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養心殿。
听完燕王朱棣剛才的那番話之後,徐達突然變得沉默了起來,恭敬地站在一邊,也不再與太子朱標繼續爭論。
「你是來為胡非求情的?」
朱元璋遲疑了一下,重新坐在了坐榻上,看著朱棣,沉聲問道。
「回父皇,兒臣不為任何人求情,只是听聞此事之後覺得蹊蹺,所以便決定進宮看看到底是否真有此事。」
「現在看來,傳言的確是真的。如果胡非膽敢存有謀反之心,兒臣第一個不放過他,可是據兒臣所知,胡非這些日子以來除了膽子大了些,並沒有做出任何太過出格的事,並不像是一個心懷不軌之人。」
「陳寧一案,常州鼠患,邊軍年餉,空印弊端,計劃生育,萬明冰泉,洪賓樓年宴,這些事雖然兒臣並未全都親眼所見,可是即便是道听途說也忍不住對胡非心生敬佩。」
「如果連他都對朝廷,對父皇懷有二心,那兒臣真不敢相信這朝中上下還有誰對父皇忠心耿耿。」
「當初在京師城外,兒臣被上百名北元殺手圍攻,如果不是胡非,兒臣早已經死在返京的路上,如果他真的對朝廷不忠,又為何要拼死救下兒臣?」
「所以,兒臣覺得,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兒臣斗膽,懇請父皇三思而行,給胡非一個申辯的機會,如果他真的膽敢對父皇不忠,兒臣一定親手殺了他!」
朱棣拱手一禮,滿臉恭敬,大聲說道,字字鏗鏘。
听完朱棣的話,一旁的朱標忍不住露出了贊許之色,剛才一時情急,他居然沒有想到列數胡非曾經所做的那些對朝廷意義非凡之事。
朱元璋坐在坐榻之上,面色越發的凝重,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不提還好,這一提,往日的種種,他也不由得全都想了起來,這才發現胡非居然已經不知不覺之間為朝廷做過那麼多的事。
徐達低著頭,忍不住咬了咬牙,盤算著該如何應對,他知道,陛下已經被燕王說動,可是事到如今,他不想就這麼放棄。
「燕王殿下所言非虛,胡非往日的確為朝廷做了很多事,可是有功不等于無過,錯了就是錯了,即便他曾經立下再大的功勞,也不能相互抵消,更何況事關謀反,必須慎之又慎,否則將來必成大患!」
徐達遲疑了一下之後,再一次拱手說道。
似乎不把胡非的謀反之罪坐實,誓不罷休一樣。
又或許,他早已讀懂了朱元璋的用意。
正在這時,已經連續進來過兩次的那名小太監再一次快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啟稟陛下,韓國公李善長在外求見。」
小太監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
听了小太監的話,一旁的朱標眼前一亮,終于松了一口氣。
而徐達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深知如果不盡快為胡非定罪,來求情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陛下,如果微臣猜的沒錯,韓國公一定也是為胡非而來,沒想到胡非這麼快就已經得到了這麼多人的信任,不但驚動了太子殿下和閻王殿下,連不理朝務的韓國公也來為他求情了。」
徐達拱了拱手,煽風點火的說道。
听了徐達的話,朱元璋皺了皺眉頭。
他也猜到了韓國公的來意,更知道李家與胡家的關系,可是作為開國老臣,如果拒不相見,恐怕也說不過去。
「宣。」
朱元璋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小太監答應了一聲,立刻退了出去。
很快,韓國公李善長便快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微臣李善長,參見陛下!」
李善長走到近前,恭敬的行了一禮,緩緩說道。
「平身吧。」
「你也是為胡非求情而來?」
朱元璋擺了擺手,看著李善長,大聲問道。
「回陛下,微臣不為任何人而來,只是突然听聞胡非謀反,惶恐之至,所以特地進宮向陛下求證,如果胡非真有此心,微臣願意大義滅親,替陛下掃清一切奸佞之臣!」
李善長搖了搖頭,義憤填膺的說道,滿臉認真。
「你這麼做,就不怕得罪胡家?」
朱元璋眯了眯眼楮,試探著問道。
「微臣只忠于陛下一人,即便得罪胡家有何妨?誰與陛下為敵,就是與微臣為敵,微臣雖然年邁,但絕不會容忍任何人對陛下不利!」
李善長抬起了頭,看著朱元璋,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不枉朕如此信任于你!」
朱元璋一听,大叫了一聲好,滿意的說道。
「多謝陛下盛贊。」
「對了陛下,微臣剛才進宮之時,在宮門外遇到了文賢館中負責此次春闈的監考官陸離,他帶著一份考卷,說要進宮求見陛下,微臣順路就給帶了進來。」
「還請陛下過目。」
李善長笑著拱手施了一禮,緊接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卷考卷,疑惑的說道。
听了李善長的話,朱元璋露出了一絲疑惑,隨即便示意龐玉海接過,呈到了自己的面前。
緊接著,朱元璋打開了考卷,低頭看去,緊接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只見考卷之上,滿是治國良策,密密麻麻,寫滿了考卷,其中有很多都說到了他的心坎里,讓一些一直令他頭疼的治國疑難瞬間茅塞頓開。
看著一則則治國之道,朱元璋頻頻點頭,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驚喜之色,一時竟忘記了此時還有要事沒有處理完畢。
緊接著,朱元璋翻到了署名之處,當他看到署名之後,忍不住愣在了原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署名之處潦草的寫著一個名字,胡非!
看到胡非的名字,朱元璋不由得有些茫然,面露疑惑。
「啟稟父皇,此份考卷是胡非在春闈第三場考試之中所答,是兒臣特地讓文賢館送來的,沒想到恰好讓韓國公遇到,帶進了宮中。」
正在朱元璋疑惑之際,太子朱標向前一步,恭敬地說道。
但其實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來到養心殿之前,他一邊派人去向李善長報信,一邊又讓人通知文賢館,帶著胡非第三場考試的新答卷迅速趕往宮門處等候,將新答卷交到李善長手中帶進養心殿。
听了朱標的話,一旁的徐達臉色大變,急忙抬頭望去,可是他除了看到考卷上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跡之外,什麼都看不清。
而旁邊的朱棣和李善長卻並沒有對此感到驚訝,反而全都松了一口氣。
「胡非的第三場考卷不是在那兒嗎?怎麼又出來一份?」
「怎麼回事?!」
朱元璋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三張胡非的考卷,遲疑了一下,看著朱標,沉聲問道。
「回稟父皇,那里的確是胡非的第三張考卷,而您手中的那份,是兒臣讓胡非後補的一份。」
朱標拱著手,認真的說道。
「這到底怎麼回事?!」
朱元璋沉著臉,疑惑的問道。
「父皇,其實兒臣早就見過胡非的那首詩,第三場考試剛一結束沒多久,就有人帶著那份考卷找到了兒臣。」
「兒臣看過之後,十分氣憤,于是便向胡非質問,接著才知道胡非是因為一時無心才作了那首詩,並無對父皇不忠之意。」
「可是兒臣擔心父皇知道之後因此而生氣,為了父皇龍體著想,兒臣只好命令胡非重新認真的作答一份,您手中的那一份便是。」
「可是沒想到父皇最終還是知道了,此事兒臣沒有向父皇事先稟明,鬧出了誤會,兒臣知錯,還望父皇責罰。」
朱標嘆了口氣,一臉自責的說道,說完之後,直接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
听著朱標的話,再看著朱標此時的模樣,一旁的徐達面色難看,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絲不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