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櫃的依舊像是被黑山老妖給勾了魂去，目光呆滯站在八仙桌前盯著棋局，似乎是因為事起倉促來不及反應，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但卻感覺不到半點兒笑意，看上去格外詭異。
圍觀者頓時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一個個面面相覷盯著宋掌櫃看了半晌，然後那竊竊私語就如錢塘江的大潮一般，一波未歇一波又起，一波更比一波浪！
「咋回事？這珍瓏棋局真的被破了嗎？」
「怎麼可能！宋掌櫃的這只是在琢磨怎麼樣才能讓對方輸得有台階，畢竟他可是天賜賭坊的人！」
「看到沒？貌若天仙的這女娃子，正是天賜賭坊少主！換作是你，你好意思讓他們輸得太狼狽？」
「有道理！可是話說回來，即便是琢磨怎麼顧全對方的面子，也犯不著滿頭大汗吧？」
「你們懂個屁！要是不這樣的話，對方會輕易認輸？得讓天賜賭坊的人看到宋掌櫃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擊敗了對方，這樣即便是輸了也好受些！」
「言之有理！但我看這天賜賭坊的供奉小哥怎麼就像是沒事人一樣，一直都淡定自若呢？」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身為天賜賭坊的供奉，即使明知道要輸了，也必須得保持這份從容不迫的心態，這才算是個正宗的賭客！要是一輸就急眼耍賴皮，那還能算是人？」
……
听著這一聲聲議論傳入耳中，宋掌櫃的老臉青一陣白一陣，隔了半晌忽然重重一拳拍下︰「果然英雄出少年，正可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日宋某人認輸了！不知道供奉大人如何稱呼？」
圍觀者瞬間嘩然一片！
堂堂的秦淮布藝行宋掌櫃，向來以家傳珍瓏棋局聞名遐邇的宋掌櫃，竟然棄子認輸了？
也就是說，剛才他並非是在琢磨如何讓對手輸得體面些，而是在考慮如何認輸？
這……未免有些太詭異了吧？
「既然宋掌櫃的已經認輸，那請把珍珠麒麟衫拿出來吧，我們趕時間！」
千嬌月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宋掌櫃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數下。
又是一句「趕時間」！
說得好像他們果真就認定了這珍瓏棋局彈指可破，所以只是順路過來拿珍珠麒麟衫的一樣！
不過貌似事實也……確實如此？
「好，願賭服輸，那珍珠麒麟衫從現在起，就是這位供奉大人的了！」
宋掌櫃咬咬牙，心頭在滴血，卻還是很大方地吩咐道︰「去，讓嬋兒把珍珠麒麟衫拿出來，親自奉與供奉大人！」
一位護院躬身應了一聲，快速折回了秦淮布藝行中。
過不了多久，一名身著貢緞翡翠衫的女子盈盈走了出來，雖然以薄紗遮面，但僅從體態而言，便知也是一位少有的美少女。
「嬋兒，這位供奉大人破了珍瓏棋局，你現在就將珍珠麒麟衫奉上吧！」
宋掌櫃吩咐了一句，就見那少女微微屈膝算是回應，跟著宛若春天里的一抹芬芳般飄然來到林蕭身前，盈盈一個萬福之禮拜了下去，跟著雙手將一個錦繡布袋托舉過頭頂，悅耳的聲音響起︰「恭喜公子，這珍珠麒麟衫乃我秦淮布藝行鎮店之寶，今日奉與公子，算是與公子結個善緣！他日所有空，還請公子移步寒舍，好讓嬋兒一盡地主之誼！」
林蕭微微猶豫了一下，下意識看了千嬌月一眼，卻見她早已經轉身走向了不遠處候著的馬車。
當下也就不再遲疑，沖著對方拱手見禮，隨後雙手接過那錦繡布袋，又沖著宋掌櫃拱了拱手道聲告辭，也轉身上了馬車。
車夫武伯「兒駕」一聲吆喝，馬車便穩穩地啟動了。
「武伯，去城東柳員外家！」
「好 小姐！您和公子坐穩了！」
身後，愣神中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驚呼︰「哎呀，我記起來了！剛才那位供奉大人，應該就是前兩日在安憶居過五關活動中連過三關的那一位！與張府千金張婉秋並駕齊驅！」
「什麼？他有這麼年輕？」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剛才他往這里這麼一站，我就知道他肯定能贏！」
「你可拉倒吧！剛才就數你嚷嚷得最厲害，說他是什麼螳臂當車還有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依我看來，不自量力的人是你才對！」
「我有說過這話？什麼時候的事兒？」
……
「父親，剛才女兒依稀听到千小姐說要去城東柳員外家，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去……」
那個叫嬋兒的女孩子朱唇輕啟，輕聲提醒了兀自愣神的宋掌櫃一句。
宋掌櫃一愣︰「什麼？城東柳員外？你確定？」
嬋兒點點頭︰「應該不會有差，父親應該知道女兒的耳力向來不會出錯！」
「嗯，我當然知道……」
宋掌櫃呢喃了一句，突然一拍額頭道「不好，我得立刻趕去城東柳員外家，嬋兒，你與我一道前去！耿護院，立刻備車，要快！」
……
馬車上，千嬌月依舊靜靜地坐在那里，目光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對于林蕭手中這件被秦淮布藝行視為鎮店之寶的珍珠麒麟衫似乎沒有半點兒興趣。
有好幾次，林蕭都想問問對方到底是什麼個安排，卻終究沒有開這個口。
耽誤了小半個時辰，此刻大街上路人已經多了起來。
與外面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熱鬧相比，這馬車內仿若一個世外桃源，隔斷了紅塵，出奇的安靜。
千嬌月忽然收回了目光看著林蕭開口道︰「剛才那個叫嬋兒的女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啊？」
林蕭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道︰「還可以吧！」
「哦，還可以啊……」
千嬌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特意把尾音拖得很長很長。
林蕭一听就嗅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了。
這小妮子，怎麼今天總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呢？
猶豫了一下，林蕭還是解釋道︰「我說她可以，是指她賭技應該不賴，別無他意！對了，她耳力著實不賴！」
「你說她賭技不賴？」
千嬌月柳眉微微一蹙道︰「你連這都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