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三道被毛球兒的叫聲驚醒,疲乏的直起腦袋,慢悠悠擦拭著《造訪冊》上面的哈喇子。
茅三道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來客人了,並不稀奇。
如若不來客人,反倒稀奇。
「毛球兒,回來。」
毛球兒重新鑽進紙箱,探著腦袋緊盯著門外。
不多會,茅三道便听到極其緩慢沉重的腳步聲走進店內。
茅三道不緊不慢打開《造訪冊》,懶得去看來者模樣。
在他眼里,就算再漂亮、再丑陋的面孔,被攝魂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會變得一球樣。
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再丑陋也丑陋不到哪兒去。
擰開筆帽,茅三道一手握著筆,一只手撐著悶重的腦袋,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什麼名字?」
說著,又忍不住補了個哈欠。
然而,他並沒有得到客人的回應。
「哎哎哎,問你話呢,叫什麼名字?」茅三道敲擊著台面,再次問道。
「倭-不-懂!」
啪嗒!
茅三道一愣,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
倭不懂,這極其生僻、毫無文學性可言的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了。
茅三道抬頭,只見跟前站著一位身著一套極為寬大名牌服裝,頭發凌亂,眼皮耷拉,雙目呆滯無神,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稚女敕男子。
果然,這種同名同姓的名字並不多見,而對于自己來書屋接待的第一位客人,茅三道對倭不懂的記憶尤為深刻。
「你……你怎麼又來了?!」
對于倭不懂這位回頭客,茅三道無疑是很驚詫的。
他搞不清楚,是什麼促使倭不懂再次來到書屋。
難道是為了專程過來感謝攝魂魂魄之恩?
還是說路過于此,順便過來看看自己?
NO!
不可能!
茅三道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純屬無稽之談!
他不相信對于一個形同玩偶的倭不懂來說會無聊到這種地步。
總之,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來此,定不簡單!
「我-要-錢。」
倭不懂語氣依舊緩慢。
「錢,不是已經給你了嗎?」茅三道盯著倭不懂反問道,「怎麼還要錢?」
「不-夠!」倭不懂仿佛魔怔一般,「啪!」的一聲一巴掌狠狠拍在台面,眼神陡然充血盯著茅三道,言辭在突然間也變得激烈,「我-要-很-多!」
字字都讓茅三道感覺到就像針刺一般狠狠扎進心髒。
人心,就這麼貪嗎?
茅三道努力使得自己鎮定,撿起地上的筆擰上筆帽︰「你會把自己害死的!」
當!
「我-要-錢!」倭不懂一腳踹翻椅子,狠狠抓著自己頭發,似乎很痛苦,「給-我-錢!」
茅三道猶豫了,之前攝取魂魄只是一魂三魄,如果再用魂魄交換,那倭不懂的魂魄也就所剩無幾了。
被攝取一魂三魄後已是這樣,那如果再被攝取魂魄會變成什麼樣?茅三道不清楚,也害怕到不敢搞清楚。
「說那麼多干什麼,帶他下來,否則後果自負!」
此時,茅三道耳邊響起斗魁的聲音,語氣很不善。
茅三道合上《造訪冊》,拿著魂瓶慢慢起身︰「既然這樣,那跟我來吧!」
終究還是被斗魁的氣勢唬住。
再者,面對此時的倭不懂,茅三道覺得規勸下去也不一定能將其勸回。
到達密室,茅三道依照慣例擺下蠟燭,招呼倭不懂站進去。
可就在茅三道剛要將手放在倭不懂頭頂時,愣住了。
「跟之前一樣,正常操作。」
斗魁仿佛已經看透了茅三道的擔心,于是在他耳邊交代了一聲。
茅三道點了下頭,調整呼吸,再次將手放在倭不懂頭頂,開始攝魂。
這次攝取魂魄的時間明顯要長于此前所有的客人。
茅三道猜測,或許這是因為二次攝取,所以時間會比第一次要長一些。
除此之外,由魂魄凝聚而成的微型小人顏色也更濃厚幾分。
攝取完魂魄後,倭不懂臉色暗下好幾度,就像臉上被均勻的涂了一層淡淡的墨。
倭不懂過了許久才睜開眼楮,茅三道看到他眼楮的瞳孔明顯比之前放大了一圈,並且,比來時更黯淡無光。
倭不懂站在蠟燭中間,遲遲未動身,如同一根槁木一動不動。
茅三道推了推倭不懂身子,觸感僵硬冰涼,就像槁木外打了一層寒霜。
「你急什麼!」斗魁語氣不耐煩說道,「任何東西都需要時間緩沖!」
茅三道放下手,靜靜看著倭不懂。
終于,倭不懂頭動了一下,極其遲緩的轉身走向通道。
那步伐,時而跌撞,時而沉穩,時而快走,時而停頓,很不正常。
看不到倭不懂身影後,茅三道問︰「剛才攝取的還是一魂三魄?」
「嗯。」
「如果是這樣,那他豈不是只剩一魂一魄了?」
「理論是這樣。」
茅三道大聲道︰「那你怎麼還要他魂魄?再丟了一魂三魄人不就徹底廢了嗎?」
「你那麼激動干什麼,他不是還有一魂一魄嗎!」
茅三道吼道︰「你看他的樣子跟一具尸體有什麼區別?!只是會動、會走路而已,其它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活生生毀掉了一個人,你告訴我,他父母以後怎麼辦?!」
「听你的口氣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怨恨,我說過,他還有一魂一魄,只要還有一魂一魄在,人就沒事!」
茅三道質問道︰「那韓宇呢?韓宇不是死了嗎?」
斗魁語氣也加重了一分︰「我再跟你說一遍,韓宇是個意外,他是想殺你才自己摔死的。
再說,這一切也是因為你,你如果沒有遇到他,我相信他一定在自己世界里活的好好的,並且是幸福的!」
茅三道氣的胸口起伏,他攥緊手中裝有倭不懂魂魄的魂瓶罵道︰「你他娘的別往我頭上扣屎盆子,如果你不要他魂魄,他會失心瘋的殺我?」
沉默片刻,斗魁語氣變得平緩︰「既然你接受不了,可以選擇離開。」
「媽的,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老子早就不想干了!」茅三道將手中魂瓶重重扔在沙發上,「你也別想用我朋友性命要挾我,有本事你就去取!」
是的,茅三道確實想放棄了。
當然,他也不相信斗魁會真的殺死焦球兒。
茅三道清楚的記得斗魁當時說過,焦球兒是他手中的王牌,也是他控制自己最有力的籌碼。
故此,不到最後一步,斗魁是不會輕易動焦球兒的。
茅三道判斷,此時的斗魁肯定不會去傷害焦球兒,頂多在暴揍自己一頓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