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的決定,林穗穗下意識的要反對,可是對比裴乾,陸則在這件事情上則要顯得固執得多,根本就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裴乾很明顯在這件事情上,也是支持陸則的。
所以最終,林穗穗哪怕不太情願,也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安排。
「你知不知道,這樣跟著我進去疫區,很危險的!」
因為是被迫接受,林穗穗離開回去做準備的時候,自然是免不了要對著陸則碎碎念的,當然,她這樣做的目的也很明確,希望現在還沒有進去,陸則可以知難而退,改變主意!
「你說的都對,可是我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陸則陪著林穗穗收拾東西,听著她的念叨並不覺得煩躁,只覺得有趣。
他當然明白林穗穗會如此嗦的原因是什麼,可是他並不覺得他這個決定有什麼不對。
疫區里的那些流民此時多半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病癥,絕望瘋狂之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他們並不會去怨恨那些將他們控制在疫區內的軍士,只會將一切不滿和憤怒,都宣泄在相對來說比較弱勢的林穗穗身上。
所以只是讓她這樣一個弱女子進入疫區,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你告訴我就是。」陸則回頭看著林穗穗,不等她的碎碎念再次開始又繼續心平氣和的對她道︰「若是你一個人進去那里,身邊連個保護你的人都沒有,我不放心。」
林穗穗接下來也沒有機會再勸阻陸則什麼,因為她自己已經被聞訊趕來的羅嬸子她們團團圍了一圈。
對于林穗穗主動去疫區這件事情,羅嬸子自然是一百個不贊同。她拉著林穗穗一臉擔憂的勸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主動攪和到這種事情里去?!
這次過來的不是說還有幾個醫官嗎,這種治病救人的事情,難道不該是那些醫官出面去處理嗎?!這麼危險,你若是有個什麼萬一,那,那你夫君要怎麼辦?!」
「他說和我一起去。」林穗穗扭頭看了一眼那邊正在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往牛車上放的陸則,雖說她心里的那份擔心至此都還不曾放下,可此時對羅嬸子說出這句話時,卻莫名的心里泛起了一點點的甜意。
「什麼?!二郎說和你一起去?!」羅嬸子一听林穗穗這話直接也傻眼了,這進疫區是多危險的事情呀,別人躲都還來不及呢,這夫妻倆是怎麼回事?!
「我若不去,別人欺負她該怎麼辦?!」陸則走過來,正好听到了羅嬸子的這聲驚呼,順口就對其做出了回應︰「嬸子放心,沒什麼大事的。」
羅嬸子眼見著這番是勸不住了,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挽留的話,只囑咐她們夫妻倆一定要小心。
陸則駕著牛車,就這麼帶著林穗穗直接進了遠處新劃出來的那一片帳篷區。
他和林穗穗倒是沒有去佔用那一片為了病患搭起的帳篷,而是依舊住在他們自己的牛車內。裴乾早早的就派人過來,在這片區域周圍用才砍伐下來的樹干制成了圍欄,周圍都安排了人員巡邏守衛,就怕里頭有人不甘心想要往外跑。
很明顯,這片圍牆還在加固,可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卻還是早早被立起來的那一排高高的木質支架。
林穗穗也算是熟悉了裴乾的行事風格,只一眼看過去就猜到了這些架子的用處!
而且,讓林穗穗更沒料到的是,裴乾竟然會在這進入疫區的大門口等她們。
「你先進去,本世子還有些事情同你這位夫君交代。」見林穗穗下車與他行禮,裴乾只是抬手示意她起身,同時卻叫住了她身側的陸則。
林穗穗倒是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迅速從牛車內取出了剛剛倉促間做好的口巾,圍在了口鼻間,回頭沖著陸則點了點頭,就轉身頭也不回的進了疫區。
這邊裴乾倒是沒攔著陸則耽擱太久,等到林穗穗進到疫區一處與那些帳篷相隔有一段距離的空地時,陸則也趕著牛車追了過來。
「你先戴上這個。」林穗穗伸手遞給陸則一個口巾,叮囑他先戴上,而後又進到牛車內取出了另外她臨時做好的簡易版的封閉套袖遞給陸則︰「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這疫癥是通過什麼傳染蔓延的,听說他們身上會起紅斑,然後發熱潰爛,所以我估模與接觸是有一部分的原因。
總之,一會兒咱們盡量要避免與病患的傷處接觸,還要避開與他們正面太近的接觸,有的疫癥,人與人之間的唾沫星子也是能夠互傳的。」
林穗穗幫著陸則帶好了手套,然後自己也拿出來了一套相似的套袖套在了她自己的手上,之後才抬頭,彎眸沖著陸則笑了笑︰「我會盡快找到對癥之法的,你放心。」
陸則看著走在他身前那道瘦弱卻分外挺拔的身軀,不知道為何竟生出了幾分熟悉之感。記憶里似乎也有這樣的一幕。
只是那時候,那道身影奔向的卻並不是這些染了疫癥的病患,而是血肉橫飛的戰場!
他不能確認,但……
「你別急!」眼看著林穗穗就已經挑簾子要進帳篷,陸則此時也顧不得再多想什麼,迅速抬步追上了她。
經過最初的篩查,確定已經有了疫癥癥狀的流民,差不多現在有十八人。有輕有重,但無一例外,多少都與之前那位病故的女子有著一定的接觸與聯系。
而按照林穗穗之前的交代,這些病人此時也按照病情的輕重,被安排在了五個帳篷內。
她現在先進入的,就是相對病情較輕的那一處帳篷。
這里頭住著的五個流民在短短的時間里,已經歷了一番天塌地陷般的絕望。
疫癥啊!
誰都沒想過,那種傳說中十室九空的可怕病癥,會有一天發生在他們身上!被送進來這里的時候,他們也吵過也哭鬧過,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哪怕用最惡毒的言語去咒罵那個她們認定的將病痛傳給他們的女人,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們,馬上就要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