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賢館。
考場中。
正在胡非沉思之際,一陣鈴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緊接著,一眾考生緩緩起身,準備交卷離場。
胡非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四周,原本打算直接起身離開,可是想到桌上潔白如雪的考卷之後,又重新坐了下來。
想了想之後,胡非拿起筆在最後一道考題後隨意寫了幾行字,然後又像前兩場一樣,將自己的考卷和前後其他考生的考卷混合在一起,交給了已經進場開始封卷的助教。
做好這一切之後,胡非長吁了一口氣,搖著折扇緩緩走出了考場。
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所謂成績如何了,只等春闈結束之後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
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已經想到了怎麼應對朱元璋,所以心情也已經不再似剛來的那般沉重,面色也輕松了起來。
當焦急的等在文賢館的外的安慶公主等人看到胡非一臉輕松的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紛紛圍了上來。
「怎麼樣?」
安慶公主睜著兩只大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胡非,期待著問道。
「先回洪賓樓吧。」
胡非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說完便牽起了安慶公主的手,徑直向馬車走去。
「看來考得不錯,少爺已經打算要回去慶祝了!」
「小五,還不趕緊趕車。」
裴杰笑了笑,大聲招呼小五和春蝶立刻跟了上去。
文賢館門口,滕子騫和其他幾名考生站在一起,看著乘著馬車離開的胡非,一個個神情各異。
「看起來,這屆春闈的狀元,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是啊,我要是有人家那樣的才學,也不至于整日被我爹奚落了,別說狀元了,就連探花都沒戲,我只是來走個過場罷了。」
「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就是安慶公主吧?好羨慕啊,既得狀元又得駙馬,人和人的差距為什麼就這麼大呢?」
幾名京師世家子弟忍不住議論著,一個個滿臉羨慕,自愧不如。
「就算他得了此屆的狀元,當了駙馬,本少爺也看不上他那一副紈褲作派,這樣的人成為狀元,真是大明之恥!」
滕子騫咬了咬牙,注視著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甘心的說道。
可是听了他這話,旁邊的人卻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
洪賓樓。
後院。
「少爺,我這就去讓前廳準備酒菜,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剛一進門,裴杰就一臉興奮的說著,話音還未落下就向前廳走去。
「你們在後院慶祝吧,幫我把前廳二樓清場,我要和公主獨處。」
胡非看了一眼裴杰,大聲說道。
「好 ,少爺。」
裴杰答應了一聲,飛快的跑向了前廳。
胡非不再理會春蝶和小五,牽著安慶公主的手,徑直向前廳走去。
春蝶和小五遲疑了一下,一邊向後院正廳走去,一邊望著胡非和安慶公主的背影,一臉欣慰,忍不住為少爺感到高興。
很快,裴杰已經安排妥當,既安頓了後廚,也為胡非將二樓清理了出來。
胡非帶著安慶公主,緩緩上了二樓,進了一間臨街的包廂。
看著單獨跟自己待在一間包廂中的胡非,安慶公主的臉上緩緩浮現了一絲紅暈,有些害羞的坐在了其中一張椅子上。
而胡非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落座,而是緩緩走到了窗前,背負著雙手,望著窗外,始終沒有開口。
「怎麼了?」
安慶公主等了半天,終于發現胡非有些不對勁,于是忍不住輕聲問道。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胡非轉過了身,看著安慶公主,認真的說道。
看到胡非突然認真了起來,安慶公主愣了一下,忍不住緩緩站起了身,緊張的看著胡非,不知道胡非要跟自己說什麼。
「這次的春闈,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參加,雖然陛下親自下旨命我參加,但我並未認真對待。」
「三場考試,我交得幾乎都是白卷,昨日太子殿下找我進宮,為的就是這件事。」
胡非看著安慶公主,一臉真誠的說道。
听完胡非的話,原本緊張的安慶公主一時間愣住,驚訝的看著胡非,一時語塞。
三場考試以來,她並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一直以為胡非每一場都發揮的不錯。
「對不起,這麼晚才告訴你這件事。」
「但是你是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第一個知道的人。」
「我知道,你希望我在此次春闈之中獲得頭名,一舉拿下狀元,然後讓陛下答應我們盡快完婚。」
「可是入仕為官並非我心所願,六部之中無論是哪一部,我都不想進去,我有自己的打算,但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
「所有人都以為我必中狀元,很多人也都希望我中狀元,但那並非我的意願,我不想為別人而活。」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胡非看著安慶公主,娓娓道來,臉上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認真。
說完之後,他便靜靜地看著安慶公主,等待著安慶公主的埋怨、責備,甚至拂袖而去,無論安慶公主作何反應,他都願意接受。
可是就在這時,原本一臉驚訝,目瞪口呆的安慶公主卻突然笑了,笑得真誠,笑得眼泛淚花。
「誰告訴你我失望了?」
「我早就說過,無論你是不是狀元,有沒有官職,我都不在乎。」
「即便你現在連大都督府的照磨都不是,即便你不是詩神,即便你不是父皇和皇兄眼中器重之人。」
「即便你不是丞相之子,即便你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京師第一紈褲,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你,我在乎的,只有你開不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所以,我沒有失望,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安慶公主看著胡非,眼里泛著淚花,一字一句的說道,字字清楚,句句真心。
听完安慶公主的這番話,胡非的心底如同遭受了一記重擊一樣,差點破防,忍不住快步沖到了安慶公主的面前,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緊緊地抱住。
這一刻,他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值得,他慶幸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慶幸自己遇到了那麼好的她。
「對不起。」
唐兵緊緊地抱著安慶公主,再一次道歉,心里的那塊石頭也終于落下。
「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該把這樣的希望強加在你的身上,父皇下旨命你參加春闈,也有我的責任。」
「原諒我,也謝謝你第一個告訴我這些。」
安慶公主搖著頭,哽咽著說道,一滴眼淚緩緩從眼角滑落,眼神之中滿是愛意。
唐兵沒有再說什麼,輕吻了一下安慶公主的額頭,再一次緊緊擁入懷中。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依偎在一起,仿佛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
直到此刻,胡非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會動心。
愛一個人,沒有那麼多的因為所以,有時候,只需要一眼。
有此一眼,便可萬年
文賢館。
批閱室。
一群監考官們正在忙碌著,對春闈的第三場考卷進行著批閱,助教們在一旁協助著,忙得熱火朝天。
然而有一個人卻在各個監考官之間來回走動,不停地詢問著。
這個人就是薛儒。
「看到九安侯的考卷了嗎?」
薛儒一邊在各個主考官之間游走,一邊低聲問道,面露焦急。
「在這兒!」
正在這時,其中一個監考官突然招了招手,大聲說道。
可是緊接著,這名監考官的臉色就不由得變了變,露出了一絲驚恐。
薛儒听到喊聲,急忙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接過了考卷,低頭看去。
緊接著,連薛儒的神色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