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他就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沒有爸爸。
母親是一個舞蹈老師。
不論是對同事鄰居,還是那些學生,她都很溫柔,但面對他時,卻帶著疏離和一絲冷漠。
有的時候,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中包含了他不能理解的情緒,但會讓他覺得惶恐不安。
母親雖然不太喜歡他,但也從沒有苛責打罵過他。
那樣溫柔的人,即使表達厭惡也不會有過于激烈的行為。
他不懂母親為什麼不喜歡他,但他很喜歡母親。
努力學習,只為了得到一句夸贊和春風般溫暖的笑容。
學會做家務,學習做菜,只為了讓母親能多喜歡他一點。
但他還是沒能夠得到母親的愛。
兩人之間似乎橫亙了一條巨大的溝壑,不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法越過。
十五歲那年,他失去了母親,也見到了親生父親。
原來他是一個不應該來到世界上的孩子。
原來他有爸爸,是個那樣不堪的人。
他活著,但好像也沒有完全活著。
啪嗒——
有什麼東西從書頁里掉了出來。
是一張信紙。
陸離伸手將那張佔著油墨氣息的信紙展開,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是母親的字。
這是一封寫給他的信……
「離兒︰
我不知道你是否會發現這封信。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或許你不會原諒我,但請容許我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也很想像其他的母親那樣愛護著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做不到。
對不起,即使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當年的事我還是說不出口。
請容許我,用這樣懦弱的方式,將真相告訴你。
……
願你所愛之人也同樣愛你,願你此後余生,平安喜樂。」
信紙上有幾處還留有被水漬浸濕後的褶皺,墨跡微微暈開,讓那些文字變得模糊。
現在信紙被展開著,那些留有褶皺的地方再次被浸濕-
「這都快上課了,陸離怎麼還沒來?」
周一夕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踫了踫墨芩的胳膊。
自從來到這個班上,陸離可是從來都沒有遲到過。
即使之前沒有好好學習,陸離也來得很早,然後趴在課桌上睡覺。
好好學習以後,更是不可能會遲到了。
這還是頭一遭。
墨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睡過頭了?
早讀過去,人依然沒來。
班主任也發現了這件事,他回到辦公室給陸離留下的聯系方式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若是遲到一會兒,還能說得過去,可是上午兩節課都過去了,也沒有見陸離來學校。
這明顯不對勁。
「芩芩,陸離怎麼了?你們昨天沒聯系嗎?」
周一夕十分好奇。
墨芩模了模包里的手機,偷偷將它拿出來揣進兜里。
「昨天我見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很正常。」
昨天晚上回家後,兩人聊天,也十分正常。
這才一晚上的時間,陸離到底怎麼了?
墨芩跑到廁所里,打開手機,因為不能打電話,她只好給陸離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但一直等到上課,對面也沒有回復。
墨芩沒敢關手機,只將手機開了靜音放著,這樣她就能及時看到他的消息了。
陸離沒來,唐甫鑫也有些疑惑。
看到墨芩因為這件事而擔憂,他心里很不舒服。
「墨芩,對于陸離來說,曠課就是家常便飯,你完全沒必要為他擔心!」
陸離之前曠過的課還少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
「說不定他是玩兒膩了當好學生的游戲,回歸到以前的狀態了,這沒什麼稀奇的。」
不止唐甫鑫是這麼想,班上很多其他的學生也是這樣想的。
陸離雖然好好學習了大半學期,成績也提升了不少,但仍舊是夠不上他們這個班的水平的。
原本班里最差的學生,也能考六百多分,而陸離現在卻還是四百多分往五百分努力的階段。
墨芩沒理會唐甫鑫。
在這里爭論是沒有意義的。
她只想知道陸離到底出什麼事了。
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曠課-
終于熬到了放學的時候。
臨走前,墨芩對周一夕道︰
「夕夕,要是我下午沒有回來,你就幫我給老師請個假。」
周一夕正在收書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墨芩。
「你要去找陸離嗎?」
墨芩點頭,「嗯,我聯系不上他,得去他家看看。」
周一夕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催促她。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有什麼事手機聯系我就好。」
若是別人請假,可能不會那麼容易,但墨芩,那可不要太好請假了。
完全沒有門檻。
一邊往陸離那邊趕,墨芩一邊給陸離打電話。
電話是通著的,但沒人接-
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屋子里光線格外昏暗。
被扔在桌上的手機亮了又滅。
無人問津。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一聲接著一聲,似乎不敲開這扇門,外面的人就誓不罷休。
陸離緩緩抬起頭,漆黑的眸子帶著一絲期許看向房門的方向。
是誰?
是她嗎?
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去開門。
陸離從地上站起來,麻木的雙腿讓他險些摔倒,好在他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書櫃。
就在墨芩以為陸離是不是不在家的時候,大門忽然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看到來人是她。
里面快速地伸出一只手,將她給拽了進去。
拽人,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墨芩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人抵在門上,一把抱進了懷里。
冰涼的門貼在她的後背上。
前面是一具炙熱又堅硬的身軀,落在她腰間的雙手像鐵索一樣牢固。
那人一言不發,只是這樣抱著她。
墨芩遲疑片刻,反手回抱住陸離,輕輕問︰
「你怎麼了?」
陸離沒說話,而是就著這個姿勢,將人給抱了起來。
墨芩覺得自己被勒得很難受,正想掙扎,就被放倒在了沙發上。
那人壓著她,很重。
「陸離,你……」
她才說了幾個字,就發現陸離在扒拉她的外套。
厚重帶著寒意的外套,很快就被丟在了一旁。
陸離手腳並用,像是藤蔓一樣死死纏著她,像溺水的人,牢牢扎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若是不能得救,也要抱著她一起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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