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我為何會產生去中國投資的念頭之前,我想先問柳先生一個問題,你覺得投資是什麼?」
「這個我不了解,我父親就是普普通通的城市工人,從來沒有做過生意。但我想,是用現在的投入,去賭未來的收獲?」
柳先生看著卡特大大方方地反問,顯得有些唏噓。中美學生性格、想法上的差異,讓他若有所思
「沒錯,底層邏輯就是這麼回事。所以,每一個投資決定的源頭,都來源于一個講述美好未來的故事。」
「哦?」
「哈哈哈,假如柳先生你現在有個項目,想要我投資你。那麼,你會跟我講什麼?你跟我講技術參數,我根本就听不懂。所以,你得跟我講應用前景嘛,對不對?也就是告訴我,你新研究的這項技術,做成以後可以改變什麼現狀?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吹一下牛,比如你的這個項目有多先進,一旦成功,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回報」
「然後我一听,誒!似乎有那麼些可行性,這念頭不就起來了嗎?」
卡特哈哈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車窗外的梅肯市街景︰
「這里是梅肯市,距離我成長的家鄉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可你看,這已經是我們左治亞州較大的城市了,但路上的行人對吧?」
「我見過中國的一些照片,我看到在中國的大街上,行人數量最少是這里的五倍以上!這就意味著,同樣一件商品,只要我在梅肯能賣出一份,那麼我在中國就能賣出五份!」
「而這,還是我幾乎不用做任何改良的情況下就能有的提升。如果我再把我要賣的商品,針對中國消費者的喜好進行一定的改進,那麼這個效果還會更大!」
「對商人,對投資者來說,這個故事動听嗎?簡直太特麼的動听了!」
「有問題啊,你的產品運到中國,成本就要增加許多。然後還有市場接受度,比如我們現在坐著的小汽車,我看在美國,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但如果你把汽車拉到中國,九成九的人都買不起它,這也做不到你口中的效果。」
「是有問題,但這些問題在我的理解里,都是執行層面的事情了。比如該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品才能在中國賣得好;現在中國的老百姓們最需要什麼商品,最想要什麼商品,他們又能買得起什麼樣的商品」
過了梅肯,距離道格拉斯就已經不遠了。見到那輛風騷的藍色野馬gt駛來,不少剛剛下班的人也不著急走了,就那麼站在路邊沖著卡特招手致意。
即是鄰里,又是恩主,人們有此反應卡特並不意外。笑嘻嘻地搖下車窗,放慢車速,卡特伸出頭,笑嘻嘻地向眾人回禮。
在知道副駕駛上那個男人就是耶魯的面試官後,眾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夸贊起來。「嘿,你們真幸運!」、「卡特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諸如此類地贊美聲,一時間充斥在柳先生的耳畔。
在沒有碎片化娛樂的時代,八卦就是最好的碎片娛樂方式了!
好不容易月兌離八卦的人群,在車輛停到胖老板的店門口後,柳先生這才笑著下車,並調侃起卡特︰
「看得出來,你在當地很受歡迎!」
「小地方,都是鄰里街坊,基本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叔伯。見到你這位耶魯面試官,知道事關我的前途,如何不會為我說兩句好話?」
矜持地笑著推開店門,卡特張口便吆喝道︰
「老陳!你老鄉來了,這是真老鄉!趕緊,拿手菜,整幾個!」
卡特那副隨意地做派,看得柳百成暗暗發笑。中文里各種語境下的詞匯使用,也再次讓柳百成在心中提高了對這孩子的看法。
學習語言容易,但真正要學通一門語言就太難了!何況還是中文這種本就復雜的語言體系?
跟著卡特落座的同時,柳先生繼續在筆記本上補充了一個「雙商高」的標簽。接著自然是一番熱絡的客套,然後觥籌交錯。
熟悉的家鄉味,令即便是被菜和酒辣得滿頭大汗,嘴唇紅腫,柳先生也依舊舍不得放下快子
「慢點慢點!柳先生,我這,真不知道您是上海人,早知道的話,我」
「對啊,哎,您看這事鬧的。不行,您歇著,我再去廚房炒兩個清澹菜」
「對對對,老陳,川菜里不是有個清水白菜嗎?做個那個!」
「故意的是不是?那可是國宴菜,我要有那手藝,我干嘛跑美國來?做不來!炒白菜還行,我找個香孤」
看著一唱一和的卡特與胖老板,柳百成忽然笑了。即為他鄉遇故知而笑,也算是理解了卡特這個美國青年為何對中文如此嫻熟了
這人情世故般地推諉,老友般地互損調侃,如果閉上眼楮不看他那頭金發和白皮,誰能想到這是個老外啊?
「不用,不用!都坐下!這頓飯,很好了!真的很好了,來美國快兩年了,就這一頓吃得香!這才是正宗的家鄉味!」
一只手把住一人的胳膊,柳先生強行將兩人拉回座位。因為酒精的關系有些發紅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竟顯得有些心酸。
「紐約的那些中餐,完全就是學校食堂里的味兒。那哪里是我們的中餐啊!」
「害,柳老哥啊,這就是你不懂行情了。現在你想在唐人街吃到正宗的家鄉味啊,那些大館子瞧都不要瞧他們一眼那都是做老外生意的!」
「可我看里面有亞洲人」
「那是越南人,還有馬來人!他們的口味偏甜澹,和美國這邊的酸甜口類似,所以他們愛吃!像我們這種,尤其是我學川菜的。完蛋!我又不樂意丟下這手藝,所以真的就只能做做回頭客的生意,根本發展不起來。」
胖老板舉起小酒盅一飲而盡後,繼續說道︰
「粵菜的日子好過一點,他們的口味好改嘛!不過正兒八經的茶餐廳,你在大店也吃不到,必須找小店!」
「小店哎,不熟悉啊,而且看到過幾家,價格都好貴!比那些大飯店,最少貴了四成呢!大店我們都吃得肉疼,不是兼了一些助教的活,那連吃都吃不起」
柳先生一听胖老板說到紐約的小型中餐館,握著快子的手都明顯地顫了一下。顯然對那個價格,直到現在都心有余季。
「不會這麼夸張吧?你們這種公派學者,應該有生活補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