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燃燒的大火,不斷噴涌出灰盡煙雲,阻礙遮蔽視線。
但城外的人們還是依稀見得王宮內城的模樣——
孤立無援。
搖搖欲墜。
富麗堂皇的宮城佇立廢墟之中,顯現一抹滑稽的色調。
在這一刻,世人終于知曉了什麼是虛假的繁榮。
就算還有人在想。
或許是太陽神的榮耀,庇護了特左左莫克的王宮。
可這谷地最大城邦卻盡數湮滅。
即便那太陽神真得存在,她也沒有為城中子民賜下救贖。
王族與平民之間,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徹底割裂出一道難以修復的溝壑。
人們心中恐懼褪去……
反而莫名生出些許期待,想要一同見證那高高在上的谷地之主,跌入塵埃。
周衛國發號施令後,督查組開始聚集。
趁著隊伍整備,並取出望遠鏡查看廢墟地形時,他又開始在紙張上勾勒出畫作。
一方面是為此行紀念;
另一方面也有為未來填充博物館庫存的意思;
最後,光影聖器並非日日都在神國各城輪播。
書筆畫作,卻可以復刻多份,甚至納入到均衡學院的法則密卷中,供孩子們學習。
藝術法則不只陶冶情操,也可令他們知曉史實,氤氳夢想,知吾主均衡意志。
牛屎見他動筆,也未打攪。
大軍雖已開始整備,但想要入城還須等廢墟大火平息。
超二十余萬人生活的巨城,其中蘊藏物資是最好的燃料;
誰也不知大火何時才會熄滅。
而在此之前,還須把守大城各處,防範瀆神者與其爪牙的出逃。
此外。
四萬鐵騎軍馬,加之這三城子民,共匯集超三十萬人。
就算是臨時管理,也需狠下一番功夫。
當他盤算時。
爬山等戰團頭領俱是亢奮,不只是因吾主降臨,也是因眼前這三十余萬人被收歸均衡而欣喜若狂。
「先不提數日征伐各城邦國所得,僅克馬城、北地部族相加,就有二十余萬人。」
「今日再得這三十萬人,已是有我神國人口的一半。」
「神國壯矣!」
他們對神國工業化,以及東部大開發的意義,尚且一知半解。
但卻很明白,人口越多,越為繁盛,可作的事情也就越多。
「副督查不是說粗略算過,整個谷地或有四百萬人,谷地之外南方密林,還有諸多部族。」
「不過牛屎又講過,這些谷地人並不會全部遷徙回返神國。」
「此地也將為神國疆土!」
正當他們熱議時。
幾騎快馬忽然從軍陣之外闖入,他們一路吹響哨音,就令軍陣關卡讓出道路。
同時,也吸引了爬山等人的注意。
為首者利索翻身下馬,帶來軍情匯報︰「稟報審判長,我帶斥候小隊登臨遠處高地瞭望……」
「各城邦國步卒,已陸續抵達;」
「約還有兩小時路程。」
眾人驚呼︰「這麼快?」
作為斥候小隊隊長的周向西道︰「只是零散隊伍,應是連夜奔襲,追逐我們而來,大部軍隊還不見蹤影。」
一旁,法則修士也將話語翻譯,奎茲提特科道︰「應是利特特爾部,特帕尼克斯的審判,他為王族子嗣,自要心切而來。」
眾人頷首,倒也不意外。
至于這位利特特爾如何審判,就是兩位督查要負責的了。
正當時,周向西又忽然開口︰「另外,我們在南方道路,發現數量極其龐大的軍隊到來……」
「他們竟能造物車輛,還有人穿戴與我等一樣的甲胃、神兵。」
「這怎麼可能?」眾人先是驚呼,就不自覺望向那高天之上的均衡聖器。
不過在下一刻,答桉就被奎茲提特科揭曉︰「從南方而來,那必是阿茲特克人了!」
「齊波切與洛波達歸返時便告知,吾主在阿茲特克人的湖中城降臨,予他們榮耀的賜福。」
真相大白。
牛屎也從沉思中轉醒,道︰「應派出快馬,前往接應……」
「阿茲特克人再至,這片城外荒原,就不足以容納這麼多人了!」
「還需作營地劃分,並要為這數十萬人的口糧作準備。」
爬山考慮片刻,道︰「派五百騎帶當地向導,探尋野牛路徑,若有發現,可驅逐而來,就地宰殺。」
「不過,吾主還于天空領域注視,不得她的旨意,不得營火造飯。」
「是。」
幾道軍令傳遞,大軍又有行動。
高天之上。
h225的機艙門已經關閉,阻絕了濃煙侵襲。
眾人還是驚魂未定的模樣。
卻見神明起身。
只一揮手,他們就失去了意識。
機艙內為之一空,包括雪女、周若男與阿迪娜也被收入系統空間。
听到系統一次扣費近20萬刀,周黎安神情卻毫無波瀾。
她飛出硝煙之外,降下旨意——
