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賴在天空,久久不願下去,燒紅了半邊天的霞光,倒映在江面好像是水里著了火。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精華\/書閣*首發更新~~」
順著食堂的門口望出去,江邊有兩個男人,兩個人極不雅觀地蹲著,各自捧著一大碗面條,里邊拌著黑乎乎的醬和女敕綠的黃瓜條。年輕一些的那個,吟出一句好詩後繼續吸溜著面條。
靳川怔了怔,默默重復地念著這句詩,有些吃味道︰「我真的是看不穿你了。有時候滿嘴胡謅,好像街邊的賴子,有時候又能出口成章,隨口吟的一句詩便是經典。」
張不周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什麼叫像,我一直就是。哎,你們這些文人就是這樣,一句詩有什麼好激動的,你要是想要,百句千句比這好的我都有,送給你幾首啊」
靳川撇撇嘴︰「你就誆我吧。你當作詩那麼容易啊,我凌國上下,有無數文章大家,經史大家,偏偏這作詩一事的名聲,被南唐的李煜自己佔去了九成。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這詩作得雖說矯情了些,不過意境十足。你嫂子不知道從哪搞來半部李煜的詩集,每天就靠在床上看啊念啊,是不是就被某個句子惹哭了眼淚。」
張不周道︰「你看你,又不相信我。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啊。你啊,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
「去去去,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嘛,亂安地方。我發現你這兩天怎麼對讀書人這麼大的敵意,張口閉口都是讀書人的不是,我們讀書人怎麼你了。」
張不周側過身去,用身子擋住碗︰「口水口水,你注意著點,我的面都被你弄髒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靳川尷尬地笑了笑︰「要不,你吃我的。」
「這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有你的口水。」張不周憤憤道︰「你知道吃個炸醬面有多難嘛。」
靳川傻愣愣地問道︰「有多難。」
「呃」听他這樣問,張不周回憶著這碗面條的來歷,面是食堂的面點師傅煮的,黃瓜絲是刀工切的,醬是大師傅熬的,自己唯一做的,就是嘗了一口說了句可以了。「有多難,說了你也不懂,你這個不會做飯的人,少了好多樂趣。」
靳川道︰「君子遠庖廚,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用不會不懂吧。」
張不周嘆了口氣︰「你說,就你們這個樣子,讓我怎麼不討厭你們讀書人。一想到我即將要和好幾百個書呆子生活在一起,我就感覺自己要瘋了。」
靳川收起笑臉,有些失落道︰「我們是不是要走了?」
張不周點點頭︰「別這副德行,沒那麼快,至少要等嫂子生了之後再說。說起來,預產期是哪天?」
如此難以啟齒的話題,也不知道張不周為什麼說得那麼大義凜然︰「我不知道,別問我。」
「喲喲喲,還害羞了。這麼嚴肅的事情,你有什麼可回避的。怎麼,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那一套?省省吧你,要真是君子有所不為,嫂子就不會有孕在身了。」
靳川再也受不了,端著碗站起身來就往食堂里跑,再晚上一會兒的話,他怕自己的臉與江面的晚霞倒影連成一片。
「一方面是因為你,總得讓你見到孩子出生再走;另外嘛,還有些事沒處理好,得等等。」張不周並不打算放過他,追著他進了食堂。
莊戶和流民們按天上工,按月結錢,給的月錢又大方,很快就將一群慫人變成了豪客。縣城里的灑館,一半的生意都是他們照顧的。既然有了更好的去處,這食堂自然也就沒落了,每天的人流量比以前要少上很多,這也是靳川和他商議是不是要關停這里的原因。
食堂里稀稀拉拉的幾個人看他們兩個追逐打鬧,均露出笑容︰這兩位都安縣地界上身份最高的人,從來都是這般沒有架子的。沒看到堂堂國公之孫,吃完了面也是一樣打了碗面湯喝了個。(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臨行之前
干淨嘛,連喝完以後舒服地「啊」一聲都和自己這些泥腿子很是相像,看著就平易近人。
不知道圍觀的群眾居然有這麼豐富的心理活動,張不周滿腦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他說要再等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要再等多久。這件事的最終結果,並不掌握在他的手里。
