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連這張合成的結婚證都沒了。
這次真的要離婚了,他沒辦法在裝作忙碌的拖延下去。
他不能讓沈家把注意力放在阿願身上。
這個時候的沈御唐,甚至有些慶幸,慶幸阿願的孩子不是他的,不然沈家那些人,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打掉這個孩子。
為了確保他這把刀對沈家的絕對衷心,他是不能有弱點的,更不能有孩子。
想到沈家,沈御唐面露厭惡。
他輕輕撫了撫照片上的人,貼身收好了結婚證。
……
君山送齊願回到老城區。
他扶著齊願進屋,擔心的道︰「你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需要我留在這里嗎?」
齊願搖頭︰「不用了,今天謝謝你,可能會給你惹些麻煩。」
君山苦笑道︰「不用謝,你付錢了。」
君山把醫生開的維生素那些給齊願分好,每一種都貼上標簽,寫清楚了一天吃幾次,一次吃幾顆。
然後他又問道︰「真的不需要我留下嗎?我們是雇佣關系,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
齊願還是拒絕︰「我沒事的,洗個澡就能清醒很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總不能人家洗澡,你非要留下吧,君山只能先行離開。
君山離開後,齊願腳步跌跌撞撞的去了浴室,然後狂吐了起來。
吐過之後,她漱口。
沒過多久,又吐,又繼續漱口。
不知吐了幾次,都吐不出東西了,齊願才扶著牆,去洗澡。
溫熱的水從頭淋下,齊願閉著眼楮。
沒人知道,她此時的情況,是進入醫院的應激反應,還是在難過。
也沒人知道,和沈御唐的割裂,傷的不只是沈御唐,還有她自己。
前世的五年,此生的動心,割裂的時候,都注定了難過。
只是齊願夠狠,對別人狠,對她自己更狠。
從頭到腳清洗干淨了醫院的氣息,齊願走出浴室,視線有些模糊。
之前以為是浴室的霧氣,讓視線模糊不清的。
此時才發現,原來是應激反應造成的,她真是個廢物。
齊願不理會模糊的眼楮,反正只要沒失明,也不會影響什麼。
她像是沒事人一樣吹干了頭發。
想到今天醫生的交代,她又去熬了粥。
像個厭食癥患者,忍著惡心,努力的吃著。
半碗粥下去,額頭都有些冒汗。
直到覺得再吃可能要吐了,齊願這才停下。
她拿出了一條手繩,和送給沈御唐那條一模一樣的手繩。
輕輕摩擦著上面的平安順遂幾個字。
他以後會平安順遂的,不會像前世一樣,再被她拖累五年。
可惜沈御唐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手繩上纏繞著的紅線,代表的是齊願隱晦的動心。
痛苦的,又何止一人。
齊願這一晚睡得很不好。
前世那些血和恨,在她死亡之前,是不會消失的。
……
而御苑中的沈御唐。
這天晚上,久違的做了那個許久不曾做的夢。
他又夢見了那個黑屋子,他小時候被綁架了七天,受盡折磨,改變了他一生的黑屋子。
明明是盛滿了恐懼的黑屋子,夢中他的意識卻欣喜的過去。
十歲的小男孩被關在黑屋子里,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三天,他極力反抗,想盡辦法自救,因為在他心里,堅信家里人會來救他。
可在堅持了三天的折磨之後,他知道了根本沒有什麼綁架,把他關在這里的就是家里人。
他們擊潰了他的堅定,毀滅了他的信任,精神和的折磨,讓年僅十歲的沈御唐近乎崩潰。
他們告訴他,他能做的只有屈服,听從。
他們告訴他,他能被選中很幸運,證明他足夠聰明,聰明人即使只是個孩子也知道該怎麼選。
他們告訴他,要麼成為刀,要麼死在這場綁架中。
綁匪撕票了很正常,和沈家無關。
那是十歲的孩子第一次見識到黑暗,是那種足以淹沒一個孩子的黑暗。
可他固執的不肯妥協。
第四天,沒有了食物。
第五天,打斷了他兩根肋骨。
第六天,他們似乎放棄了馴服他,一只不听話的狗,馴養失敗了,死了也就死了。
沈御唐感受到了夢中的痛苦,很奇怪的感覺,他知道這只是夢,他就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夢境一步一步的發展。
十歲的他就這麼躺在黑屋子里,奄奄一息,眼中的生機漸漸磨滅。
他躺在地上,身體越來越虛弱,眼神卻像是野獸一樣越來越凶狠,手指輕輕的在緊鎖的門上敲著,仿佛表明了他永遠不會妥協的掙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小女孩軟糯糯的聲音︰「喂,里面有人嗎?」
夢中年幼的沈御唐就快要被折磨死了,可現實的意識卻感覺到欣喜和愉悅。
又見到她了。
對于這個做個很多次的夢,沈御唐從來無懼,他甚至有些期待。
因為每一次遭受過極致的痛苦之後,就能見到她了。
夢中小男孩冷漠的沒有理會。
外面一雙小手用力的推著門。
老舊的鐵門,是用鐵鏈從外鎖起來的,用力推的話,能推開一條門縫。
室內的黑暗,室外的陽光,像是一條明確的分割線。
躺在門內的沈御唐,就這麼看到了一個身披陽光的小女孩。
他看到了她那雙明亮的眼楮。
門外小女孩軟糯糯的聲音欣喜道︰「呀,原來真的有人呢,哥哥你在里面做什麼呢?」
年幼的沈御唐不想理會。
在這場折磨中,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厭惡著所有人!
門外小女孩也不在意沈御唐不回答,因為屋子里太暗,小女孩看不清沈御唐身上的傷,只能看到他躺在地上。
小女孩靠著大門坐下來了,自顧自的說道。
「我家里也有哥哥呢,只是我找不到家了。」
「哥哥,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一個人嗎?」
「你的家人呢?也像我一樣丟了嗎?」
「你一直不出來,你餓嗎?」
「哥哥,我好怕……」
沈御唐想笑想嘲諷,跟他說這些干什麼,難道指望在他這個快死的人面前尋求幫助嗎?
可或許是她身上的光太過明亮,沈御唐輕輕敲了敲門,算是回應。
直到門外的說話聲消失了,許久都沒有響起。
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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