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神國立法

中央廣場距離聖殿山不遠。

抬頭便能眺望那山丘上巍峨聖殿。

而監禁所,便在聖殿山下。

主城吶喊聲驚天動地,自然也被牛屎與周衛國所知。

二人無不在院中遙拜均衡。

聆听祂的訓詞,令熱血沸騰。

便在不久後。

空出的院落傳來動靜,引得二人起身,在小窗口對視一眼……

周衛國有些驚喜︰「來了?」

牛屎點頭,「應該是。」

二人立足自己的院落,透過小窗,看到已經踏入小院的兩人。

一高一矮。

一個少年;另一個約有三十多歲的年紀,應該與爬山相仿。

爬山年紀也不大。

土著生育很早,又因于「天地疾苦中掙命」,衰老的迅速。

五十余歲便是生命盡頭。

可因均衡定立,不少長老都得長壽。

爬山、斗鱷等戰團頭領,如今可以稱得上是壯小伙子。

物質基礎提升,又有周黎安不計成本的投放鹽、糖、女乃。

神農稻種為食糧,野牛肉富含蛋白質,即便是冬季,加州南部幾座大城氣候也能生長出綠菜補充維生素,可謂營養豐富。

奇馬爾波波卡與迪迪瑪爾並未發現二人的注視,如今還處于呆滯彷徨之中。

寂靜持續了許久。

一直到廣場方向再次傳來那十數萬人的贊頌吶喊,才讓他們回過神來……

眼前是木質結構的小屋,極其簡陋;但與這一路餐風露宿相比,已足夠令他們心滿意足。

「奇馬爾波波卡,這里就是我們今後的居所了。」

少年巡視一圈,指著院落一角的植物,「這些是什麼?」

迪迪瑪爾走上前去查看,也覺得驚奇,「土豆與南瓜的藤蔓……這里之前似乎有別人居住過,將這些食糧照顧的很好。」

罪王道︰「監禁之時,我們需要自給自足嗎?如果僅憑這些食物,恐怕不夠!」

也在這時。

小窗的二人傳來聲息。

「每周有專人送來食物,如果想吃得更多,就需要以作物的種子,進行飼育。」

罪王主僕猛地抬眼,發現了牛屎與周衛國的存在。

「你們是……」

「和你們一樣,是觸犯罪罰者,于此尋求救贖之道;這院落的主人先一步完成了吾主均衡的考驗,便得以釋放。」

迪迪瑪爾觀察二人穿著,又道︰「你們是法則修士?」

牛屎隨他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扮,笑著點頭︰「對,聖殿山修士皆得吾主賜福造物的衣物,與旁人有所區分。」

罪王驚訝,「那你們為何會被判處罪罰?」

迪迪瑪爾無奈看了罪王一眼,立即找補,「奇馬爾波波卡沒有惡意,他還年幼,對事物多有好奇。」

牛屎道︰「也不怕你等恥笑,我三人曾隨吾主,巡視南方大地,見得你阿茲特克人的城邦國度,那立于湖中的繁華大城。」

「而與此之前,我並未見過那樣碩大的城,聳立數十米的宮殿,因此而迷失于虛假,得吾主的審判,令我等于此悔過反思,經歷罪罰的考驗。」

「另一人已通過考驗,得以釋放,如今只留下我二人。」

罪王思緒靈敏,一听便知它們身份不一般,「你等曾有服侍吾主真神的恩典?」

牛屎頷首。

這在罪王主僕二人听來,極為滑稽。

迪迪瑪爾恨不得生在均衡,而均衡神國中得恩寵者,竟羨慕阿茲特克人的強盛?

