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出房間,顧辰淵便看到了正低頭趕過來的春海。
春海見到顧辰淵出來,趕忙堆起了滿臉的笑容,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得到了顧辰淵一記陰冷的眼神。
嚇得春海立刻閉了嘴,這才意識到了是在小公主的房門口。
想必公主回來定是睡著了,還好沒有打擾到公主,否則自己有十顆腦袋怕是也不夠砍的。
春海使勁的吞咽了下口水,弓著身子小心的走在了顧辰淵的身邊。
直到走到了大殿中,顧辰淵才緩緩開口,「說吧,什麼事。」
春海向後看了看,確定了自己的聲音確實是不會吵到公主,這才開了口。
「陛下,剛剛慈寧宮來人,說是太後有請。」
平靜的臉上劃過一抹詫異,顧辰淵抬頭望向了身邊的春海,「慈寧宮?」
春海重重的點頭,顧辰淵這才相信自己沒有听錯。
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踏足過慈寧宮了,好像是從登基開始,也好像是從記事開始。
在他的印象里,慈寧宮是個昏暗的地方,自己在那里唯一的記憶便是被太後關進了那個陰暗的暗室中。
只因為年幼的他不小心打碎了二皇兄的琉璃盞,听說那琉璃盞是二皇兄生辰,太後贈送的禮物。
從那以後他好像就很少在踏足那里, 而太後也是從未召喚于他。
仿佛沒有他這個兒子一般。
自從大皇兄與二皇兄相繼離世後,太後更是對他從厭惡變成了憎恨。
慈寧宮也成了他們之間永遠踏不進去的一道鴻溝。
不知為何太後如今卻又突然招他過去。
顧辰淵黑澈的眼眸仿佛是那無盡的深淵。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暴戾的氣息,許久才慢慢的消散。
「擺駕慈寧宮。」
慈寧宮中
太後一身華服,頭戴明黃色的珠釵,正襟危坐與正殿之中。
簡單的胭脂水粉掩蓋去了原本蒼白的臉色,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太後,您還是先喝碗參湯暖暖身子吧,一會還要與陛下說上會子話,您這身子……」
身邊的于嬤嬤捧著一碗熱湯,小心的遞到了太後的面前。
太後點點頭,伸手接過了那碗參湯。
「陛下駕到。」
還未等太後將參湯喝上一口,門口便傳來了春海尖利的通傳聲。
太後趕忙將參湯重新遞回到了于嬤嬤的手中,伸手撫了撫頭上精致的發釵,高高的仰起了頭。
大門緩緩打開,顧辰淵身著淡紫色的龍袍緩步走了進來。
遠遠望去,她好像是看到了自己那兩個慘死的兒子。
從前她的政兒,慎兒就這這般的英武不凡,遠遠望去都是滿身的帝王之氣。
她的神情竟有一刻的恍惚,太後張了張嘴,眼眸中閃動著晶瑩的淚光,就這麼看著越來越近的人。
「不知母後喚兒臣來有何事。」
太後一動不動的盯著已經踏進殿中的顧辰淵,眼神中是顧辰淵從來沒有體會到的來自母親的柔情。
這不禁讓他心神震蕩,眼底一閃而過的動容。
半晌,太後才緩了過來,她臉色陡然間變得凌厲,眼神中更是頃刻間染上了幾分厭惡。
「是你呀。」
看著太後這般的變化,顧辰淵剛剛升騰起的那一絲暖意瞬間消失不見。
「不是母後喚兒臣來的嗎,怎麼?看到是兒臣,母後失望了?」
顧辰淵回身,懶散的靠在了軟椅上,充滿戲謔的望著臉色很是難看的太後。
太後直了直身子,重重的一個深呼吸。
她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了一道淡淡的弧度。
「哀家從未有任何的期望,又何來失望一說,不過……今日喚陛下過來,卻是有一事相告。」
太後對著身邊的于嬤嬤揮揮手,于嬤嬤立刻會意,轉身將已經準備好的一盞長明燈捧了出來。
「陛下,哀家年事已高,身上總是有些不舒坦,這是哀家請宮中的大師供奉的長明燈,大師說還需陛下親自送至法華寺中供奉,長明燈方可發揮作用。」
顧辰淵手中端著茶碗,冷淡的臉龐滑過一抹詫異。
太後居然要他為自己供奉長明燈?
她不是最厭惡他這個兒子嗎,如今這種事情倒是想到他了。
削薄的嘴唇上揚,一絲興味的笑容浮現在了顧辰淵的臉上。
「母後,這長明燈非得是誠心供奉才能有效,您當真覺得兒臣會真心為母後祝禱嗎?」
太後一張臉已經是一片慘白,她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一雙渾濁的眼眸中滿是怒火。
可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一定要咽下這口氣。
「陛下,不管怎麼說,你是哀家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哀家也沒有別人可選不是嗎。」
一股肅殺之氣慢慢升騰,頃刻間便遍布了顧辰淵的全身。
他不禁嗤笑一聲,眼神中寒意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原來還是因為大皇兄與二皇兄,「母後,澤兒不是一直養在您這里,您大可以讓他代朕去,一樣是母後的親人。」
說罷,顧辰淵直接起身,甩動著衣袖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
太後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是由于起來的有些急促,她身子一晃,險些站不穩。
還好身邊的于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太後,才使得的她沒有跌倒。
太後一只手微微顫抖,她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瘋狂跳動的心平靜下來。
顧辰淵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來自帝王的肅殺之氣縈繞全身。
但他還是站在了原地,並沒有著急離開。
太後在于嬤嬤的攙扶下一步步艱難的走到了顧辰淵的身邊。
她雙眸微閉,深深嘆息,終于是壓下了心中的氣焰。
「陛下,澤兒還小,做不來這些事情,哀家如今只有你一個兒子,這些年來對于你哀家也只有這一個要求,難道陛下真的要拒絕嗎。」
听著太後有氣無力的聲音,顧辰淵眉心微微蹙起,回頭看去,頓時被太後那張蒼白的臉嚇了一跳。
陰郁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後,顧辰淵心中的疑惑升騰。
太後的身體好像真的不好,不知為何,看太後如此這般,他心底深處竟有些許的觸動。
顧辰淵目光如炬,盯著太後看了許久,才緩緩的吐出了一句話。
「春海,帶走長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