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養心殿。
听了胡非的回答,在場的眾人全都忍不住扭頭看向了朱元璋,他們知道,胡非的自證,此時才算是正式開始。
「那你倒說說,你為何不去好好應對春闈,如此視朕的旨意如無物!?」
朱元璋沉著臉,看著胡非,冷冷的問道。
「陛下,微臣記得曾不止一次跟陛下說過,入仕為官並不是微臣心中所願,就算陛下已經不記得了,但是這一點,家父知道,太子殿下知道,毋庸置疑。」
「不過微臣之所以沒有按照陛下的旨意去爭狀元之位,不想入仕為官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而是不想讓我大明所有懷有報效朝廷的青年才俊們心寒。」
胡非看著朱元璋,認真的說道。
「此話何意?!」
朱元璋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
「放眼天下,多少人經歷了十年寒窗,他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光宗耀祖,為朝廷效力的機會,能堅持下來的人,本就寥寥無幾,有的甚至為此砸鍋賣鐵,只希望在春闈之中出人頭地。」
「真正需要機會的人是他們,不是我。我已經擁有了陛下的器重,太子殿下的賞識,而且出身于丞相府,算得上家世顯赫。」
「又有詩神之名,天下皆知,已經不必需要借助春闈去證明什麼,但是他們需要,那些為了讀書,為了出人頭地而砸鍋賣鐵的他們需要。」
「所以,微臣不想與他們爭搶,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憑借自己的才能一舉奪魁,效力朝廷,那是朝廷之福,更是微臣之願。」
「我這麼說,陛下能理解嗎?」
胡非看著朱元璋,苦口婆心的說道,聲情並茂,就差為此感動的落淚了。
听完胡非的解釋,在場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緩緩點頭,為胡非的真摯而感到動容。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你大可三場考試都以交白卷結束,何必又在第二場考試之中畫了一只雞不像雞,鳥不像鳥的東西?!」
「還有第三場中的這首詩又是怎麼回事?!你以為朕看不懂詩中隱含之意嗎!?」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一把抓起了桌案上的那三張胡非的考卷,一把扔在了胡非的腳下,不滿的問道。
胡非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張熟悉的考卷,緊接著苦笑著搖了搖頭。
「陛下,您又誤會了。」
胡非一邊搖著頭,一邊無奈的說道。
「那你倒是說說,朕哪一點誤會你了?!」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沉聲追問。
「微臣先說說這第二份考卷,這上面畫的不是雞,也不是鳥,而是鳳凰。」
胡非一邊說著,一邊將地上的三張考卷撿起來,將第二張放在了最上面,一本正經的說道。
「什麼?!鳳凰?!」
听了胡非的回答,朱元璋皺了皺眉頭,忍不住疑惑的問道。
靠近胡非的眾人也不由得紛紛抬頭看去,可是看到胡非考卷上畫得那個玩意兒之後,無不搖頭。
雖然他們沒有親眼見過鳳凰長得什麼樣,但絕不是胡非畫得那樣,那甚至連一只雞都不算。
「沒錯。」
「但恕微臣並不擅長作畫,所以並未能將心中所想絲毫不差的畫出來,但微臣想畫的的確是鳳凰。」
「鳳凰與真龍一樣,都代表著祥瑞,是神物,微臣之所以畫一只鳳凰,其實是想以鳳凰以求福澤,讓上蒼降下祥瑞,助我大明基業永盛不衰,這也是微臣一直以來的心願。」
「只不過畫技拙劣,並沒有人認出它。」
胡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邊解釋著,一邊舉著畫作,為在場所有人展示著。
看著胡非的畫作,在場的人不由得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可是緊接著又覺得很別扭,好像哪里不對勁。
