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佷兒就更不明白了，若是這小娘月復中的孩子對于姑父你來說那麼重要，你怎麼還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將這小娘帶出來顛簸這一趟呢？！」
裴乾狀似不知，順嘴接了一句揣著明白裝糊涂。
「你姑姑性子倔。」高旭偉臉上的焦慮之色僵了一瞬，頓時就又被干笑取代︰「唉，我也是沒辦法。
我那家里吧，一向都是她說了算，說什麼是什麼。
我這後嗣的事情，就一直懸著。
她總說讓我再等等，再等等。可這一年年過去，你姑姑的身體你也知道，她年紀不小了，前些年回京的時候，太醫都看了幾回，那不都說她的身體不易再生養了嘛！
我就想著，不行就抬幾個小的回來，生下來交到你姑姑手里養著，那不兩全其美嘛！
可你姑姑脾氣倔，說什麼都不同意！
唉！
這兩年府里亂得厲害，我也勸了你姑姑不知道多少回，可她就是咬牙一根筋，說什麼都不點頭！這後院，唉！
這里頭，這幾年折損進去的……也是沒辦法！
如今鴛娘好不容易保住了這肚子，你姑姑這也是鬧得一天比一天厲害，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想著不如這趟帶著她來接你，也想讓你這趟過去，能開口勸勸你姑姑。」
高旭偉說一句嘆一句，看起來這幾年他確實是心力交瘁。
不過，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裴乾沒接話，微微垂了眼皮，又抿了一口才倒的茶。
這邊裴乾他們倒是並沒有再等太久，林穗穗和陸則就踩著這沉默的空檔走了過來。
「里頭的，你進去看看。」見到林穗穗，裴乾的態度十分生硬，頤氣指使的傲慢撲面而來，讓旁邊原本還踱來踱去靜不下來的高旭偉也有些沒忍住的皺了皺眉。
這態度對一個弱女子，是不是也有些太過分了。
林穗穗倒是一點兒也沒意外，她垂下眼微微沖著裴乾福了福身，轉頭就朝著帳篷內走去。
這份生疏落在這遠道而來的鎮北將軍眼中，還真是剛剛好。
帳篷里的情形，比起外頭呈現出來的還有混亂無章。
雖說隨著這位鴛娘過來的有四個丫頭三個婆子，可說實話卻也都是經不起什麼事兒的！若是平日里順當的生產，她們折騰一番倒還穩得住，可眼前這明顯是先破了羊水的早產！
而且看眼前這狀態，還極大可能的是難產！
「什麼時候發動的？！」林穗穗一邊往前走，一邊就近到一旁的銅盆里淨了手，方才轉過身來走到床榻邊坐下，拉過鴛娘的手腕診脈。
「是從剛剛咱們到這營地開始，我們小娘就說小月復有些悶痛，這些天趕路，小娘沒休息好，本來以為只是稍有不適，喝了安胎藥就能好的。
可是，可是就在差不多一個多時辰前，小娘突然就破了水，我們，我們這也實在是，實在是沒法子了！」
听到林穗穗問，急慌了的老嬤嬤忙躬著身對林穗穗細細的稟報，生怕錯過了一點兒影響她判斷救人。
別人或許不清楚，可她卻是知道的。
她家將軍對這位小娘，啊不對，是這小娘月復中的孩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若是這孩子這會兒出了什麼事情，那她們這些隨行伺候的，十之八九怕是要隨殉的。
「胎位不正，羊水泄了一半！再耽擱下去，母子難保。」林穗穗把過脈，又查看了一下胎兒的情況，林穗穗才收回手，轉頭對著一旁的嬤嬤冷靜的開口道︰「煩勞嬤嬤出去問一句你們家將軍，保大還是保小。」
這問題雖然殘忍，卻是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景之後，醫者或者是穩婆都會問的問題。
有時候很難兩全，只能舍一保一。
「保小，自然是保小。」
老嬤嬤出去之後沒多久，帳篷門外就傳來了高旭偉那急切的吼聲︰「只要能保住這個孩子無恙，醫姑你盡管使出你的手段來！」
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再听到一次，林穗穗還是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往上涌。
看著小娘的穿著打扮，應該之前在這位高將軍面前也是受寵的。
可是之前不管多千寵萬憐，如今在這樣要面對抉擇的時候，女子往往都是最先被拋棄的那一個！
在子嗣面前，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疼……好疼……」
鴛娘折騰了這大半天早已月兌力，她渾身顫抖著低低申吟，卻依舊不忘伸手護著自己隆起的小月復，她雖然眼神已經渙散，可是卻依舊直直的望向她。
那眼神里的渴望，讓人心酸。
「你願意信我一次嗎？！」林穗穗微微俯，靠近鴛娘的耳畔，低聲開口道︰「我們冒險賭一次，若是贏了你與孩子都可以無恙；若是輸了，至少能夠保住孩子！
可是若想獲得大的贏面，你一定得听我的吩咐，如何？！」
「好……我，我听娘子你的。不管如何，求求你，至少，至少保住我的孩子！」鴛娘原本渙散的眼神突然透出了光，她顫巍巍的伸手，攥住了林穗穗的衣袖，低低的開口哀求。
林穗穗輕輕的拍了拍鴛娘的手背，先安撫好了她，才站起身走出了帳篷。
原本還在外頭等消息的高旭偉壓根就沒想到，林穗穗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不由急切的幾步過來，若不是陸則先一步的過來擋在了林穗穗面前，這位高將軍怕是要直接上來動手了。
「不是要你全力保小嗎，你這時候還跑出來干什麼？！
我告訴你，要是我兒子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第一個砍了你這醫姑的腦袋給他陪葬！」
「孩子還沒出生呢，將軍怎麼知道一定是兒子？！我出來不過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現在里頭的情況糟糕的很，若是想要保住鴛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準備是必不可少的！」
林穗穗從陸則的身後探頭，迎著高旭偉的目光一點兒也不見驚恐，她十分鎮定的應對自如。
「你想要怎麼保住那孩子？！」高旭偉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裴乾站起身，語氣里明顯的帶上了幾分好奇。
「坼剖！」林穗穗轉頭，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