「審判之軍原地待命,與阿茲特克人集結!」
大地上贊頌聲如雷鳴。
而均衡聖器已遠遠飛離此地。
一直到遠方湖泊,飛機降落。他從系統空間中取出h225的工程配套水箱,與飛機機械臂相連,甩出水管,就將河水抽入。
趁此等待時。
他又頻繁取出系統空間內完成整理。
待得一切搞定,已是兩個小時後。
h225重新升空。
嗖嗖嗖。
雪女等人憑空而現。
他們的意識尚存于兩個小時前,雪女對此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而鄭和等人與周若男,則一臉迷茫。
他們好像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卻又覺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當他們看到大地上,三方大軍匯集,又有太陽高升,就知時間已過去了許久。
但即便如此,也無人敢于發問。
大地上。
阿茲特克人先至。
他們遷徙幾日,開拔休整都有自己的節奏,本因湖中城困頓饑餓的身軀,反而逐漸恢復了體力與精神。
原本對于途徑特帕尼克斯國還有憂慮,如今得見神罰降臨,全然狂熱欣喜,並令胸月復間一口惡氣得以吐出。
他們來到軍陣外。
為首的德德格快步行去,一邊大呼︰「拜見審判長,副審判長,督查,老師!!」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
青年熱淚盈眶,一別就是月余,更幾度經歷生死磨難。
眾人欣慰一笑︰「贊美……」
師徒倆相交不過數月,感情卻非常好,此時也就沒人搶白,讓二人敘舊。
奎茲提特科上前與他擁抱,由衷的夸贊︰「好,好孩子,不辱使命,是你敬虔信仰的證明!」
「吾主定已看到你的作為。」
德德格抹去熱淚,堅定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是吾主為這大地世人,帶來救贖的道路,令他們踏入喜樂的神國。」
「……」
「……」
一番熱烈又冗長的溢美之詞,卻沒人覺得繁瑣,因這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心聲,向一個共同的目標意志前進。
「老師,我父呢?」
奎茲提特科道︰「無需擔心,他就在各城邦國步卒軍中,這數日以來……」
他將這些天大軍征伐之事道出,盡量簡短贅述,便到了今日——
「如你所見,特帕尼克斯三城俱皆被抹除。」
「而神國偉大的巫,卻降下了她的仁慈與憐憫,令數十萬生靈的生機續存。」
「吾主方才降旨,已得見你們的到來,命我等原地等候。」
數日事宜被梳理清晰。
德德格也不再怠慢,連忙引出多人,為審判長與諸位頭領介紹——
「這是尹茲柯阿特爾,阿茲特克的王族,是那罪王的親叔叔。」
「他已在無數人與我的見證下,宣誓成為均衡的一份子,虔誠的信仰吾主,懺悔他祖先所犯下的罪。」
「而吾主那日降臨湖中城,也予以了回應,阿茲特克人皆為我均衡的弟兄姐妹,為她的子民。」
眾人高興的大喊——
「好!」
「阿茲特克今後便為神國的一部!」
又是超十萬人匯集啊,令神國壯大。
「這是蒙達雅,她本為特帕尼克斯國的公主,是特左左莫克最寵愛的子嗣……」
「卻在王國無數人迷失沉淪罪惡時,一人獨醒;得吾主的注視,隨我……老師派出的使者,逃離這罪惡之城。」
「她的心也早已歸屬均衡,並在前往湖中城的路上,得神啟的賜福……」
關于神啟,審判之軍高層都已知曉,也自然听聞了關于蒙達雅的事情。
所以,即便此時听說她是瀆神者特左左莫克的親孫女,眾人臉上也並無排擠,反而顯現熱情。
「這是波利波馬……」
「這是奧耶爾。」
「這是庫克莫,這少年最為了不起,被人稱贊多智,更在湖中城戰時,與吾主意志共鳴,帶領阿茲特克人發出贊頌與吶喊——」
「阿茲特克,永不為奴!」
「如今被阿茲特克弟兄們視為榜樣。」
一個個人被引出。
每當他們的故事被道出,都引來連片的驚呼聲。
齊波切、洛波達的名字被反復提及。
牛屎此時望向周衛國,低語道︰「大王子我知,是你和老奎感召了他,令他臣服均衡。」
