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弈晟緊繃的神經陡然一震。
他連忙推出房間,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找去。
紅綢無風自蕩,暗紅色的燈光將姜弈晟身上明朗的衣衫都染得深沉了。
他駐足在一間房門口,女子‘唔唔’的求救聲就是從這扇門後面傳來的。
姜弈晟手心不自覺出了冷汗,他握著劍柄的手收緊,心跳在這詭異的氛圍中變得輕緩了。
他鉚足了力氣,一腳踹開房門。
屋內正對著門口的矮榻上,坐著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
她頭上的蓋頭繡著鴛鴦戲水圖,花瓣般的裙擺在她腳邊綻開,最為醒目的是女子身上綁著拇指粗的麻繩。
听到門被踹開,女子的掙扎愈發激烈,她的嘴似乎被堵住了,只能發出些意味不明的音節。
姜弈晟一時愣在原地。
眼前的女子的身形他十分眼熟。
很快他反應過來,疾步上前,用劍柄挑開了女子的蓋頭,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露出來。
「師妹?!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眼前的女子雖身披嫁衣,但領口露出的內襯顯然還是墨芩今天穿的衣服,臉上未施粉黛,嘴里還被塞著一團布。
姜弈晟見此,戒心卸下了大半,他取下‘墨芩’口中的布,又著手給她松綁。
‘墨芩’眼眶紅紅的,晶瑩的淚珠要落不落,像極了師妹小時候受了委屈哭鼻子的模樣。
「師兄,你怎麼來得這麼慢?我都快嚇死了。」
姜弈晟只覺心頭一熱,臉上冷酷嚴峻的表情柔和下來。
「看下次你還敢到處亂跑!」
‘墨芩’破涕為笑,朝姜弈晟吐了吐舌頭,「知道啦,我下次一定不會了!肯定乖乖跟在師兄身邊!」
女孩的皮膚本來就白,穿著大紅色的嫁衣,更襯得她膚若凝脂,更別說她還抱著你的胳膊跟你撒嬌。
姜弈晟內心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哪里還有什麼戒心。
他滿目柔情,幾乎快要忘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
就在此時,房門‘ 當’一聲關上。
姜弈晟如夢初醒,連忙前去查看,卻發現門打不開了,不只是門,窗戶也打不開。
他們被困在房間里了。
‘墨芩’只站在一旁,看著他忙碌,完全不幫忙。
姜弈晟只當她是被嚇壞了,此時還不忘安慰她︰
「別怕,我定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姜弈晟試了試,都沒辦法弄開房門,他這才開始問‘墨芩’,企圖找到些線索。
「你可是在這里發現了什麼?你是怎麼被綁到這個房間里來的?」
小桌上的香爐裊裊生煙,卻無人在意。
‘墨芩’手里還捏著那頂鴛鴦戲水的蓋頭,帶著幾分扭捏回答他︰
「我發現有個姑娘鬼鬼祟祟地朝樓上來,我就跟了上來,結果一上來發現這里到處都是紅綢。」
「我被那個姑娘發現,我打不過她,本來想下去找你,結果發現自己下不去。」
說到這里‘墨芩’伸手抓住了姜弈晟的手,怯生生地問︰
「師兄,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
姜弈晟眉頭擰起,完全沒有有用的線索。
他上來的時候根本就沒看見什麼姑娘。
姜弈晟模了模‘墨芩’的頭,「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墨芩’得了話,瞬間喜笑顏開︰
「謝謝師兄!」
轉而,‘墨芩’又換上愁容,「師兄,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奇怪,我現在竟然不怎麼害怕了,只要是跟師兄待在一起,我好像就有勇氣了。」
……
姚夭從拐角處走出來,她抬頭往樓上看,又戳了戳站在樓梯旁被定住的女子。
姜弈晟這麼久還沒下來,難道上面有什麼東西?
樓上不比樓下,上面很安靜,又沒有其他人,姚夭擔心自己上去會立即被發現。
可她在下面等了這麼久,也听到上面有什麼動靜。
也不知道姜弈晟在上面干什麼?
來了這麼久,她好像沒見到過墨芩……
姚夭覺得有些不安,思索幾秒最終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墨芩從小院里出來,在青樓里轉了一圈,竟都沒找到姜弈晟。
連姚夭都不見了。
「……」
她低頭看了看狐狸,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才是現實。
窩在她懷里的狐狸懶懶地掃了掃尾巴,眸子微微眯起,對周遭的那些男女提不起半點興趣。
地下醉生夢死的男女,哪里注意得到這樓中角落里四處亂爬的蟲子,他們耳中只有婬詞艷曲,眼里只有如玉嬌軀,只在意這須臾之歡。
「接下來有請我們的花魁娘子!」
一個穿著桃紅色外衫的女子走到台前,朝地下的眾人盈盈一拜。
看客們立刻歡呼起來,發瘋似的往台上擲花。
女子和著琴音,在台上翩翩起舞。
只一舞,女子便退了場,地下的人意猶未盡,紛紛挽留,還有人往台上扔金銀的。
下一場歌舞有序開始,這顯然是一早安排好的流程。
那花魁娘子下了台,也不去待客,而是往樓上走,她像是有什麼急事,眼楮止不住地往別處翹,顯然心不在焉。
花魁上了二樓,隨手打開一間空房走進去。
離了人,她嬌俏的面容立刻沉了下來,她走到窗邊,窗外正巧能看到下面黑俊俊的小院。
半點響動也無。
花魁皺了皺眉,黑色的眼珠不自然地轉了轉,窗沿上有蟲從縫隙里爬出來,爬上了她縴細的手指。
「終于找到你了。」
墨芩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屋里,手中劍已出鞘,直至花魁而去。
花魁一轉頭見了墨芩,她雙眸一瞪,驚訝和狠戾盡顯。
她快速閃身躲過一劍,再轉頭過來,無瑕的皮膚上經脈凸起,眼白一深,整雙眼楮全然變為墨色。
花魁飛身纏斗上來,她身輕如燕,行動敏捷,若是旁人或許應接不暇,可墨芩劍法精湛,幾個回合下來,已然將花魁壓制住了。
撲哧—
劍刺中了花魁的心房,寸入些許,黑紅色的血淌了出來。
花魁低頭看了自己的胸口,再抬頭時,她身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月兌落潰爛。
墨芩被這場景惡性到了,她立刻收了劍,黑色的血水順著劍尖滴到地上。
貌美的花魁娘子在幾息之間融成一團,于腐肉血水之中鑽出一只嬰孩大小的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