但思索後,他們明白……

城邦聯盟各國的都城,的確繁華,令人贊嘆,阿茲特克人也以湖中城的建造,引以為傲。

反觀均衡卻樸實無華。

可如吾主所言。

不得均衡榮耀籠罩的一切繁華,皆為虛假。

即便如此,迪迪瑪爾與罪王相視一眼,便生出默契,不敢將二人看作「同類」。

在得鐵騎接引的近一個月里,他們已听說不少神國內的事情。

神國以法則修士為尊,而法則修士又以聖殿山為至高。

那為迪迪瑪爾治療的周望山,如今還不得踏入聖殿山的資格,曾無數次提及對聖殿山的向往。

如今,眼前二人自報家門,便足以令他們引起重視。

迪迪瑪爾深吸一口,虛心發問︰「我等于監禁中,可有什麼需注意的?」

牛屎道︰「如我方才所說,生活所需有專人送來,但也要種植蔬菜瓜果,並時常清潔自身。」

「院中不可隨地便溺,後院應有一處廁所,糞肥可作養料,提高土地肥力。」

「糞肥是何物?」

「你們去見了便知。」

二人帶著疑惑前往,歸來時皆不能忍受,「糞肥就是屎尿?需以屎尿種植人所食用的蔬果?」

牛屎笑了起來,「覺得骯髒?如果真要細論,你等入廁時,嗅到臭氣,屎尿的分子實則已經通過鼻息,進入你們的口鼻。」

「這可比以糞肥澆灌作物更直接了。」

罪王不贊同,「氣味怎能與食物作比較?」

牛屎問,「那何為‘氣’?何為‘物’呢?它們是由什麼組成?便如以肉食入鍋烹煮,為何原本加入其中的淡水,卻充斥了牛肉的香氣?」

罪王張口就想作答。

可話到嘴邊,他卻猛地發現無從入口。

人們只知以肉湯為食,卻從未思考過肉湯所形成的道理。

迪迪瑪爾則很快進入狀態。

得鐵騎接引後,他日日與法則修士對答,探尋這世上真知。

此刻,便很快抓住了重點,「分子為何物?」

牛屎道︰「分子由原子構成,此為‘化學法則奧義’,你如今不得法則奧義修行,我只能以大概例子說明……」

「世間萬物皆有極細小的物質所組成,僅憑肉眼無法探索,需以聖器無限放大後,才可呈現。」

「如砂礫歷經滄桑堆積成山峰,有人問山為何物,山為砂石所組成。」

「肉湯為何而有肉香?因我等看不見的細小物質與水分子交融。」

「再舉一個最直觀的例子,你可知咸湖水可造物出食鹽?」

迪迪瑪爾立即點頭,「我知,特斯科科湖便由淡水與咸水所組成,我們在咸湖中得出鹽,卻無比苦澀,遠不如均衡鐵騎所賜下的鹽美味可口。」

牛屎再道︰「那麼淡水和鹽水以肉眼看,可有區分?」

「沒有,只有以唇舌淺嘗才得咸淡之分。」

牛屎一笑︰「那為何咸水能出鹽,而淡水不能?鹽藏在了哪里?」

話到此處。

即便是罪王也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樣,他從未听過有人能將學識講解的如此生動。

而那迪迪瑪爾,已是嘆服,竟在此時跪伏而下,「我祈求您傳授法則奧義,令我知悉這世間真知,得洞徹虛假的真實之眼!」

一旁。

周衛國全程一臉懵逼。

三人討論的有來有回,可他不通阿茲特克語,所听到的全是「%¥#@……」

如今又見迪迪瑪爾跪伏,哭笑不得︰「你們在說什麼?」

牛屎才道︰「他讓我傳授法則奧義,但不得吾主旨意,我怎敢將法則奧義私授?」

可就在這時。

牛屎院落遞物的門窗開啟,聖殿守衛的聲音傳來,「吾主降下旨意!」

牛屎立即轉身去取,拆開信件後,松了口氣,重新來到小窗口處,「吾主降下恩典,令我等傳你二人法則奧義!」

至此一刻,罪王二人已感激涕零,向均衡遙拜,「贊美均衡!」

……

當天,儀式結束。

各城朝拜而來觀禮的子民,陸續將消息帶回。

無數人所期盼的罪王大結局,終于有了一個答案。

然而,更讓眾人所重視的,卻是吾主在審判儀式後所降下的旨意——

當南方大地的罪人到來。

均衡的子民將為「監守者」,監守他們的惡,不再蔓延。

若有觸犯罪罰者,需以嚴厲地責罰懲戒,指引他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人們因此而展開討論。

