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養心殿。
突然听聞宋濂建議讓胡非到國子監中執教,朱元璋直接愣在了原地。
一是因為胡非雖有曠世之才,但卻特立獨行,去國子監受個教都能鬧得滿城風雨,何況是讓他去執教。
二是因為他記得宋濂一直看不上胡非,現如今突然舉薦胡非到國子監中任教,的確有些意外。
「宋卿,你是認真的?」
于是,朱元璋猶疑片刻之後,終于忍不住問道。
「回陛下,微臣是真心希望如此。」
宋濂點著頭,恭敬地答道。
「為何啊?你不是一向與他交惡嗎?」
朱元璋不解的問道。
「回避下,微臣承認,之前的確看不上他,雖有詩神之才,可是太多紈褲行徑,做事不計後果,全憑心情,這樣的人,不能成為我朝年輕一代中的榜樣。」
「可是在年宴之上見過他之後,微臣已經對其有所改觀,知道他不止在詩才上頗為精通,在其他方面也是高人一等。」
「而且,他為京師城中的孤寡老人免費添設年宴的事,令微臣十分敬重,再者,之前的常州鼠患,現在的一文萬明冰泉,已經足夠證實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所以,微臣覺得,是微臣一直輕看了他,是微臣鼠目寸光,他當得上年輕一代中的楷模。」
「這京師城中紈褲遍地,國子監中也有諸多世家子弟,很多都曾為紈褲子弟,如果由九安侯任教,或許可以讓更多人迷途知返,成為我朝未來堪當大用的人才。」
宋濂躬著身,一五一十的說道,每一句都說的真情流露,擲地有聲。
听完宋濂的話,朱元璋有些錯愕,他沒有想到才過去短短半月之余,宋濂就已經領悟到了這麼多。
而且他也突然發現,原來胡非的很多優秀之處居然被他無意之間全都忽略了。
「听了宋卿這一番話,朕好像也突然覺得,他夠資格被人尊稱一聲先生了,或許你說的很有道理。」
「況且,他現在已經是允炆的老師,能做皇孫的老師,自然也可以做世家子弟和平民百姓的老師。」
朱元璋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的說道。
提及自己的皇孫,他也想起了之前胡非教給皇孫的那段為臣之道,和為君之道。
「陛下所言極是,只不過微臣之前跟九安侯提過一次,但被他拒絕了。」
「微臣听說他當初到國子監中受教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既然如此,那陛下不如再下一道旨意,讓他到國子監中執教。」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宋濂笑了笑,緩緩說道。
「好,那朕就依你之見,明日便下旨,讓他到國子監中當值!」
朱元璋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多謝陛下恩準。」
宋濂一听,面露喜色,恭敬的行了一禮,感激的說道。
他希望自己通過這次的事,讓胡非徹底消除對他的不滿,將來待自己百年之後,可以關照一下自己的孫兒宋慎。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之後,宋濂這才告別離開,約好明年年節之時,一定再回京都向朱元璋請安。
宋濂走了之後,朱元璋當即就命龐玉海擬旨,準備明日一早便送到丞相府
次日一早。
胡府。
一大早,安慶公主就帶著貼身宮女小蝶來到了胡府,鑽進了玲瓏苑。
胡惟庸知道之後,硬生生逼著春碟去將胡非叫了起來,命令胡非到前院與他一起共用早膳。
正月眼瞅著就要過去,各個衙門也開始正常運行,相較于往年,今年府中常有各個衙門的官員前來商議事務,他不想安慶公主和兒子的事被別人撞見。
被吵醒的胡非只好帶著安慶公主來了前院,看著滿桌的食物,沒有一絲食欲。
反倒是安慶公主,吃慣了宮里的東西,反而對相府中的食物向來都很喜歡,一坐下就開始吃了起來。
「拉著一張臉給誰看呢?」
胡惟庸看著兒子從始至終都拉著一張臉,忍不住沉聲問道。
「誰看見就是給誰看的。」
胡非白了胡惟庸一眼,懶散的說道。
安慶公主剛進了自己被窩就被春碟硬生生吵醒,他現在正一肚子火氣沒處撒。
「你」
听了胡非的話,胡惟庸臉色一沉,氣得說不出話來。
「非哥,不要跟胡相這麼說話,胡相為了朝廷事務殫精竭慮,已經夠辛苦的了,你總不能讓胡相一大早起來就心情不好吧?」
听了胡非的話,安慶公主遲疑了一下,轉頭看著胡非,一臉認真的說道,兩只大眼楮忽閃忽閃的。
「你看看人家安慶公主多懂事,再看看你。」
听了安慶公主的話,胡惟庸忍不住露出了滿臉笑容,指著胡非,沒好氣的說道。
由于安慶公主自從年節前後就經常往胡府上跑,久而久之下來,胡惟庸和自己這位未來兒媳婦也相處的越來越融洽,不再像之前一樣,一見面就得行大禮,說話都得思前想後了。
「我看最近你倆的關系日益良好啊?搞得好像她是你的女兒,我是你的女婿,我這個正牌兒子倒像成了外人。」
胡非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說道。
「不許胡說!」
胡惟庸一听,縮了縮脖子,沉聲說道。
「還是媳婦兒好啊,乖巧的很,要不你也再娶一個吧,省得整日找我麻煩。」
胡非打了個哈哈,一邊將安慶公主摟進了自己的懷里,一邊看著胡惟庸,打趣著說道。
听了胡非的話,安慶公主害羞的低下了頭,連胡惟庸都是老臉一紅。
可是還沒等胡惟庸數落胡非口不擇言,管家秦海就快步沖進了正廳。
「老爺,少爺,不好了,宮里來人了!」
「好像好像還帶著聖旨!」
秦海看著胡惟庸和胡非,焦急的說道。
听了秦海的話,胡惟庸嚇了一跳,急忙看向了胡非懷里的安慶公主。
「你先帶兒媳安慶公主走,別讓宮里的人撞見了!」
胡惟庸急得站起了身,著急的說道,一不小心差點說出了兒媳婦三個字。
听了胡惟庸的話,胡非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向了一旁的春碟。
「春碟,帶公主先進內廳!」
胡非看著春碟,擺了擺手說道。
春碟答應了一聲,立刻帶著起身的安慶公主向正廳深處的那扇小門走去。
那里面是一個內廳,是胡惟庸偶爾和下屬商量要事的地方。
隨著安慶公主剛剛離開,院中已經快步走來了兩名小太監。
胡非瞟了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坐在椅子上淺嘗著碗中的湯羹,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見過胡相,見過九安侯。」
兩名小太監進到正廳之後,沖著胡惟庸和胡非先後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
胡惟庸滿臉帶笑的重新起身,輕輕點了點頭。
胡非只是隨意擺了擺手,連頭都沒有回。
「二位公公,這是帶著聖旨來的?」
胡惟庸看了看其中一人手中捧著的聖旨,眼前一亮的問道,心里盤算著這又是一道什麼樣的聖旨。
「回胡相,確是聖旨,陛下有旨向九安侯下達。」
小太監點了點頭,恭敬地答道。
「臭小子,還不接旨?!」
胡惟庸看了一眼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胡非,沉聲說道。
可是胡非卻有些愛答不理的坐在椅子上,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九安侯接旨!」
那名小太監轉身看向了胡非,微微頷首,大聲說道。
「臭小子!」
胡惟庸急忙再次出言提醒。
胡非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起身,恭迎聖旨,可是右眼皮卻一直跳個沒完,心中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