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的是。」
石毅強行振奮精神,深吸口氣道︰「如今我已了無牽掛,日後就打算和那幫弟兄天南海北的闖蕩去了。」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他告辭離開。
人剛出視野,就看到竹宴快步走了進來,「姑娘,有消息了。」
「你說的是京都那邊,還是宋岱岩之事?」
素嬈略微坐正了身子。
「兩方都有,宮中的密信已經送去了公子手里,這兒是宋岱岩這幾年的行跡,除了我們查到的,還有些是宋府家僕供述。」
暗堂辦事滴水不露,素嬈說要詳細些的訊息,他們就連宋岱岩小妾的母家都挖了個底兒朝天,捏出這本厚厚的冊子來。
素嬈拿在手中掂了下,不禁嘖舌︰「看來這幾日有事可做了。」
「姑娘確實該找些事情來做。」
竹宴垂首微笑,細數她這幾日來的種種行跡,「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完飯接著午睡,好容易睡醒翻看會書冊,又到了晚飯時間。」
「一天十二個時辰,你起碼睡八個時辰。」
「要不是沒有其他異常,屬下都得去回稟公子,讓請個大夫來瞧瞧了。」
城門送別之後,言韞忙于公務兩人就不曾見過,乍听公子二字素嬈一時間還有些遲鈍,待反應過來時,掀唇失笑︰「哪兒有你說的這麼夸張。」
「毫不夸張。」
竹宴搬起凳子坐在她對面,試探道︰「姑娘,你這麼無聊,要不屬下給你尋些筆墨、針線、或者是古琴來,整日里睡著人會出毛病的。」
「我對這些毫無興趣。」
素嬈以袖掩唇打了個哈欠,靠著軟枕開始翻閱手中的冊子,隨意回道︰「你有這閑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家公子那邊有什麼事情可做,整日躲在後衙做什麼?」
「我不去。」
竹宴頭搖得像是撥浪鼓,自打上次恩賞之後,他心有余悸,已有好幾日不曾去公子面前晃悠了。
男人不講道理的時候可怕的很,他才不要自找麻煩!
「你到底怎麼得罪你家公子了?」
素嬈看書的目光微凝,朝他望去,竹宴忙不迭搖頭,像是生怕她追問般,忙起身往外走,「姑娘昨日不是說窗邊睡著陽光刺眼,想在樹底下扎個秋千嗎?我這就去。」
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素嬈無聲的笑了笑,收回視線繼續翻閱。
然而此刻,在距離上林郡成幾十公里外的鏡泊湖上飄著一艘華美的畫舫,四面垂紗,琴曲悠揚。
婉轉如鶯啼的歌聲自湖中心飄散,引得四周游人駐足沉迷。
「這是翎姬的歌聲吧?她不是從不離開花滿樓嗎?怎的今日竟來此獻藝了?」
「不止,你再仔細听听。」
一書生雙目緊閉,搖頭晃腦的道︰「這歌聲妙,琴音更妙,這《陽春白雪》本為琵琶絕音,如今用古琴彈奏,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整個雲州府能有這般琴技的,莫不是永芳閣的顏玉姑娘?」
「不會吧?她們平日里都是千金難求的台柱子,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居然能把人都請來他的畫舫?」
眾人眼紅不已。
「反正肯定是來頭極大的貴人,你瞧那畫舫就知道了,尋常人家哪里用得起琉璃燈盞。」
「看方向,他們是從閩江一路南下,途徑的那幾個州府水匪成患,偶爾連官船都敢搶,他們如此招搖卻平安無虞,你細品就知道其中深淺了。」
「怪不得那幾個花魁娘子肯放段同台而坐,原來是想攀高枝啊……」
岸邊轟然爆發一陣大笑。
畫舫內,一襲白衣倚靠著軟榻,手中錦扇輕搖,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轉間落盡人間春色。
「公子,已經到上林郡和漢陽郡的交界處了。」
底下青衣護衛抱拳說道。
男子輕搖的折扇微微一停,順著那冰裂紋的懸窗往外看去,遠處青山碧水交映,風景秀麗,甚是怡人。
「今夜就泊在此處吧。」
「屬下這就去安排。」
侍衛恭敬退下,男子起身走到窗邊,收起折扇在手中點了點,想起某些事,乍然笑開︰「言鶴卿啊言鶴卿,看來你我真是有緣,這都能踫上……」
「但願見到我時,你不會大吃一驚……」
話音隨著清風越過山崗溪谷,拂過古老城牆,最終吹得官衙前那株老樹枝葉顫了顫,打著旋兒落下一片殘葉。
言韞負手立在窗邊,听著身後沈知白等人匯報公務,「那些官員的罪名已經查實,這些都是證據,請大人過目。」
「不必了,沈大人稍後直接交給棲遲就好。」
沈知白順從的應了句是,隨後道︰「下官命人看守著那些犯官的家眷,此城中的消息定不會流出去。」
「好。」
言韞轉過身子,隨意打量了眼眾人,「本官不日將離開此地,上林郡的一切事宜由沈大人暫為代理,後續等待朝廷旨意即可。」
「這,下官年紀尚輕,缺乏資歷,恐怕難以承擔此重任,此事還請大人再斟酌一二。」
沈知白大驚。
他身後一眾官員都沒有說話,靜默的垂著頭,心中感嘆人生命運無常,不久前沈知白還是個小小提干官,這一眨眼暫代郡守,一躍成為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際遇是何等奇妙啊!
「這就是本官斟酌之後做出的決定。」
言韞沒再與他多說,「其余安排,一切照舊。」
「下去吧。」
他一聲令下,不容置疑。
眾官員面面相覷,齊齊躬身退了出去,沈知白被他們圍在中間,左一句恭喜,右一聲道賀,再次感受到了官場同僚的熱情。
「我一早就覺得沈兄是人中龍鳳,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日後還要仰仗沈兄多多提攜了。」
「沒想到你才是咱們這些人中最深藏不露的,好小子,比起宋岱岩那個心術不正的,你若是當了太守,咱們以後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就是啊,風水輪流轉,也該咱們揚眉吐氣了。」
「……」
沈知白暈暈乎乎被人簇擁著走,根本沒心思回應他們,他至今都不敢相信,怎麼突然之間,他就成了代理太守了呢?
祖墳,當真冒青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