陸升已經消失好幾天了。
說是消失也不準確,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了自己家,只是他再也不肯露面。
張不周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並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陸升臉上的傷很是嚴重。若是尋常的燒傷還不至于如此,可是那天的情況太過惡劣,先是火燒,再是下雨,中間還刮著風夾雜著灰塵,讓傷口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好的處理。盡管到了襄州以後用了白照給的珍藏藥物,可時間還是晚了些。
回到了蜀州以後,張不周找來了最好的郎中給他看診,得到的都是搖頭的答案。陸升佯裝的笑臉太過刻意,襯得他眼神中的失望更加明顯。 首發更新@ 那天請了假回家探親,就再也沒回來,反倒是托陸斗捎來了口信,說他面目猙獰,留在張不周身邊會給他丟臉,又說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該是娶妻生子的時候了。從此就留在父母身邊盡孝,不能再保護張不周了,還請公爺和他原諒。
听了陸斗的話以後,張不周的第一反應就是破口大罵,等到罵累了以後,才停下了這種無能狂怒。一時間也沒有好的辦法,只能任由他去,寄希望于陸升能夠自我調節好。
比陸升失蹤得更徹底的是秦滄瀾,這位老劍神進城以後就沒了蹤影,那天出城的時候听街邊有人議論說有個老酒鬼把人家灑肆當成了客棧,吃飽喝足以後就地躺到,一個人就佔去一張桌子。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他還恬不知恥地月兌了鞋,那腳臭的連酒香都蓋不住。
雖說進店就是客,酒肆掌櫃的算是被狠狠地上了一課︰這客人也得分貴客還是找茬的,秦滄瀾沒先問問這酒保證是陳釀嗎?就已經夠給面子的了。原本想冒著得罪客人的風險將他趕出去,沒想到老頭出手既犀利又闊綽,將幾個想要把他抬出去的小二輕松地放倒以後,老頭掏出一錠金子隨手扔到了桌上。
掌櫃的笑得眼楮都睜不開了,將那錠金子笑納以後,安排人將兩張桌子拼在一起,美其名曰讓老秦松松腿,伺候得他不知道多自在。
看來回頭還得派人去把他接回來。再這麼下去,老秦就快成了蜀州一景了。
除了這兩個最早消失的人以外,程耳和李大嗣也回了家。準備出發前往泰安城讀書的消息並沒有刻意隱瞞,但是到底都由誰陪同還是要好好計劃的。程耳和李大嗣都是獨生子,父母也老了,若是就這麼跟自己走了,從此山高路遠,想回來探個親可不怎麼方便。所謂父母在不遠游,張不周把話說的很清楚,一切要听爹娘的。
程三民抽了幾口程耳從南唐帶回來的煙葉子,隨手將煙灰在炕沿上敲干淨︰「去,憑什麼不去。老子還年輕,完全不用你照顧,等到我老了徹底干不動了那天,莊子上也不會坐視不理。跟何況,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犯不上想這麼多。」
程耳將煙桿接過,重新填滿了煙絲,但並沒有點燃︰「無論是哪里來的貨,凡事都要有個度。今天就抽這些吧。我听娘親說,你最近咳嗽的厲害,還是少抽吧。」
程三民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一個大男人學女人家婆婆媽媽的。」嘴上雖然不饒人,還是把煙桿放下了。
相比起程三民,李大嗣的母親則是有些不一樣。「兒啊,公爺是好人,小公爺爺是好人,這些我都知道,娘只是老了並不是傻了。可是兒子,娘既然嫁到你們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就要為李家的子孫負責。你是李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傳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你要是去了泰安城,娘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大嗣也很為難……(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臨行之前
要是依照自己的心思,當然是一去了之。只是老娘活了大半輩子,一直在惦記的就是自己的婚事,要是就這麼走了,老娘得多失望。
李大嗣不懂,這就是所謂的忠孝難兩全。
他只知道,不想就這麼失去留在張不周身邊的機會…… _o_m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臨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