「齊波切是怎麼回事?他是德德格的父親,我到今日才知;且他什麼時候被你們派出克馬的?」
周衛國一臉無辜,道︰「我要說我也不知具體呢?」
「你也不知?」牛屎疑惑。
周衛國肯定道︰「你別忘,老奎是有吾主密旨在身的,當初那第三封神旨為何,只有他一人知曉。」
「當初12號大城的鐵騎周大民帶來神旨後,我就將他那百人騎士團,安排給了我們督查組。」
「後來我听周大民說,審判之軍破克馬城那一夜,老奎帶德德格進了一幢民宅,似是安排了不少事。」
「最後,當他們聊完,就有十好幾個人,被直接送出克馬城,而沒有參與第二日的審判。」
「德德格的父親就在其中,也就是那名為齊波切的老者。」
听完這番話。
牛屎神色頓時肅重起來。
而當他再看蒙達雅、奧耶爾、庫克莫等人時,眼神也變得不同。
他不敢探尋真神密旨。
卻隱約能想到,這一眾人數月所經歷的一切組合在一起,便為谷地風雲變遷的史詩篇章。
正應那句箴言——
「均衡存乎于萬物之間啊!」
周衛國亦是頷首︰「贊美均衡!」
當眾人話落。
自北方而來的各城邦國步卒也終于到來;
以二王子利特特爾為首,後方還有一架馬車,搭載已是年邁的洛波達與齊波切。
二人隨軍而來,雖一路乘坐馬車,也經受不住疲憊,如今臉色難看。
當齊波切見得兒子,又是喜極而泣,與之擁抱︰「我的兒子,德德格,一切都已應驗,特帕尼克斯的審判之時,我們就將重見。」
「父,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洛波達也下了馬車。
蒙達雅就迅速迎去攙扶︰「大伯,您臉色很差,是否身體過度勞累?」
洛波達笑著搖頭︰「無妨,無需你擔心;科亞呢?」
蒙達雅流露一抹嬌羞︰「科亞在阿茲特克軍中帶隊,很是令哪些弟兄姐妹信服。」
「科亞是誰?」一旁,又有一聲突兀傳來。
蒙達雅側目,驚奇發現來人︰「二王子殿下?」
洛波達居中,為二人解釋由來︰「科亞是蒙達雅喜愛的人,他們一同經歷生死磨難。」
「至于你二伯……」
沒等他說完,利特特爾深吸一口氣︰「我已臣服均衡,願懺悔我王族犯下的罪。」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那爺爺……」
「那不是你爺爺,那是瀆神者!」事到如今,利特特爾只有堅定的擺明立場。
三城俱滅,方才一路走來,他已目睹兩座副城慘狀。
此事,利特特爾的目光也聚焦在那主城廢墟,童孔不斷顫動。
「蒙達雅,我听兄長說,你得真神恩典,是我王族未來唯一的希望,因此不可在提及那人!」
「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父親已經死了。」
一番冷硬的話語,又顯現王子殿下的威嚴。
蒙達雅本要反駁,卻听到父親死訊後,神情一滯︰「他死了?」
卻又听洛波達搶白︰「嗯,他要刺殺我,被我反殺!」
「嗯?」利特特爾 地回頭,望向洛波達。
洛波達遞給他一個溫柔的目光,令他也呆滯起來。
然而,更讓他意外的卻是蒙達雅的反應。
約是幾息的時間,少女便苦澀一笑,道︰「我早知他的結局,就算不死在今日之前,也會在審判時湮滅!」
「大伯,我不怪你!」
「二王……伯,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無論爺爺犯下怎樣的罪,他都是我的爺爺。」
「這與我是否信仰吾主均衡無關,他若是罪人,那我為他的親人、子嗣,就更要以公義的權柄審判他!」
說罷。
蒙達雅轉身,來到齊波切與奎茲提特科的身旁︰「副督查大人,齊波切大人,我請求參與對我爺爺的審判!」
齊波切早已對奎茲提特科談及此事,因此奎茲提特科徑直予以了答復︰「可!!」
遠方。
均衡聖器降臨,幾十萬人的吵雜大地上,陡然寂靜;世人便听到她的指引——
「吾將灑下甘霖,為你等在焚滅之火中指引一條道路!」
「審判之軍,督查組,隨吾入城,見那罪惡之源!」
轟——
聖器轟鳴,飛到廢墟邊界。
就在這一刻,甘霖雨露灑下,令灰盡的天地清洗出一片小空間。
初晨的陽光斜照出一抹彩虹……
火焰彌漫之地,便呈現一條洗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