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遠回沈陽錦州是必經之路,一百多里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還真不近便。
「阿瑪!前邊是錦州,咱們是不是繞過去。」阿濟格小心翼翼的隔著窗簾稟報,今天努爾哈赤的心情很不好。阿濟格不想有任何地方觸怒暴脾氣的老爹!
「不用繞路,咱們直接走過去。」馬車里面傳出來努爾哈赤恨恨的聲音。
「!」阿濟格答應一聲,快速離開。
努爾哈赤掀開車窗簾子,看了看遠處的錦州城。落日的余暉下,南城牆已經被粗劣的修整好。到處都是凍得堅硬的大冰溜子,缺口的地方比整齊的城牆還難爬。
看到修整好的城牆,努爾哈赤心里更恨了。他發誓,今後再也不在冬天進攻了。
「傳令!距錦州十里扎營。」馬車里面忽然又傳出一道命令。
「!」親衛一愣,可還是快速的跑出去傳令。
阿濟格,多鐸听到這命令差點沒瘋了。八旗已經走了四旗,剩下的兩紅旗還是被打殘了兩紅旗。
現在就在敵人的鼻子底下宿營,這不是瘋了麼?
「哥!我去見阿瑪。」多鐸駁馬就想去見努爾哈赤。
「不行!父汗心情不好,咱們不要去惹他老人家。」多爾袞一把拉住多鐸。
「可這……!就在敵人眼皮底下宿營?」阿濟格吃驚的看著多爾袞。
「在這里宿營也沒啥,你們帶人埋伏好了。只要明軍敢出城,就干他娘的。今天晚上應該有一些月亮,天不會那麼黑。」
「哼!就怕明軍不敢從城里出來。」看看遠處的錦州城,十一歲的多鐸點了點頭。
這幾天仗打得實在是太窩囊,多鐸的心情也不是很爽。現在想讓心情好一些,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手中馬刀痛飲敵人鮮血。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月亮露出大了一些。今天晚上的天色比前兩天要亮一些,錦州城在月光下,也看得越發的清晰。
為啥要在錦州城外住一宿,努爾哈赤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因為心里的不甘,又或許是為了自信心挑釁一下城里的明軍。
老子就在野外,有本事過來偷襲老子。
看著城外大馬金刀住下來的努爾哈赤,李梟咬碎了後槽牙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沒辦法,他手下的那些新式燧發槍也打不響了。十枝里面,有一兩只能塞進去子彈,剩下的都塞不進去。
李梟氣得差點兒拿腦袋撞牆!
上輩子當兵裝備都是國家發的,上級發什麼自己就用什麼。根本不用操這些閑心,可現在沒辦法了。手里的家伙都是自己造的,疏忽也就在所難免。
誰能想到,天寒地凍的天氣里面。槍管兒和子彈的收縮系數不一樣,米尼子彈本來就只比槍管小那麼一點點。現在好了,徹底塞不進去了。
倒是老式的粗制濫造的火繩槍好一些,至少人家那東西可以打響。
皮島有了簡易的機床,在一定程度上施行了精密加工。李梟開始還為能夠精密加工感到高興,覺得這是初級工業化的影子。卻沒想到,現在出了這麼個事情。
難怪卡拉什尼科夫把AK的零部件做得間隙那麼大,難怪現在一款槍定型之前,需要在天寒地凍,還有熱得冒火的地方做實驗。
存在即合理,這話誰說的,太他娘的對了。
李梟閉著眼楮不說話,別人也不敢說話。孫承宗手里不斷擺弄著火銃,拿著通條不斷的往里面懟。
「您別白費力氣了,這是溫度的問題。不是什麼神靈作祟,天太冷了,槍管就會自然變細。這種現象叫做熱脹冷縮,也就是說你把槍管弄熱了,槍管會膨脹起來變大。」李梟喝了一口熱茶,無奈的吐出片茶葉來。
「媽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今天我還看到有士兵對著大樹叩拜,說什麼的罪了歪脖老母。」李虎听大哥這麼一說,立刻來了精神。
軍營被恐怖的氣氛籠罩著,缺乏知識的普通士卒本能的認為,槍械打不響是神靈在怪罪。這些殺才在戰場上見到殘缺不全的尸體都不會怕,可對于未知的東西心里實在沒個準譜。
人都害怕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尤其是鬼鬼神神之類的東西。現在軍營里面烏煙瘴氣的,組團參拜某位不知名的黃大仙,已經成為了流行時尚。
個別腦袋缺根弦的營連長還竄蹬李虎,準備說服李梟一起參拜。或許在他們看來,神仙也應該是有級別的。帶頭大哥參拜的神仙,肯定是比較高級的神仙,可以立即解決問題。
如果韃子兵來攻城,偏偏槍又打不響。那後果可就太嚴重了!