「好,朕暫且信你!那那首詩呢?!你作何解釋?!」
朱元璋強行逼著自己相信了胡非對第二份考卷的解釋,緊接著繼續追問道。
「再來說說這首詩。」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
「這首詩一共四句,相信陛下覺得微臣有謀反之心是因為前面兩句,但陛下真的誤會了,或者說,陛下被人誤導了方向。」
胡非一邊解釋著,一邊看了看朱元璋和站在自己身旁的徐達,緊接著再次開口。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沒錯,微臣詩中的確暗指朝局混亂,毫無生氣,但並非意為陛下之過,更不是對陛下,對朝廷沒有敬畏之心。」
「微臣所指,是為黨爭,是朝廷各階官員之間的明爭暗斗,只圖一己私利,並沒有其他意思。」
「元廷的敗亡相信在場的諸位都歷歷在目,雖未曾親見,但肯定有所耳聞,如果想我大明江山萬年穩固,須得上下一心,眾志成城!」
胡非一邊看著在場的眾人,一邊聲情並茂的解釋道,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徐達的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胡非意有所指。
可是面對胡非這樣的解釋,沒有人敢插話,因為元廷的失敗已經擺在眼前,胡非說的每一句都在理。
「相信大家都覺得在下被認為懷有謀反之心是因為此詩的第一句,九州生氣恃風雷,這句詩的確重了些,可它並無謀反之意。」
「陛下,微臣寫出這句詩,是想告訴陛下,只有依靠風雷激蕩般的巨大力量才能使大明江山煥發勃勃生機,不要讓朝局的明爭暗斗在終有一日變成一種悲哀。」
「微臣是希望陛下遇事更堅決,更果斷,肅清官場不正之風,令天下一心!而不是說微臣想要推翻一切,李代桃僵。」
「還有最後兩句,其中深意便是微臣適才最先所說之意,大明子民千萬,除我之外,並非再無良才,還有太多懷才不遇之人,那些人,比微臣更需要機會,同樣能為大明效力。」
「微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只願大明江山長盛不衰,歷經萬世!還望陛下明鑒!」
胡非看著朱元璋,神情激昂的說道,最後彎腰伏身,一臉虔誠。
听完胡非對整首詩的解釋,在場的很多人都面露激動之色,紛紛被胡非感染,尤其是太子朱標和李善長等人。
朱元璋看著伏地的胡非,面色凝重,臉色緩和了不少,細細回想著胡非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誤會了胡非,畢竟詩中並沒有直接顯示胡非有謀反之心,犯上作亂的詞句。
想到這里,朱元璋忍不住扭頭看向了徐達。
感受到朱元璋的目光之後,徐達下意識的低下了頭,臉色微變。
「父皇,胡非剛才所言,句句真情流露,兒臣願意相信他,還望父皇三思!」
這時,太子朱標向前一步,恭敬地沖著朱元璋行了一禮,大聲說道。
「父皇,兒臣也覺得太子說的沒錯,胡非用心良苦,令兒臣嘆服,也許父皇真的是听信了他人的讒言,誤解了胡非。」
燕王朱棣也不甘落後,急忙向前一步,大聲說道。
「兒臣附議!」
「兒臣附議!」
「微臣附議!」
「」
一時之間,秦王朱樉,晉王朱棡,韓國公李善長等人紛紛站了出來,表示相信胡非剛才所言。
而那些原本打算趁機落井下石的那些官員,此時早已一個個緊閉雙唇,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朱元璋看著接二連三的站出來為胡非說話的眾人,面露遲疑,沉思著,暗自嘆了口氣,心中的憤怒終于散盡。
可是就在朱元璋打算先讓跪在地上的胡非起身之際,魏國公徐達卻突然上前一步,看著胡非露出了一臉不忿。
「胡非!你果然巧舌如簧!」
「就算你剛才所言句句屬實,沒有謀反之心,可是你依然犯了欺君之罪!罪責難逃!」
徐達一手指著胡非,厲聲喝道,情緒已經有些失控。
看樣子,他也沒有想到,胡非居然真的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謀反之嫌推得一干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