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起來,到這兒來坐。」大夫人吸了口氣道,立即讓人搬了繡墩放在面前。
江善善抿唇,在一眾驚訝的目光中,穩穩地坐下。
江明軒頓了頓,也跟著坐了。
丫鬟媽媽們看了眼大夫人,似是沒想到這兩姐弟就這麼全坐下了。
當真失禮。
江善善卻不管她們怎麼想,反正什麼半坐,規矩的,又沒有人教她,她怎會知道?
「謝大夫人。」她揚起笑意。
雖只有十四歲,可她近日吃的好,愣是長了一截,臉上也有了些肉,再加上本就常年不出門,捂得白皙無暇,光是這膚色便淨透得少有人能比。
更何況,還有這樣的容貌。
畢竟,京都第一美人的女兒,又能差哪兒去。
眼中同樣有此想法的大夫人和媽媽相視一眼,前者按了按眼角,柔聲道︰「無需多禮,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們了。」
「大夫人言重,江家能給我們姐弟一口飯吃,一處棚子避雨已經是恩賜了,又怎會委屈。」
大夫人聞言,臉色僵了僵。
「即便我們姐弟同下人一般整日做著粗活討生,可畢竟江家庇護了我們,讓我們不必與街邊的乞兒一般,無處安生。」
江善善笑了笑,目光真摯,「所以,我們姐弟是真的感謝江家和大夫人,往後若有機會,定當餃草結環,以報恩德!」
江明軒低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一旁的媽媽听得渾身難受,「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怎麼了,我說的話不對嗎?」江善善疑惑,好似真的不懂一般。
媽媽氣得冷了眼。
可偏又說不出個反駁的話來。
大夫人見此,忙安撫,「都是孩子,心中對我有怨也是應該。」
她說著,朝紅雨吩咐了聲,清了不必要的人。
江善善安然地坐在原地,別說,屋里頭是真暖和舒服,又有地龍,又有燻香的。
真講究。
「善善啊!」大夫人開口,「我能這般叫嗎?」
「大夫人想怎麼叫便怎麼叫,反正不過是一個名兒罷了。」
「好孩子。」她看著江善善的面容,突地又紅了眼,「這些年我知道你們過得不好,若是想怪我、怨我便怪好了,我都受著。」
一旁的媽媽看不下去了,「夫人,怎麼能怪您,明明他們的事兒是老夫人吩咐的,您也是沒法子……」
「不,是我沒照顧好他們,到底辜負了他們母親的托付。」
听到這里,江明軒倏地抬頭,大夫人注意到他,扯了扯嘴角,「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我和你們娘親是自小相識的閨中密友,當年林家牽扯進那樣的案子里,我只得盡了力將她救出來安置在府里。」
說著,她有些難以啟齒道︰「原想著待風頭過了就將她偷偷送走,只是沒想到大爺他……」
對于他們的生父是江家大爺的事,其實一直都知道,畢竟當年林芝蘭在世時,江家大爺還是去過幾次的。
只是府里知道的下人不多罷了。
但幾個主子間心里可是都清清楚楚的。
大夫人這一番話下來,便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那兩人身上。
這般,也消除了些他們對她的敵意。
江善善和江明軒相視一眼,果然,兩人看似都放松了些警惕,軟化了身上的刺兒。
實則這番說辭到底信沒信,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尤其是江善善,原主會被她騙,但她可不會。
想了想,她冷下臉道︰「夫人,江大爺的事兒,您不必同我們姐弟說。」
見她如此,大夫人只得點點頭,眼眶卻依舊紅著,「這些年,是我虧欠了你們的,但你們也知道,老夫人最是不喜庶出,是以……」
「我明白,夫人不必多說。」
見著江善善被她的話牽著走,對大爺和老夫人明顯不滿,甚至說是敵意也不為過。
終是滿意一笑,拉著她和江明軒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且再忍些日子,我定當為你們籌謀籌謀。」
江善善目光微閃,雖未應聲,卻等于默認了她的話。
反倒是江明軒有些不安,但礙于外人在,又不好開口說什麼。
接下來,大夫人又詢問起江明軒來,去了國公府一趟,又見到了世子,自然要過問一番。
得知是世子親自接見他,大夫人笑了笑,「靖國公府世子爺是個風光霽月的公子,他既然能對你有幾分欣賞,便好好把握這樣的機會。」
江明軒低頭應下。
一番話下來,大夫人盡顯溫柔,尤其是對兩姐弟這樣自小沒有父母的孩子。
若是一般人,要不了幾次就要全身心地信任對方依賴對方了。
再到最後,便能將他們生吞活剝了去。
想到這里,江善善勾了勾唇,目光不經意間掃了眼盯著他們的紅雨,後者卻緩緩垂下眸子。
「好了,我不便久留你們,不然老夫人那里……」大夫人說著,不自然地略過,只道︰「且回去吧!有什麼事兒記得與我說。」
「我便是幫不到你們,也能給你們指個路。」
大夫人說著,看了眼紅雨。
兩姐弟起身行了一禮,默不作聲地跟著紅雨出去。
臨走前,江善善回頭看了眼,大夫人還在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們。
她抿了抿唇,轉頭離開。
直到兩人打開簾子,消失在眼前,她才收起了方才的神情,淡淡地接過茶呷了口。
「你覺著這兩個孩子如何?」
「奴婢覺著那個弟弟不像是個好相與的,姐姐倒是瞧著蠢笨多了,應當不足為慮。」
大夫人眯起眼,點點頭,「他若好相與,便不會有此一事了。」
說著,她嗤笑一聲,「會咬人的狗不叫,且看看那個孩子究竟想做什麼吧!」
媽媽低頭,「夫人放心,不過兩個乳臭未干的孩子,必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對此,大夫人只是扯了扯唇角。
從正院出來,江善善也如換了個人一般,只見她背著雙手,朝前頭領路的紅雨道︰「紅雨姑姑,你說大夫人真是我娘最要好的手帕交嗎?」
「大夫人說的並沒有錯。」紅雨淡淡道。
「那……既然如此,為何還會親自將最要好的朋友送到自己的丈夫床上呢?」
紅雨聞言突地頓住,轉過身凌厲地看著她。
「五姑娘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