「咱們的槍打不響,敖爺那邊肯定會有同樣的問題。敖爺不會有事情吧……!」袁崇煥顯然更加擔心敖滄海,這位敖爺可是他加入李梟集團的引路人。
「不用操心,你看看城外的韃子兵。看旗幟是兩黃旗,他們沒有攜帶大量繳獲的輜重。而且個個蔫頭耷拉腦,哪里像是打了勝仗的樣子。
想來報信的軍卒遇到了麻煩,不然咱們應該可以知道覺華島的消息。又或許他們走的是水路,時間需要久一些。」孫承宗搖了搖頭,給袁崇煥吃了一顆定心丸。
袁崇煥點了點頭,不過看臉色還是有些忐忑。
門被推開,滿桂渾身裹著一團涼氣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梟哥兒,剛剛收到消息。格日圖帶著他的騎兵,剛剛突襲了女真人的牧場。
除了掠奪了大量的牧奴和牛羊之外,兩藍旗的家眷也俘獲了不少。難怪城外的韃子兵,不見兩藍旗的騎兵。估計,肯定是回烏蘭察布,找格日圖拼命去了。」
「哦!」孫承宗哦了一聲,立刻走到地圖前仔細的端詳。
「這個狗日的,還真是賊不走空。」李梟氣得破口大罵。
格日圖這個王八蛋,光想著撈好處。這個時候他應該出現在錦州城外,而不是距離好幾百里,就洗劫什麼兩藍旗的牧場。
估計李梟讓滿桂跟他聯系的時候,這貨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許給他的那些好處,哪里有搶女真人來得實在。
這些年女真人順風順水,可是攢下了大筆的家當。不趁著八旗兵都匯集錦州的機會撈一票,還真不是蒙古人的風格。
成吉思汗的子孫怎麼一個個都跟特沒譜似的,他娘的都是什麼德行。
「梟哥兒,這是好事情。兩藍旗回援,咱們不如趁著機會干他娘的一票。」滿桂的智商很明顯不及他的勇武,現在還不知道他被自己的蒙古同胞給耍了。
「干毛啊!槍都打不響,就你那一千五百人。去跟兩黃旗拼?我還是早早的準備好棺材……!算了,你死的一定很淒慘,估計連尸首都找不全。棺材都省了!」
李梟氣得嘴里直噴毒液,滿桂想還嘴,但礙于匱乏的語言,組織了好幾次也沒能組織起有力的語言。只能眼紅脖子粗的,瞪著李梟等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滿爺!按照咱們的約定,格日圖首領不應該去劫掠兩藍旗的牧場。而是應該在這里,跟咱們匯合。如果咱們按照事前的安排,而格日圖首領沒有出現的話,咱們就會吃大虧。」袁崇煥看滿桂吃癟,兩人的關系也不錯。只能出言幫幫這位實誠的蒙古將軍!
「我擦!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這個狗日的,居然日哄老子。」滿桂氣得牙根癢,可卻沒有什麼辦法。
畢竟格日圖是蒙古頭人,跟李梟也只是合作關系。李梟並不能左右人家什麼!
