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見李然不願再為他出謀劃策,便當即用上了激將法。
你不願相助是吧?
行啊,寡人直接率師碾壓!
而當楚王這言一出,立馬所有在場的將領皆立刻是抱拳單膝跪地(奇拜),齊聲應和一聲過後便準備退下去安排。
果然,李然聞聲急忙起身阻止。
他深知楚王說得出便做得出,要是他真的起兵去興師問罪,到頭來受苦受難的還是陳國百姓。
陳國君臣雖是昏庸,可百姓何其無辜。
即便是為了兩國百姓著想,他也不能讓楚王興兵問罪。
「大王,臣以為攻取陳國,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李然一個作揖,並是躬身言道。
楚王聞聲,頓知李然中計,便又故作姿態的隨口問道︰
「哦?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只听李然道︰
「臣以為,陳國目下國君新喪,陳公子留被奉為新君,然則公子招與公子過此二人皆不是易與之輩,大王只需派一使者入陳,痛斥他二人過失,並揚言要向他們討個說法,此二人定然心生懼念。為不得罪于楚國,二人必起內訌,待其自相殘殺,屆時陳國朝堂無人,定陷昏亂。」
「此其一也。」
「其二,大王可以‘公子勝投奔訴求于楚國’為由,另遣使者去往宋國,請宋國亦派人前來楚國共商此事。」
「此舉即可昭示楚國為中原盟主,乃為諸國斷事,絕非別有用心,可堵這天下悠悠眾口。待得陳國公子招與公子過內訌既定,大王便可派一上將,奉陳國之嫡嗣太孫吳,再揮師前往陳國以討不臣。」
「其三,大王討伐陳國,大可圍而不攻,僅憑陳國之力,面對楚國威武之師,必然束手無策,大王又何須白白浪費了楚國男兒的性命?」
陳國與楚國的關系,其實也像極了鄭國與楚國的關系。
自從鄭莊公去世後,楚武王崛起,楚國的實力在短時間內突飛 進,再加上歷任楚國國君的艱辛進取,使得楚國逐漸成為了可以爭霸天下的大國。
而陳國,自楚莊王之後,就如同鄭國一樣,開始時而搖擺于楚國與晉國之間。
另外,陳國因為地處楚國東北,楚國一時也是鞭長莫及,陳國雖是騎牆游走,但彼時楚國也無暇東顧,因此陳國才得以苟延殘喘至今。
只不過到了楚王熊圍這里,如今連都城都給遷到了乾溪來,距離陳國可謂是近在遲尺。因此,既遇得這般良機,那不得給你直接收拾了更待何時?
這里值得再提一嘴關于此次陳國內亂之事。
陳國新喪的國君乃是陳哀公,從這個謚號就不難看出這位老板有多衰。
事實也的確如此
陳哀公晚年寵愛寵妾所生的公子留,也就是新立的這位國君,並把公子留交給了他弟弟公子招撫養照顧。
公子招是個聰明人,他一眼就看出陳哀公喜愛公子留,而非太子偃師。
于是,在陳哀公彌留之際,便直接殺了太子偃師。
這樣一來,公子留就必然是日後的國君了。
按照公子招的盤算,只要待公子留即位,那他便可以成為公子留的亞父,再加上自己在陳國的勢力,便可以亞父的身份代為攝政。
看到這里,這個故事是不是跟後世秦相呂不韋的奇貨可居的故事極其相似?
事實上還真是如此,倘若按照公子招的想法進行下去的話。
然而世事無常,這公子招又如何比得上後世精明強干,且有著機敏多智的,有著超凡商業智慧的呂不韋?
他原以為他可以憑借著擁立之功,一舉成為陳國的攝政卿,獨攬大權。
可當陳哀公在得知了太子偃師被他殺了以後,陳哀公決定最終以自己性命作為賭注,反戈一擊,竟是出乎意料的以行將就木之軀,直接自縊上吊而亡了!
這一突然的變故,令公子招是猝不及防。此時別說是遺詔,便是遺言也沒留上一句。
這也就讓公子招扶立上位的公子留,其國君之位顯得十分的尷尬。
他雖也是陳哀公的公子,可陳哀公死的時候並沒有指定讓他即位,而且之前的太子偃師也還有個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太孫吳。
這不,亡故的太子死黨公子勝,帶著太孫吳便是一口氣逃到了楚國。
誰都知道,楚國若是想趁機干預這件事,那太孫吳再怎麼折騰,也起碼是可以名正言順回陳國當國君的。
以「討伐不臣」的名義攻打陳國,楚國完全能夠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只不過,李然自然是不希望楚國當真出兵討伐陳國的,就如同當初的宋國一樣。
這些小國,雖然于整個天下而言是無足輕重的。可畢竟同屬華夏,李然這該死的聖母情結又再一次在心底作祟了。
所以,他又提出了一個相對更為柔和的辦法,而且在這過程中,也旁敲側擊的,引入了宋國這一能夠代表中原諸國,以期能夠達到制衡楚國的力量。
楚王一听,也不知其中的蹊蹺,只覺此計甚妙。于是當即就答應了下來,並著人趕緊去辦。
散場後,楚王又單獨把李然給留了下來,終于還是提及了李然所遞給他的辭呈。
「哎,先生如今是決意要走,寡人自也絕不會強留。」
「只不過……先生與寡人有約在先,還請先生勿忘啊。」
楚王這話說的很明白。
你要走?可以。
但你得先完成約定不是?
我楚王一言九鼎,你就這麼走了,我不要面子的嗎?
「大王所言甚是,臣定當遵守諾言,絕不做出此等出爾反爾之事。」
李然心里不痛快,「出爾反爾」四字咬得極重,很顯然,這就是拿來嗆楚王的。
楚王一听,也心知肚明,于是,只略帶不悅的回道︰
「先生不必如此,寡人所為的一切,皆是為了楚國。就算是出爾反爾又待如何?呵呵,先生乃是忠信之人。」
「然而,在寡人看來,此終究不過是為人臣子的小信罷了。若是為君,卻是大有不同。為君之人,自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保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
「這些,又豈是區區小信所能夠比擬的?」
霸氣如楚王,只這一句話,還當真有了幾分後世曹操的模樣。
可惜的是,曹操至少還有放關羽歸去的豪情大義,而眼下這位楚王卻委實是少了這樣的一份氣魄。
李然聞聲,只是一味點頭,不再多言。
他心里清楚,楚王如此的剛愎自用,這是打定主意要一條路走到黑了。所以,他再勸也無濟于事,那還不如直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此外,還有件事需要問先生。」
「大王無需這般客氣,且問來便是。」
李然躬身。
楚王雙眉微聚,漫不經心的問道︰
「先生私下與申卿相商之事,當真不打算告訴寡人麼?」
此言一出,李然頓時心神一震,急忙抬頭。
只見楚王面色平靜,唯有眼角處是揚起了一絲戾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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