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一直都知道,裴乾一直都對她和陸則有著極大的惡意,這份惡意,從之前在城門口的第一次接觸,就開始了。
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人竟然會一直盯著她們到現在還不忘繼續使壞!
他這問題听起來倒是輕描淡寫,可細細一想里頭卻是個深坑!
現在周圍的流民可是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之前兩個人的對話,若是她現在開口直接確認說要秉公處理,那落到很多人眼里,可就成了心狠手辣!
畢竟,她和陸則都沒事,反倒是那些過來找事的現在已經是缺胳膊斷腿,何況之前他們還有家人死在了陸則的手里,如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親情驅使等等……
反正慷他人之慨,既能讓自己不受損失,又能換個好名聲,誰還不能做個活菩薩呢?!
但若是讓她真的昧著良心為那幾家人求情……
林穗穗還沒說出口,就只覺得一陣惡心。
她沉默了一下,方才迎著裴乾惡作劇十足的目光,十分恭敬而客氣的回道︰「這種事情,自然是大人您說了算。
小婦人只是鄉野村婦,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哪里敢胡言亂語插嘴這些。」
麻煩在不動聲色之間,又被推了回去。
也就是這一來一回的功夫,陸則已經緩步走了過來,站在了林穗穗的身側,和之前每一次一樣,一板一眼的和面前的裴乾見過了禮。
裴乾打量了陸則一番,又看了一眼他身後地上那一堆已經幾乎被揍散了架的惹事流民,對眼前這個自稱為是獵戶的男人,又多了幾分新的審視。
「我正在問你娘子這幾個人該如何處置呢,你就回來了。
不過她說她沒見過世面,這種事情不知道該如何決斷,你既然是你們這家的當家之人,那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是饒了這些已經受到了教訓的人一命,還是依著規矩,直接處死呢?!」
你要說裴乾這會兒是對這些人存了什麼憐憫之心,那肯定是不存在的!
他不過是想拱火看熱鬧而已。
不光是想看著地上半死不活正在掙扎的那些流民痛哭流涕絕望等死的模樣,也想看看面前這個男人,左右為難糾結不安的狼狽。
只可惜,他在陸則臉上,還是什麼多余的表情都沒看到。
面前這個木訥的獵戶,依舊是用那般波瀾不驚的語氣,將這個難題又推回給了他︰「小人只是一介獵戶,終日也都是與山林為伍,這種事情從不曾遇到過,還是大人您做主吧!」
裴乾呵了一聲,並沒有意外他回得到這個反饋。
所以這會兒他也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在面前這對夫妻身上,而是轉頭看向了地上那一堆廢物︰「想活命嗎?」
在看到地上那群人拼命磕頭哀求之後,這個男人才怡然自得的繼續開口道︰「這次你們是因為你們對他們小夫妻的無理才犯了規矩,既是如此,你們若是能夠求了這夫妻倆的原諒,那本世子倒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放你們一條生路。」
裴乾這話一出,不光是地上癱著的那一群開始像是水蛭一樣貼了過來哭嚎著賣慘,就連周圍圍觀的流民,也開始像林穗穗之前所料想的那樣,對地上那些人充滿同情,細細碎碎的勸她們大度善良的話,就好像,她們現在若是不點頭同意,那就是罪大惡極一般!
可憑什麼?!
林穗穗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翻涌而上,她微微抬頭,看著不遠處的裴乾,突然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小梨渦︰「官爺,其實我們原諒與否真的不重要的。
畢竟,我夫君是個有本事的,有了這次的教訓,他們以後必然也不會再來找我們的麻煩;而且,就算是他們想要來找茬,有我夫君在,我也是不怕的。
若是他們能保證以後不再找營地里其他人的麻煩,從此以後按著官爺您之前定下的規矩來行事,那我們夫妻自然也不會與他們為難。」
小娘子語調軟軟,細聲細氣的一番話讓旁邊人听著格外入耳,可是細細一想,卻一下子就有聰明的圍觀者笑不出來了。
是啊,這些人可不是什麼真的初犯,之前他們的那幾個家人還活著的時候,可沒少在營地里欺男霸女作威作福!
如今雖然看起來是可憐無比,可有句老話不是說狗改不了吃那啥?!
萬一這些人以後身體恢復了又故技重施,禍害的會是誰?!那肯定不會是這次讓他們栽了大跟頭的這對夫妻倆!
想到這里,很多之前還感慨地上這些人可憐的流民一下子就改了口風,開始在旁邊憤憤不平的吆喝,要求裴乾對這些人秉公執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火不落到自己的腳背上永遠不知道疼,所以這會兒有人帶頭,自然接下來也會有感同身受的出來附和,有了旁人這聲勢浩大的煽動與抗議,林穗穗和陸則的意見,此時就顯得格外的不重要了。
裴乾意味深長的看了林穗穗一眼,眼看著現在做什麼已經是沒了意義他也就沒有再多耽擱,而是看了一眼千鶴︰「處理掉。」
之後便頭也不回的打算離開。
只是這次陸則卻難得的開口叫住了他︰「這位大人,小民今日進山運氣不錯,獵的獵物頗豐,若是您不嫌棄,這兩只野兔算是小民孝敬您這些天對我們這些流民的辛苦照顧。」
裴乾轉過頭,看著陸則捧上的兩只野兔,許久才勾起唇角︰「不錯,你是個聰明的!」
沒有拒絕,他轉身就大踏步的離開了。
而後面隨行的小廝也伶俐,從陸則手中接過那兩只野兔,便頭也不回的也跟著主子離開了!
等到送走了這群人,陸則才又轉頭對著一臉擔憂看著他們的羅嬸子一家客客氣氣的道了謝,而後才又道︰「今天也是謝謝各位幫忙,這麝您看著安排大家伙兒做一頓吧,給晚飯加道菜。」
見陸則如此慷慨,這周圍人就算之前還對他對那些人下手重有些月復誹,這會兒也就全剩下好話了,一時間整個營地又再次恢復了和樂融融,就像是剛剛的那場騷亂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