「哼!他也別想得到好處,正藍旗的莽古爾泰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這一次趁著機會陰了人家一把,莽古爾泰肯定會報復。到時候鹿死誰手,還是說不定的事情。有他老小子找老子幫忙的時候!」李梟端起茶杯,發現里面沒了水。
茶杯往桌上一放,李虎立刻操起爐子上的銅皮水壺給李梟續水。
「現在怎麼辦,總不能眼看著韃子兵就在城外住著吧。」滿桂撓撓腦袋,一坐到凳子上運氣。被族人出賣的滋味兒不好受,被人耍了的感覺更加不好受。
滿桂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笨蛋。
「住著唄!天寒地凍的,咱們有房子遮身。還怕和他熬?有種在野地里面住幾天,倒是要看看他熬得住還是熬不住。」孫承宗看完地圖,又回到椅子上。
這一次沒有擺弄燧發槍,而是閉目沉思。
「哪那麼好說話,袁崇煥你去找人。把咱們的銅管炮弄到城頭上去,努爾哈赤以為距離十里老子就不能弄他,想的美。老子就讓他知道知道,老子的炮能打到十里開外。」
李梟的腦子里面計算了一下距離,又考慮到拋物線的因素。覺得十里地應該不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裝足了火藥應該可以打到韃子軍營。只是打到那個距離上,準頭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管他娘的,那里有上萬韃子兵。保不齊有哪個倒霉鬼會挨上一炮,萬一人品大爆發干了努爾哈赤呢。歷史上,袁崇煥就干過這樣的事情。
大冷天的,再加上破傷風。老王八蛋死定了!
「大哥,可咱們只有兩門銅炮。剩下的都裝到二哥的戰艦上去了!」
「兩門也他娘的給老子弄到城樓上去,老子就是讓努爾哈赤知道。不能在老子這里穩穩當當的住一宿,炸死他們一個人也是好的。」看到李休惡狠狠的模樣,李虎滋溜一下就跟著袁崇煥跑了出去。
城頭本來就有吊裝建築材料的吊塔,現在人力加上吊塔,廢了半宿的勁兒,終于把跑鼓搗上了城頭。
李梟看著遠處一大片的篝火,這麼冷的天露宿在野外,也真難為了這幫王八蛋。老子送你們幾顆炮彈暖和暖和!
銅炮的仰角達調到了最大,這是把火炮當榴彈炮來使。李梟也是第一次弄這東西,銅炮的後面掂了好幾層棉被。誰也不知道這玩意的後坐力,會不會搞出事情來。
裝填完畢,點火的軍卒拿起火把點著了長長的火藥捻子。然後中箭一樣的瘋跑,片刻間就鑽進了磚石的箭樓里面。
「咚!」「咚!」兩聲炮響過後,所有人都盯著韃子的營地看。
「大哥,炮彈怎麼還沒炸?」猴急的李虎看到沒有爆炸,有些心急。
「讓炮彈飛一會兒!」這麼遠的距離,炮彈怎麼可能像一兩里地那樣。這邊出膛,那邊就爆炸。
遠處忽然亮起兩朵炫麗的火花,先看到爆炸。隔了一會兒,才听見「轟隆」的爆炸聲。
很好,非常好。
李梟走出城樓,看了一眼大炮。好像沒什麼損壞的地方,就是點火的軍卒忙中出錯,一腦袋撞在牆角,腦袋腫起好大一個包。
拿出望遠鏡仔細看炸點,黑燈瞎火的看也看不太清楚。就看到對面,無數人在篝火的背景下亂竄。人喊馬嘶的聲音,隔得老遠也能隱隱約約听到一些。
「快去看阿瑪!」阿濟格喊了一聲,操起刀子就往努爾哈赤的馬車跑。
天很冷,努爾哈赤就睡在他那輛豪華的馬車上。那里不但有從大明弄來的鐵皮爐子,還有溫婉可人的阿巴亥。
阿濟格和多鐸來到馬車前面的時候,听到了阿巴亥駭人的哭聲。
「阿瑪!額娘!你們沒事兒吧!」阿巴亥在里面,兩個兒子又不敢進去。只能在外面喊!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你們快進來。大汗受傷了!」阿巴亥披頭散發的推開了門,看到三個兒子就往里面拽。
听到努爾哈赤受傷,三個兒子哪還管避嫌的事情。一下子就涌進了馬車,搶救老爹。
李梟這一次,還真是人品大爆發。一顆炮彈的炸點,距離努爾哈赤並不遠。一枚核桃大的破碎彈片,射穿了馬車廂的擋板,嵌進了努爾哈赤的肩膀。
此時的努爾哈赤面如金紙,閉著眼楮緊咬牙關。
多爾袞扒下努爾哈赤的衣服,嵌在肩胛骨上面的彈片清晰可見。
「保護父汗,套車。咱們離開這里,回沈陽。」多爾袞大聲的吼道。