣無奈。
「味道的確不錯,洪賓樓之名,果然非虛,怪不得名揚天下,不過」
「胡公子的詩神之名,恐怕徒有虛名。」
青年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說到最後的時候,臉上的那抹失望越加的明顯。
可是胡非卻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的拿起了筆,蘸了墨汁,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字體如龍飛鳳舞一般瀟灑!
看到胡非終于動筆,眾人急忙圍了上去,雖然時間已到,可是眾人也想看看胡非憋了半天能寫出什麼樣的詩句。
青年也被勾起了一絲好奇之心,緩緩靠了過去。
除了陌生的青年之外,春蝶算是眾人中讀書認字最多的人,所以胡非每寫一個字,她都會大聲念出來。
「頭尖身細白如銀,」
「論秤沒有半毫分。」
隨著胡非寫下前兩句,春蝶也隨之將兩句詩全都念了出來。
可是裴杰三人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們總覺得,這兩句又像詩,又不像詩,听起來十分古怪。
緊接著,胡非胡非又寫下了第三句。
「眼楮長在」
可是春蝶念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臉色憋成了通紅一片,滿臉尷尬。
而一旁的青年卻早已經面色蒼白,神情復雜,眉頭緊皺。
「念啊,怎麼不念了?」
看到春蝶突然停了下來,裴杰三人忍不住疑惑的問道,緊接著便發現了春蝶一臉難看的神情。
「剩下的字我好像認識」
「屁!上!」
正在這時,裴杰突然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緊接著緩緩說道。
「眼楮長在上!?」
「哈哈哈」
听了裴杰的話,小五和穆平對視了一眼,將整句詩復述了一遍,緊接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裴杰也反應了過來,跟著樂了起來。
可是隨著他們的笑聲響起,青年的臉色也變得越加的難看。
春蝶暗中推了裴杰三人一下,向青年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暗中搖了搖頭。
三人一看青年的神色,硬生生忍不住笑意,發出了一陣怪異的憋笑聲。
胡非似乎根本沒有注意身邊發生的事一樣,繼續在紙上寫下了第四句詩。
「只認衣衫不認人。」
這一次,春蝶照常念了出來。
可是除了青年之外,其余幾人的腦海中哪還記得整首詩,全都記住了第三句。
眼楮長在上,這不是罵人嗎?
三人一邊憋著笑,一邊心里想道。
「這首詩是送給閣下的,但是粗鄙了一些,所以我只會在你嘗完所有菜之後才寫,只為敬你一尺,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我認輸,你如果還想去外面宣揚洪賓樓店大欺客,我胡非氣勢凌人,請自便,我不但分文不取,而且不會追究你的責任,說話算話。」
胡非隨手丟掉了筆,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轉身向外走去。
春蝶等人急忙快步跟上。
不過剛走了幾步,胡非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轉頭重新看向了青年。
「對了,這既是詩也是謎語,你可以猜一下,形容一樣生活用品,如果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沒有猜出來,我可以告訴你。」
「慢走不送。」
胡非說完最後一句,轉身帶著春蝶等人離開了包間。
待所有人離開之後,青年緩緩的走到了桌邊,看著紙上的四句詩,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慘笑。
「頭尖身細白如銀,」
「論秤沒有半毫分。」
「眼楮長在上,」
「只認衣衫不認人。」
心中默念著這四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詩句,青年明白,這是胡非故意貶損他來意不善,有眼無珠。
「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自認為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是我輸了。」
青年皺著眉頭,苦笑著說道,一臉的慚愧。
緊接著,青年收起了詩貼,快步下了樓,一分不差的付了錢,低著頭紅著臉離開了洪賓樓
洪賓樓後院。
「眼楮長在上哈哈哈」
「少爺,你怎麼罵人啊?哈哈哈」
裴杰等人跟在胡非的身後回了後院,邊走邊忍俊不禁的說道。
除了面紅耳赤的春蝶之外,其余三人幾乎笑瘋了。
「他以為本少爺看不出來他是皇後派來試探小爺的嗎?故意換了一身樸素衣服,可是又包了整個二樓,點了所有的菜,每樣菜還只嘗一口?」
「啥家庭條件啊?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幼稚!」
胡非撇了撇嘴,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說道。
「少爺,老爺來了!」
正在這時,一名伙計從前廳跑出來喊了一聲。
听到聲音胡非疑惑的轉身看向了身後,緊接著便看到胡惟庸背負著雙手,面露狐疑的從前廳走了出來。
「老頭兒,你怎麼來了?」
胡非奇怪的看著突然來到洪賓樓的胡惟庸,忍不住問道。
「剛才那個匆匆忙忙離開的人是來找你的?」
胡惟庸沒有回答胡非的話,皺著眉頭問道。
「哪個?」
胡非遲疑了一下,疑惑的問道。
接著,胡惟庸形容了一下自己進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正是那個跟胡非打賭的青年。
「是啊,一個自討沒趣之人,怎麼了?」
胡非點了點頭,無所謂的說道。
「自討沒趣?你不知道他是誰?」
胡惟庸遲疑著看著胡非問道。
「不太知道,管他呢。」
胡非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他是寧國公主之夫,駙馬梅殷啊。」
「不是來找你的嗎?你不認識?」
胡惟庸疑惑的看著兒子,不解的問道。
听了胡惟庸的話,胡非不由得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了一絲意外。
而一旁的裴杰和春蝶等人早已經目瞪口呆,一臉擔憂的看向了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