「此為吾主對我等子民信仰之心的認可,便領我等以均衡的意志,教化那些罪人。」

「可要如何責罰懲戒呢?」

神國尚且沒有一個律法標準,此事對于各城各部而言,頗為困惑。

最終,各城匯集的疑問,送達最高長老殿。

眾人亦是茫然。

戶籍制度推行後,自家事自家了,若與別家出現沖突,也有「大隊」主持公正。

問題再大,還可層層向上遞交,大隊給鎮廳,鎮廳給各城長老殿與均衡學院。

到了這一步就頂頭了,因沒有律法標準,各部沿用原本的判罰制度。

可如今卻不同,所有均衡子民一致對外,需有一個責罰標準,畢竟這代表著均衡的意志與威嚴。

只見眾人沉默。

大長老一貫發聲,「便由我求吾主均衡的指引吧。」

殿內正要發出贊頌。

卻又不同的聲音搶先一步響起——

「大長老且慢!」

「神國以祂的意志而凝聚,但我等為吾主均衡的子民、僕從、侍者,理應為祂分憂,而不是事事驚擾。」

眾人目光搜尋,只見一縴瘦身影佇立,亦在掃視著眾人。

「吾主賜下教化,傳授均衡科學法則奧義,你等法則修士修習大道,就為坐享其成?此為懈怠,令吾主真神所不喜!」

這番話落下。

殿內已是寂靜一片。

「懈怠」一詞就頗為敏感了。

均衡1年前,因子民懈怠而險遭神所遺棄,稱為神棄之民。

這幾乎是所有法則修士入學後,所學的第一堂課。

大長老亦是動容,深吸一口氣道︰「首席可有解決辦法?」

「吾主有言,學無長幼,達者為先。」

「吾願聆听你的教誨!」

對此一幕,眾人無不嘆服。

首席之稱名副其實,絕無人敢小覷。

小花道︰「法則秘典有言,若要教導他人的錯漏,須先正己身!」

「均衡應有自己的律例,各城統一;」

「如吾與周良臣、周衛國得監禁的判罰,不應因吾主恩寵而豁免!在吾主意志與律例面前,人人平等。」

「我等可商討總結律法條例,而後再呈于吾主于巫,得祂的旨意!」

「待律法完善,我等可規範己身,更可作為管束指引那罪人踏上救贖之路的標準。」

話音落下。

殿內已是沸騰。

人人交頭接耳,熱議不斷。

不久後,便有長老高舉手臂,「吾贊同此舉!」

「吾也願遵首席之教誨!」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首席不愧為我均衡第一個法則大圓滿!」

「……」

稱道聲不斷。

最終由大長老拍板,「便遵首席之命,各城需遞交律例,匯總最高長老殿,訂立神國律例初版,最終呈于吾主作最終定奪。」

而事實上。

這本就是周黎安刻意引導。

一個好的教育觀不是去禁止做什麼,而是要勸導應該做什麼。

土著人是野慣了的,猛地約束自身,即便心向均衡,也很難自律。

換一種方式效果就截然不同。

被管理者轉換角色成為管理者,自然而然會去遵循規則。

距離審判之征還有10個月。

而真正到南方數百萬人遷徙北上,抵達北美東部各州建城,至少要2年以上。

在這麼一段漫長歲月中,足夠令各部的野蠻風俗被替換,逐漸形成全新的秩序,完成又一次神國體系升級。

均衡13年,1月4日。

星期一。

均衡新聞報刊發,送往各城。

頭版頭條——

神國立法!

……

與此同時。

報紙已至監禁所。

而監禁所內,卻出現了另一人。

「神使,又勞煩您的治療了!我的傷勢已近痊愈,實則無須勞煩您。」

迪迪瑪爾非常尊敬周望山。

不只是一路上二人交談對答,更因他是救命恩人。

周望山听得「神使」之稱,面頰臊紅。

只因那小窗處的牛屎露出有趣的笑容……

他如今雖得吾主恩寵,可在牛屎面前,絕對不敢造次。

「迪迪瑪爾,萬萬不可再稱呼吾為神使,你可叫我周望山!」

「于……老師面前,吾不敢自稱什麼神使的。」

「老師?」迪迪瑪爾與罪王都是震驚,轉望牛屎後,問道︰「你也曾隨吾師修習法則?」

周望山搖頭,又點頭,「我曾跟隨‘首席’于6號大城修習,但‘首席’常常講述,她的法則啟蒙源于,源于……」

他一時間不知要如何稱呼牛屎。

牛屎笑道︰「叫我牛屎、良臣皆可。」

「我也知你的名,周望山!曾登上均衡新聞報,如今得恩寵,隨吾主修習法則醫術。」

「你能將迪迪瑪爾在瀕死中復蘇,殊為不易啊,如此天賦加身,難怪得吾主注視與恩寵。」

周望山受寵若驚,「我能救回迪迪瑪爾,全因熟讀《均衡聖典》,其中《均衡紀年︰五》有您救治首席之母的詳細描述。」

「若非有您的教化,我也不可能完成救治。」

這回又輪到迪迪瑪爾震驚了。

他已是快四十歲的年紀,卻對牛屎這青年畢恭畢敬,「老師,您也會法則醫術?」

牛屎搖頭︰「均衡法則大道,道道相同;生物、化學皆可為法則醫術支撐,但真正鑽研其中,卻需要耗費大量精力。」

「望山得吾主親自指引,修習法則醫術,必能事半功倍!」

「但你要知,其他法則大道,也不可怠慢。」

周望山沉沉點頭,虛心受教,「吾一定不負吾主、巫與您的期望!」

待他換藥離去後。

牛屎與周衛國才得空看報。

「小花要為神國立法?」

「好啊!!」

「秩序,是文明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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